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先生,姓陳名鴻,字雁南,柳川居士是他的號。


    雁南先生一生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無一不通,這其中最愛的便是畫,他伏著身子看了許久的遊園圖,越看心中越喜,半晌之後才抬起了頭,在屋子裏尋白錦。


    “白老弟,你這畫。。。。。”


    他話說到一半,忽的看到屋內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陌生的年輕後生,此時正自得的喝著茶打量著一瓶插花,雁南先生眼中帶了一絲疑惑,那未說出的話也換成了一句問句。


    “這位是?”


    聽見雁南先生的問話,還在看畫的其餘三人,也看向了清歡,張浦和臉上掛了笑,趕緊介紹道。


    “陳伯伯,白掌事,子萊兄,這位便是前幾日救了犬兒的那位恩人,顧雲沛,顧兄了,方才與白掌事一同來的。那會陳伯伯與我父親忙著下棋,便沒顧上與你們介紹。”


    原來張浦和一直沒有忘記清歡,隻是一開始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介紹,後又想起父親讓自己邀約這人前來的目的,幹脆就借機裝作將他忘記了,其實心裏一直在暗暗留心著顧小哥的反應。


    不止張浦和,張司馬隻怕也早已在暗暗觀察清歡的反應。


    還有陳子萊這樣七竅玲瓏的人物,那麽長時間了,又豈會注意不到屋裏多了一個人,他隻是見這人跟著張浦和進來的,張家卻沒有開口介紹,也就不便主動提起。


    這屋裏,到了這會才第一次看見清歡的也就隻有真正一心一意看畫的雁南先生了。


    因此清歡進門之後的所有的動作和反應其實都落在了這三人的眼裏,見他不焦不躁,氣定神閑,甚至還有心情,自己給自己斟了茶,賞花看荷,確是一個妙人。


    張浦和介紹完了自己,又看向清歡與他介紹了一遍屋子裏的眾人。


    雁南先生與那陳子萊的身份清歡方才便已知曉,她隻等著張浦和與自己介紹那白錦,誰知論到白錦的時候,張浦和也隻說了:“白掌事,是我父親與雁南先生的忘年交。”卻並未提是哪一處的掌事,又叫什麽名字。


    清歡聽了這介紹,便知道這白掌事的身份隻怕是不好提,名諱也不方便說。


    清歡按著順序與這幾人分別見了禮。


    “小子,見過雁南先生,見過張世伯,見過子萊兄。”


    頓了頓還是轉身向白錦微施一禮。


    “見過白掌事。”


    陳子萊,還了一禮。


    白錦隻是坐著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連站都沒有站起來,惹得清歡也默默轉過了身子,拿側臉對著他。


    張司馬背著手,一臉笑意的看著清歡,嘴裏剛說了句,“顧賢侄”。雁南先生已經從旁插了口進來。


    “你就是,那能夢中見人的後生?”


    張司馬被雁南先生,半路截了話,也不氣惱,隻是饒有趣味的看著雁南先生和顧雲沛,看他怎麽應對。


    清歡對雁南先生這樣毫不客氣的插話有些驚訝,聽著話裏的意思,自己能夢中見人一事,張司馬已經與他說過了。但看張司馬等人反應,立刻明白這雁南先生隻怕向來就是這樣直來直去,有話就說的性子。


    跟這樣性子的人說話,再斯斯文文的繞圈子隻怕是會惹來對方反感,再者清歡自己其實骨子裏也是一個灑脫性子,見這人問的直接,他也不再說那些時見時不見的話,隻幹脆的迴了句。


    “正是。”


    隨著這一聲正是落下,她察覺,白錦與那陳子萊也向她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雁南先生並不質疑這神通真假,隻拿眼睛看著清歡。


    “我聽張老弟說,曾想要給你引薦個先生,你一口迴絕了,說是隻想恬淡一生,你既有如此打算,近日又為何赴這詩會之約。”


    聞言清歡愣了一愣,隨即失笑,老實說道。


    “不瞞先生,小子原是不願來的,奈何敵不住家中老母殷殷目光,隻好走此一遭也好有個交待。”


    似是沒料到清歡會這麽直白的迴答,半點不給張司馬這個主人家麵子,雁南先生呆了一呆,啞然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臉苦笑著搖頭的張司馬。


    雁南先生哈哈哈大笑起來。


    “張老弟,你看看,虧得你先前巴巴的給人鋪墊,人家可半點沒有領情,這是埋怨你給他遞了詩帖呢,有趣,有趣。”


    清歡這才明白過來,張司馬隻怕在雁南先生麵前替自己說了不少好話,心裏頭也有些尷尬,隻是自己無心經營士林一事,無論如何也是要說清楚的,免得以後又再辜負張司馬的好意。


    因此清歡對著張司馬深施一禮。


    “張世伯,小子謝過您的好意,小子今日前來,一來想當麵謝您器重,二來也想向您致歉,小子無才無德,胸無大誌,恐要叫您失望了。”


    雁南先生本還在笑,見著清歡這樣珍而重之的施禮,不覺也斂了笑容,心中難免有些可惜。


    張司馬木著一張臉,看著眼前的少年,心中也是一陣惋惜,這當中多少還夾雜了些不快,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自己的好意,未免有些不識好歹。


    張浦和見氣氛有些尷尬,趕緊向前扶起了清歡。


    “顧賢弟,這事以後再說。”


    接著又轉向了兩位長者。


    “父親,陳伯伯,今日難得白掌事也在,咱們隻管盡興便是,陳伯伯您方才不是有話要找白掌事說。”


    雁南先生經這一提醒,立馬想起了方才自己未說完的話,成功的被轉移了注意力。


    “白老弟,你這畫多少銀子收的,我原價,不,加一成與你收過來可否。”


    在雁南先生的問話聲裏,張司馬慢悠悠的踱到一張精雕紅木椅上坐下,也不吭聲的看著屋子裏幾人。


    白錦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副似笑未笑的表情看著雁南先生。


    “陳兄,你這算盤打得不錯,這畫多少銀子收的先不說,我尋這畫可花了不少心思,你就打算這麽就給我收走嗎?”


    雁南先生心裏有些急,麵上還強壓著,隻是手還不舍的按在畫卷一側沒有挪開。


    “你這小子,明知道我的脾氣,還巴巴的把這畫送到我跟前,到底是看中了我什麽東西,幹脆的說吧,別賣官司。”


    聞言白錦麵上神情不變,伸手抬起了桌邊的茶盞,舉在跟前輕輕的晃動,慢條斯理的說道。


    “我前幾日聽人說起,你近日得了一套月光杯。。。。。。”


    雁南先生一下子將手從畫上拿開了去,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不行,不行,其他都可以,就這個不行,這月光杯我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得來的,你不是喜酒嗎,我將我那珍藏的葡萄釀全送與你,再搭一套白玉盞。”


    白錦輕輕將茶盞放迴了桌上,起身向著桌邊走去,抬手將畫收了起來,慢慢的卷。


    “陳兄既無誠心,看來這幅淩霄居士的孤品,我還是先收迴去吧。”


    雁南先生,站在原地看著白錦慢慢的將畫卷好,伸手遞給黎熙,他再把持不住終於還是一把奪過了畫,捧在手裏。


    “算了,算了,換就換吧,我迴去就讓人把那月光杯送到你府上。”


    他口中滿是不舍,眸中卻隱隱透出了喜意,那月光杯其實也是他偶然所得,雖也極歡喜,那程度遠比不上這畫。


    他愛畫,白錦愛酒,得這杯子的時候就想著要與白錦換些寶貝的,方才那番作為隻是與那白錦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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