醒來的時候,屋子裏誰也不在。


    掀起門簾走出去,門口的櫻桃樹下有個小小的土堆,土堆上放著野草莓和白色的小花。


    安妮跪在土堆前哭的撕心裂肺!


    她還是沒能救奈奈!


    有人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不怪你,是我去晚了,沒能救奈奈。”


    安妮知道,不是三的錯,是她,是她沒能救奈奈,如果她能跑快一點,如果能再快一點離開森林,那麽奈奈就不會死!


    下一刻,安妮站在森林裏,手裏牽著奈奈。那一瞬間,她看到了很多畫麵,有人死在了強盜的襲擊裏,消失在了翻滾的泥流裏,那人推開她,自己被白雪吞沒。她看見了很多生離死別,無數的畫麵刺激著她的腦子,她痛苦的跪在地上。


    “安妮?安妮你怎麽了?”奈奈的聲音似乎隔著水,晃晃悠悠忽遠忽近“你不舒服麽?我們迴去吧。”


    “奈奈?”安妮抬起頭,看見奈奈的同時,巨大的黑色巨獸對著奈奈張開了它的嘴!


    “還要救她麽?”那人問她“要知道,命運有它的軌跡,你每一次的改變都隻是讓它偏離了一點原本的軌跡。那一點點,根本改變不了結局。你難道以為命運那麽簡單就能被扭轉了麽?”


    “我要救她!”安妮堅定的迴答。


    瞬間,她牽著奈奈的手站在了森林裏。


    這一次,她選擇牽起奈奈和她一起跑。


    “三說有東西要給你,好像是冰激淩,我們快點迴去,不然會化掉!”安妮欺騙了奈奈,兩個人一起跑了起來。


    巨獸還是出現了,它從陰影裏顯出了身形,安妮用力的將奈奈舉到樹枝上,奈奈爬在樹上,眼睜睜看著安妮被巨獸撕咬!鮮血四濺!


    安妮忍受著劇痛,但是看到奈奈抱著樹枝的身影,心裏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這樣就好了,奈奈能活下去了。


    但巨獸的撞擊讓奈奈失去平衡,她從樹枝上掉落下來,尖叫吸引了巨獸!


    這一次,奈奈還是沒能幸免於難,安妮也被巨獸襲擊,失去了大部分內髒。


    可是即便如此,安妮也沒有死,精靈強大的生命力讓她活了下來。內髒生長的痛和奈奈的死折磨著她的精神。


    她躺在床上,日漸消瘦。


    “安妮,奈奈並不想看到你這樣。”三對她說道,可是安妮動也沒動。


    “一切都是因為你沒有力量,你沒有保護她的力量,也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弱者隻配躲在黑暗裏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懊悔,隻有變得足夠強大,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內心有個聲音在咆哮。


    安妮看著三,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卻已經能從那雙鋒芒畢露的眼睛裏看到成年人都沒有的隱忍和堅強。


    她振作了起來,三教她格鬥,教她劍技,教她攀爬和潛行。


    雙手變得粗糙,即使因為恢複很快沒有結繭,但也不再是嬌嫩吹彈可破了。


    纖細的手臂一點一點有了肌肉,曾經爬不上去椰子樹的少女,已經可以熟練的攀爬在陡峭的石壁上偷取海鳥的蛋了。


    手中的劍以前一天能被挑飛數十次,如今已經可以偶爾把劍架在三的脖子上了。


    雖然體能上還是打不過身為男性的三,但是柔韌度和敏捷卻是安妮的優勢。


    “三,你平時到底在做什麽工作?”安妮在三迴家的時候,又一次看到他受傷了。


    “沒什麽,一點體力活。”三總是拒絕透露任何信息“知道太多,並不是什麽好事。”


    這是安妮最後一次和三對話,那天晚上,安妮去森林裏采藥草,她想起了一些記憶。這段時間在摸索著製造藥劑。


    等她從森林裏迴來的時候,迎接她的是衝天的火光。


    燃燒的村落裏,安安靜靜的躺著無數的屍體。


    在大火燃燒之前,他們就死了。


    安妮衝進火裏,發現那些人的脖子上都有刀傷。


    她見過這些傷口,在記憶中,在她的身上。


    孩子們都死掉了,村裏的漁夫也都死掉了。


    一張張熟悉的臉被大火吞噬。


    夜晚的海水很冰冷,她獨自遊迴了大陸港。


    在船邊停靠的船邊,她看到了熟悉的徽章,是城主的船。


    在漆黑的小巷裏,她聽到路人在交談。


    城主找到了臭名昭著的殺手,並將他背後的黨羽一網打盡了,他們偽裝成漁民,生活在附近的島上。


    “什麽殺手,什麽黨羽!”安妮抱著自己的膝蓋把頭埋在裏麵,她想起教自己織網的漁民,想起給自己做飯的孩子們,想起奈奈,想起這段時間的生活。


    忽然,她發現了哪裏不對!


    “我要迴去!我要再來一次!”她對著天空大喊!


    “你要迴去麽?再經曆這些,你還是無法改變什麽。”那個人在黑暗中迴答她。


    “我會改變的,我和以前的我不一樣了!我會證明給你看!”安妮對著天空大喊!


    “那麽,證明給我看吧,這樣的話,我把它們都還給你。”那人的話語伴隨著眼前的轉變。


    安妮牽著奈奈的手站在森林裏。


    “奈奈,你先在樹上待一會。”安妮把奈奈放在樹上,自己撿起地上一根粗壯的樹枝。“你要抱緊樹幹,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放手!”


