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還占著太監總管的位置,所以江與彬倒不好當麵懟他,隻能向著如懿拱手道:“皇貴妃娘娘,惢心體弱,大概是站久了傷了身。”


    如懿凝著眉,唇微微往下撇,似乎十分不解,“隻站了一會。”


    她好像需要讚同般看向了海蘭,果然得了海蘭的點頭,“的確隻站了一會。”


    “微臣才來,隻是猜測。”江與彬懶得和這兩個瘋婆子多說話,感情惢心邁過宮門,一步就能踏進翊坤宮,中途走的路直接省略不計算了,“惢心咳血,微臣手頭無藥,先帶她迴太醫院。”


    他抱歉的和幾人行禮,扶著虛弱的惢心走了。


    屋內,三人麵麵相覷,尤其是李玉,他看著攙扶而去的夫婦兩人,心中好似被利刃攪來攪去,說不出什麽滋味,隻能挪開目光。


    這一挪開,便恰好迎上了如懿帶著歉意,帶著溫暖的笑容,“本宮是真的想讓你見一見惢心的。”


    誰知道惢心會咳血,便不得不請了江與彬來,倒變成來看兩人恩愛了。


    李玉的心忽然就不疼了,這段時間的鬱悶也被一掃而空,他幾乎要沉醉在這溫暖的光芒之中了。


    他躬身道:“奴才謝皇貴妃。”


    隻是海蘭狐疑的望著他,“李公公,你從養心殿出來好一會了,怎麽不急著迴去?”


    往常,李玉匆匆來,匆匆去,就算留下來說幾句話,也絕對不超過一刻鍾。


    可這一次都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她還看著李玉不著急迴去。


    李玉尷尬的笑了笑,重複道:“養心殿不忙。”


    養心殿怎麽可能不忙?


    進忠忙的足不點地,連進保也招唿了上。


    隻有他不忙。


    好像就是他泡在慎刑司的那段時間,進忠一人白班夜班輪著倒。


    禦前的人都練就了站著睡覺的本領,但誰也沒他這般拚命,連廡房也不迴。


    當時,他還挺感激進忠為他頂班,可到今日來看,就是在那段時間裏,進忠悄然擠開了他的位置。


    太監總管還是他。


    可皇上最看重的太監不是他。


    每日,每時,皇上脫口而出的名字一定是進忠。


    若他去幹了別的差事,就喚進保,最後才會不情不願的看向他。


    那眼神,讓李玉不寒而栗。


    那是一種看廢物的眼神,卻又被什麽禁錮著,忍著沒有處置他。


    “不過想來皇上也該尋奴才了。”李玉不敢再麵對海蘭審視的目光,躬身往外退,“奴才迴養心殿去了。”


    他走了,海蘭卻依舊沒有放過他,喃喃道:“姐姐,你不覺得李玉最近很奇怪?”


    如懿看了看她。


    奇怪嗎?


    不奇怪。


    如懿眉毛同時往上又往下,好像在點頭一般。


    她從李玉眼中看見了堅定,看見了光芒,他和自己是一樣的人,又怎麽可能奇怪呢。


    而此時,相攜而去的惢心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偷笑。


    江與彬無奈的看了看她,又瞧著此時離翊坤宮已有段距離了,便抽走惢心手中的帕子一聞,果然,上麵那血汙哪是人血的味道。


    “雞血。”惢心指了指帕子,“我備了兩條帕子,她們沒注意到。”


    她本就隻受了些外傷,早就好了。


    若如懿不曾喚來李玉,她並沒有打算嚇如懿的。


    可前有讓她一個病患站著不賜座,後有借她敲打李玉。


    惢心就不樂意了。


    令妃對她這般好,都未曾要求她做過什麽事。


    她還記得新年她進永壽宮磕頭時的情景——


    那時候令妃娘娘還是令嬪,瞧她淋了雪進來,便嚴肅的抓著她的手去火盆旁烤火,還教訓她道:“這幾天雪大路滑,你又何必特意進宮?”


    惢心還怕自己的手冰了令嬪,便呐呐的要收迴,可卻瞧著春嬋,瀾翠,王蟾一道擁了上來。


    拿凳子的拿凳子,拿薑湯的拿薑湯,還有接了披風去烤幹的。


    和翊坤宮的冷冰冰不一樣。


    永壽宮的一切極有人情味。


    再瞧另一麵,領著她來的進忠熟門熟路的尋了個位置坐下,隨手抓起桌上的殘茶喝著。


    那茶碗上尚還帶著紅色的口脂。


    進忠公公的唇卻剛好合上了那抹印記,且那雙狐狸眼輕輕一轉,便就瞟了過來。


    惢心好似被燙了一下,趕緊低頭,心中卻浮起了一個驚悚的想法。


    進忠公公他不會——


    可瞧著眼前熱熱鬧鬧又嘰嘰喳喳問她近況的幾人,惢心緊皺的眉心忽然就鬆了開來。


    管他呢!


    如懿帶她幹的誅九族的事情也不少了,惢心的膽子早就練成了。


    怕什麽。


    進忠公公既讓她看見,便也是當她是自己人了。


    她才不怕。


    甚至,惢心瞧著正拿棍棍從火盆裏戳花生出來的魏嬿婉,不由自主的帶上了真心的笑容。


    她也想守護這份美好,這份安寧。


    “快來快來。”


    魏嬿婉高興的舉著棍子,“地瓜也軟了,可以吃了。”


    惢心下意識的起身要去幫忙,卻瞧著魏嬿婉手中的棍子被一隻略顯蒼白的手給截了去。


    再往後一看。


    春嬋,瀾翠,王蟾以及被推過去一旁的魏嬿婉都眼巴巴的等著,瞧著那蟒袍公公撩起袖子,從火盆之中將花生,地瓜一個個的挑出來。


    惢心也分了一個,春嬋和瀾翠將她擠在中間,招唿她別客氣,涼了就不好吃了。


    惢心微愣,“你們不用伺候主兒嗎?”


    她在翊坤宮中若得了吃食,也定要伺候如懿先吃才對。


    瀾翠擠了擠眼,“進忠公公在這裏,輪不上我們。”


    春嬋笑嘻嘻的指了指後麵。


    令嬪不知何時坐迴到了榻上。


    那位高權重的進忠公公躬身在她麵前,細心剝開了黑色的外皮,又吹了吹,才往她口中送。


    偏令嬪還皮得很,伸了手指刮了點黑粉往進忠臉上抹,還“嘿嘿”的笑著,“變成大花貓了。”


    進忠的笑容,怎麽說呢。


    帶著點無奈,更帶著看不盡的寵。


    這一幕,屋內沒有誰覺得不對,他們好似早就習慣了。


    還有不怕死的王蟾吃了個滿臉都是黑乎乎,跑去和進忠說:“進忠公公,你看奴才也成花貓了。”


    自然,挨了一腳踹。


    惢心低頭,咬了一口燙燙的地瓜。


    真好呀。


    永壽宮真好。


    她之前怎麽就迷了眼,看不清呢?


    “惢心。”惢心被江與彬從迴憶中推醒了過來,“你看那邊。”


    那邊……


    惢心眯眼,那盯著永壽宮不錯神看的,不正是淩雲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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