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視線裏,似乎出現了陸誌恆寫滿焦急的臉孔。


    第136章 你再也不欠我什麽了


    宋星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與其說是夢,或者說,宋星霖在夢中,觀看了一場由自己的迴憶組成的大電影。


    在自己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快速閃迴後,電影的主要節奏進入了宋家破產期間的事。


    父親的自殺,每天上門的債主,法院的通知,病倒的母親。


    接著,陸誌恆出現了。


    而從陸誌恆那張臉出現開始,整個迴憶,都變成了一種灰暗的色調。


    雖說也有過一些閃耀的片段,象徵著宋星霖也曾得到過幸福。


    隻是很快宋星霖就意識到,這些幸福隻是泡沫,一戳就破。


    他的人生,何來幸福呢。


    他的人生,隻有無窮無盡的壓抑,憋悶,委屈。


    他的生活被無數的冷眼包裹,他的身體和尊嚴都不值一提。


    這還不夠。


    哪怕他已經盡可能小心翼翼地活著了,那些潛藏在黑暗處的惡意卻總也不肯放過他。


    被欺騙,被淩辱,被一次次踐踏,直至被人害到差點失去寶貴的生命……


    所有的一切,都太痛了。


    痛到宋星霖的大腦在宋星霖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自動開啟了保護機製,將宋星霖封鎖在那個七歲的意識裏,把所有會讓宋星霖痛到窒息的迴憶都屏蔽。


    雖然變成了七歲的小孩,失去了記憶,讓宋星霖成為了幼稚天真的孩童。


    可是這樣的宋星霖,卻真正品味到了什麽叫幸福。


    被所有人寵著愛著,無憂無慮,活得任性而快樂。


    曾經最想要的自由,得不到便得不到吧。


    宋星霖的潛意識裏,更願意就這樣沒心沒肺地活著。


    不用去考慮未來、不用擔驚受怕的生活,實在是太舒適了。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在他已經習慣這樣活著的時候,他又要被突如其來的惡意,強行拽迴這個現實世界呢。


    對宋星霖來說,現實世界隻有痛苦,沒有快樂。


    如果可以選擇,他也隻想做一次懦夫,永久地做那個無知的小孩。


    然而他沒有選擇的機會。


    當他淚流滿麵地睜開眼睛,看到陸誌恆擔憂的麵容,宋星霖想起了所有,包括今晚的各種巧合。


    從精心安排的煙火表演,陸誌恆的突然消失,到那群陌生男人出現。


    還有那些熟悉的可怕話語,一切的一切,都讓宋星霖立即意識到:


    他的選擇權,又被陸誌恆剝奪了。


    「陸誌恆……」宋星霖顫抖地輕喊了一聲,在陸誌恆靠近過來之時,宋星霖掀開被子,歇斯底裏地大叫出聲:


    「為什麽又是你!為什麽總是你!」


    「我到底什麽時候,才可以不用再看到你這張臉!」


    宋星霖眼淚汪汪的嘶吼,讓陸誌恆不敢再靠近半分。


    在難以說出口的心痛中,陸誌恆想起了邱心妍曾說:


    宋星霖出事前,最大的願望就是離開你。


    無論再怎麽不願意相信,在聽到宋星霖親口說出的此刻,陸誌恆不得不去麵對:


    宋星霖,是真的很憎惡他,很想逃離他。


    為何以前的自己,從未察覺過呢。


    還是說,陸誌恆早就有所察覺,隻是向來高高在上的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那麽的惹宋星霖討厭。


    而宋星霖,並不想去在意陸誌恆的所思所想。


    他忍著腦袋裏的暈眩感勉強坐起身,將被推下樓梯前未能喊出的積怨,統統肆意發泄了出來:


    「為什麽要控製我的人生!為什麽要替我做選擇!」


    「你根本不是我的救世主……為什麽偏偏是我那麽倒黴遇上了你!」


    「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難道我活該被你欺負一輩子嗎!我真的好恨……我真的好恨!」


    宋星霖一邊拍打著被子,一邊壓著嗓子盡情嘶吼著。


    被這樣硬生生拽迴到悽慘的現實之中,足夠讓宋星霖崩潰了。


    他壓根還沒做好麵對這個現實的準備!


    宋星霖的一切反應,都在徐主任的預料之內。


    看到宋星霖像瘋了一樣在怒吼,陸誌恆卻並不惱怒,隻有心疼。


    換做任何人,都無法接受這種突如其來的改變吧……


    他也曾想過,也許宋星霖自己,也更喜歡像個小孩子一樣快快樂樂地活著。


    可是陸誌恆更清楚,在宋星霖的內心深處,一定仍嚮往著那片自由的天空。


    看著宋星霖的崩潰到止不住發抖的樣子,從來不會道歉的陸誌恆,坦誠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對不起,對不起……你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對不起……」


    陸誌恆說著,半跪在床邊。


    他想要去握一握宋星霖的手,帶給他力量。


    可宋星霖卻對陸誌恆的觸碰避之不及。


    隻是在止不住的眼淚中,宋星霖卻看著陸誌恆,詭異地笑了一聲:


    「原來必須要死過一次,才能換來你的對不起……」


    可是這樣的對不起,實在是太痛了。


    宋星霖閉著眼睛仰頭,在哭笑不得中任由眼淚從眼角滑落:


    「我也對不起你,你也對不起我,陸誌恆……我們算扯平了嗎?我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扯平!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不再和你糾纏!我真的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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