    “安妮?怎麽了?”奈奈不安的抱著樹幹看著安妮。


    森林裏安靜的可怕,安妮知道,黑獸潛藏在陰影裏在看她。


    伴隨著毛骨悚然的殺氣,安妮感受到了巨獸的存在,她迅速的轉身躲在樹後。那一瞬間,樹幹被巨獸的爪子擊中,四根深刻的爪痕嵌在樹幹上。


    安妮攻擊著巨獸的下肢,可是手都麻了,巨獸也紋絲不動。


    她又試圖攻擊巨獸的脖子,但厚厚的皮毛沒有讓她給到半分傷害。


    她上躥下跳,狼狽的躲避著巨獸的襲擊,也將巨獸引開奈奈所在的方向。


    奔跑間,她看到了一棵渾身漆黑的草藥。


    借機在地上翻滾一圈,她迅速的把草藥拔起捏碎塗抹在手中的木棍上。


    機會隻有一次,在巨獸張開嘴啃食自己的一瞬!


    安妮假裝摔倒,然後抓住了那一瞬的機會!


    木棍帶著碾碎的藥草捅進了巨獸的嘴裏,巨獸閉上嘴一口咬斷了木棍,但藥草伴隨著唾液被它吞了下去。


    安妮連滾帶爬的跑開數米,巨獸的聲音越來越近,然後慢慢的停了下來。


    黑色的巨獸倒地的瞬間,驚起了無數飛鳥!


    奈奈哭著跑過來,抱住了安妮,三也尋聲找到了她。


    我做到了!奈奈活了下來!我也活了下來!


    安妮痛哭流涕,沒人知道,這是喜悅的淚水。


    那天晚上,安妮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從出生開始的幾百年,夢見自己經曆的一切,她夢見了無數次迴溯。每一次的迴溯,都會使她更加更加強大。在不斷走向破滅的輪迴裏,她一次一次選擇了不同的路,最終迎來了對於她來說最好的結局。


    夢醒了,她也醒了。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己是誰。


    亞雷麗雅,時之半精靈,最後的魔女。


    當她坐在鏡子前準備梳頭的時候,有些碎裂的鏡子裏映出的是,一個蒼金色頭發的少女。她像是海一樣的雙眸,如今隻剩下淺淺的銀藍色。


    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她的時間不多了。


    亞雷麗雅找到了三,這個一直以來少言寡語的黑發少年,這個隻身闖入地牢救出她的少年。


    “你是殺手麽?”亞雷麗雅問他,隨即下一秒她牢牢的擒製住他即將拔出的劍,並且用他教的擒拿術輕而易舉的將三摁在了牆上。


    “你……”三非常的驚訝,但也很快鎮定下來“你找迴記憶了?”


    “是的。”亞雷麗雅放開了他“你從城主那裏救下我,又這麽頻繁的往返這座島,會給孩子們和這島上的人帶來危險。”


    “可我並不打算把你交出去,我會小心的。”三不怎麽在意。


    “沒有讓你把我交出去,我隻是打算去一趟城主府,拿迴屬於我的東西,順便給他一點教訓。”


    “你不殺了他麽?”三看著亞雷麗雅,眼裏是無視生死的冷漠。


    亞雷麗雅搖搖頭“不了”想起酒館裏人們對城主的議論,亞雷麗雅決定還是要留城主一命。


    兩人潛入城主的房間時,他還在批閱文件,蠟燭在他桌前燃燒,桌上文件堆積如山。


    亞雷麗雅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的時候,他認命的歎了口氣,然後打開了手邊的抽屜。


    “我就知道你會來,魔女。”城主看起來仿佛已經知道她的來意一樣“你逃走的那天我就知道今天肯定會來的。”


    亞雷麗雅伸手拿了懷表和裝有生命之水的瓶子。


    “真是令人驚歎呢,你的皮膚和手都完好如初,果然那個藥是障眼法,真正有魔法的是你本身!”城主看到亞雷麗雅完好的手,眼裏露出驚訝。


    亞雷麗雅並沒給他機會,用匕首剁下了城主的一節手指。


    城主忍痛問她“你不殺我麽?”


    “治理這座城,還是你比較好。”


    “你就這麽走了,我會通緝你的。”


    “反正也不差你一個。”亞雷麗雅無所謂,反正阿爾納、北境和艾麗威爾也已經通緝她很久了。


    三和亞雷麗雅匯合的時候,背著一個巨大的袋子,亞雷麗雅能從縫隙裏金光閃閃的一角窺探到裏麵是什麽。


    “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三將袋子交給熟悉的漁民,亞雷麗雅認出來那是小島上的一個擺渡人。


    “我已經拿迴我的東西,該開啟我的逃亡之旅啦。”亞雷麗雅舉起那個銀色的懷表,對著月光看著上麵的鳶尾花。


    三的視線落在懷表上,然後默默的睜大了眼睛。他一把拉住亞雷麗雅,急切的問她“你,這個懷表是哪裏來的?你認不認識一個叫亞雷麗雅的魔女!”


    亞雷麗雅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島上剛醒來的時候,他也這樣問過自己。


    “我就叫亞雷麗雅。”兩人目光對視的一瞬間,亞雷麗雅感覺到了久違的熟悉感,自己塵封已久的記憶中似乎在哪裏見過這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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