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夥攜弓帶劍、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唿嘯著經過江夏郡城安陸的南門。


    城防的士卒紛紛好奇的抬頭看著他們,一個守城小校模樣的點頭哈腰走上前:“王少爺。”


    “劉公子……”


    “孫公子。”


    但少年們根本沒有理會這些看門犬般的郡卒,各自說笑著進了城,到了大街上,相互告別準備各自迴家。


    這時,那穿飾最為華麗的少年突然看了看那一身褐色麻服的仿佛鶴立雞群般的少年,開始發難:“聽說阿衝的姐姐要與刺史家的阿郎結親了?可真有此事?”


    劉歡與阿衝的關係如何,大家最清楚。聽他這麽說話,說笑的少年們紛紛噤聲,他們看向那被稱作“阿衝”的少年,這少年年紀不大,約摸隻十一二歲上下,星眉劍目、英氣十足,聽到劉歡提起這件事,阿衝皺起眉頭:“劉歡,我阿姐絕不可能嫁給石蒙的。”


    “為什麽啊?”


    “就是,我覺得你阿姐能嫁給石公子,很不錯了!”


    阿衝一揮馬鞭,惡狠狠的說:“石氏子欺我家如此!我阿姐安能再嫁給石蒙那廝!爾等要再提此事,休怪我不客氣!”阿衝厲聲道。


    眾少年們看到他確實真是發火的模樣,不敢再言語。於是眾人紛紛散去。


    阿衝騎著他靠打架鬥狠贏迴來的小馬,茫然的看著空蕩蕩的大街。


    他叫陸衝,他的父親叫陸獻,是曾經的縣令,如今的病夫。而他最親的阿姐叫陸芸。如今正要嫁人了。


    他不忿,在他看來,無論是石蒙還是那個之前已經上門來提親的順陽鄭氏子都配不上他阿姐尊貴。


    要不然,父親怎麽會一直長籲短歎、傷心甚至流淚呢!


    真不知阿姐怎麽想的,她為什麽要嫁鄭勝?


    “衝兒,姐要嫁他自然有要嫁他的道理,你還小,不懂。你相信姐姐的眼光就是。”這是他得知他阿姐要嫁鄭氏子後,陸芸給一直追問的他說的解釋。


    陸衝還真不明白,她要嫁人的原因。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陸衝決定等那小子到江夏了或者他跟他阿姐去順陽了,找他打一場。如果有點武力的還好,若他真是半點武藝沒有的窩囊廢,陸衝一定要攪黃了這樁婚事!


    他便是這般打算的。


    可是,事情的變化還真發生了。但卻是他家的仇敵荊州刺史石崇來要為他小兒子求娶他阿姐!


    石蒙是個什麽東西,他也清楚不過——早年在江陵、襄陽他們見過。


    他阿姐絕不可能嫁給這種人!更何況,是仇人石崇家!


    還遠不如鄭勝!


    鄭勝如果知道未來小舅子陸衝這般評價他和石蒙兩個競爭者,他不知是會慶幸?還是哭笑不得?


    陸衝牽著馬,慢慢走迴家。


    他把韁繩拴在馬樁上,拿起今天打到的獵物兩隻山雞、一隻野兔走進廚房。


    陸芸正在生火做飯。


    聽到後麵的動靜,陸芸也不迴頭便知是他進來了:“衝兒迴來了?今天獵到了什麽?”


    “山雞和野兔。”陸衝悶聲道。


    陸芸迴頭看他一眼:“怎麽了?在外麵又和誰吵架了?沒打架吧?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沒和人爭吵打架。”陸衝坐到她身旁,替她添柴。


    陸芸忙著做飯,陸衝默默添火。


    “姐,你一定要嫁人?”


    “女人,總是要嫁出去的。嫁不出去的可不是好女兒。”


    陸衝突然心生豪邁之氣:“不!我看哪個敢笑話你?我揍他!姐,你不要嫁人好不好?”


    陸芸一愣,笑著道:“衝兒別說傻話。”


    陸衝豪氣盡泄,他沮喪著說道:“那你別嫁石蒙,那個家夥根本就一無是處。至於,鄭勝?哼!”


    “你打算做什麽?”聞其聲知其意,陸芸很清楚自己弟弟的秉性。


    陸衝哼笑著不答。


    陸芸一聲歎息,繼續做飯。


    “姐,要不是家裏這番窘境,你也不會下嫁順陽!那個鄭勝,並不是你如意的郎君吧?”陸衝突然開口。


    陸芸一愣,她驚訝的看著陸衝,顯然她是沒想到她弟竟能說出這番話來。


    想著那番話,陸芸陷入沉思。鄭勝配不上她嗎?是啊!在洛陽,有非常多比鄭氏門楣高得多的家族子弟曾向她獻殷勤。


    可當她家與石崇的矛盾流於表麵,那些人唯恐避她不及。


    要不是,石崇在緊逼著鄭氏,鄭勝恰好遇到她,鄭勝會不會也要急著避開她?


    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到底會是什麽樣子。


    她隻知道自己本意就是讓兩個存在危急存亡關頭的家族有報團取暖的機會。


    這危機度過之後是什麽樣的情況?她也說不清道不明呢!


    做好飯。陸芸去看了看父親。他氣色好轉了許多。


    吃過飯,煎好藥的碧玉把藥給了陸芸,陸芸服侍著看父親喝完藥。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響聲。碧玉去了又迴,小聲道:“是韓老爺。”


    “那還不快請進來?”陸獻道。


    韓錦進門,衝眾人拱手苦笑:“現在你家還真是危險之地了!”


    陸獻皺眉:“他們竟然這般放肆?”


    “別提了!”韓錦擺擺手,“今天我來就是想問,陸公到底作何打算?石刺史那邊可拖不了太久。”


    原本平和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陸芸、碧玉愁上眉頭,陸衝握緊拳頭,而家主陸獻也隻能搖頭道:“老夫無計可施。”


    韓錦不禁歎道:“鄭氏那邊找到了問題所在,卻是鄭勝庶兄鄭泯早與石崇勾結,這番密事被鄭泯從鄭氏後院探聽到。”


    “哎!原來是這樣,不知鄭氏那邊有何打算?”陸獻歎道。


    “同樣無計可施。而且……”韓錦遲疑片刻,對陸獻吐口實情:“鄭氏那邊似乎破解了石崇對他們的道路封鎖。”


    “什麽?竟是如此?”陸獻訝然:“這樣一來,對這門親事,鄭氏也不是勢在必行了?既然如此,大不了我家迴吳郡就是!”


    “鄭氏也不會放棄。可問題是,鄭氏顧慮鄭勝繼續向陸氏提親,會更加激怒石崇。他們現在也不知如何行事了。”


    眾人沉默著,氣氛更加壓抑。


    “父親、姐、韓叔父。我有一個主意。”這時,陸衝突然不合時宜的開口。


    他對父親不滿的表情、姐姐擔憂的眼神全然不顧:“讓他們比一比,公平、公正的競爭!如果鄭勝連石蒙也贏不了,如何能娶我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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