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鄭勝吃早飯時,一風度翩翩、滿臉驚喜的少年衝了進來,“勝小弟,你來了!”


    鄭勝嘴裏正嚼著肉,還沒來得及說話。來人嘴皮不停:“勝小弟,你昨天就到了,怎麽不去找我呢?你不知道,昨天我和大家……”


    王向巴拉巴拉地說著,鄭勝欲哭無淚。


    王向好不容易停下來,開始吃飯。


    今天早起他聽劉揚說鄭勝已經來了,於是王向直接跑來了醉香居,連飯都沒吃。


    鄭勝小心翼翼地看著王向進食,感慨:幸好他不是仙人,可以辟穀不吃飯,王向還是可以安靜下來的,那就是在吃飯的時候。


    當然,鄭勝不會提醒他,待會就要赴宴了,要留著肚子吃別人家的。他不想自己耳朵受罪。


    “勝小弟,你家的飯菜總是與別人不同啊。”王向吃著碗裏的大塊肉和手裏的饅頭,“此麥麵蒸出的饅頭配上這豚肉,吃的甚是……大氣啊!”


    鄭勝捏著饅頭,感受著他兩年前兌換出的石磨磨的麵粉和鄭汶仿製出的石磨磨的麵粉區別還是有的。


    鄭勝這幾年在順陽吃的是大米或小米,麵食很少見。


    一是小麥產自北方,在順陽種植較少。二是之前的石磨磨出的麵粉如豆漿一樣,有些粗糙難食。上層人除非是花大工夫將麵粉磨得更細,否則是不怎麽吃麵食的。


    鄭勝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在鄭氏的腳站停留時,看到了麵食的湯餅,也就是麵條。


    鄭勝嚐了嚐,感覺很不好,然後他兌換了一個小的石磨,得到了新的麵粉。


    他又找到了現在已經發明出來的發酵酵母的工藝,做出了發麵饅頭,隨後小粟子等廚師又做出來餃子、包子、油餅等麵食。


    大米、麵食,這才是中國最正宗的主食啊!


    鄭勝怕王向開口不停地說話,所以使勁的請他吃東西。


    最後撐的王向坐在椅子上直哼哼,“勝小弟,我不吃了,已經吃太多了。”


    鄭勝仿佛看到了對付王向的新思路。不過,王向把他的早飯吃了大半。他隻能半餓著肚子赴宴了。


    鄭勝走進昨天來過的清美居,這裏已經完全變了模樣——散客不見了蹤影,劉揚還真是財大氣粗,竟直接包下了清美居!


    劉揚是一個二十多歲的身材挺拔、相貌俊朗的青年,他看著王向和鄭勝攜手而來,笑得很開心,“鄭世子,久仰大名。”


    “劉兄你好。我也久仰大名!”鄭勝拱手道。


    劉揚臉色僵住了,他嗬嗬笑道:“請世子安坐,文宴還未開始。”


    鄭勝、王向在仆從的引導下,到了一處空間不小的雅堂。


    鄭勝環視一周,發現有十幾個獨立的小桌圍成大半個圓圈,小桌後是墊子。


    鄭勝坐在柔軟的錦墊上,看著自己麵前的小桌上,正柔和燃燒的小火爐,一壺酒正溫在上麵。


    鄭勝記得很清楚,昨天來清美居時,他和郭主薄坐的可是椅子。現在怎麽又變迴席子了?這群人是覺得這種坐姿格調更高嘍?


    王向箕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繼續消化食物。


    鄭勝觀察其他的座位,發現人已經來了不少。他們兩個算是來的比較晚了。


    不一會兒,有人走過來和他們說話。這人叫顧道雲,是南鄉人,鄭勝認識。


    “鄭世子,我也邀你許多次了,下次可給我一個機會?”顧道雲笑著打趣。


    鄭勝點頭,“顧兄如果有意,改天我請你。”


    顧道雲立刻答應下來。


    就在這時,又有人走過來:“你是鄭勝?”


    鄭勝抬起頭,看著這個身材高碩、麵色冷峻的青年,他眨眨眼,這是誰?


    “這位世兄,您有事?”鄭勝問道。


    “你不認識我?”青年瞪著他,“我叫唐岐。”


    鄭勝看著他一臉憤怒和仇恨的目光,搞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唐岐?是誰啊?


    唐岐握緊拳頭,“我的名字是唐岐,你不認識?”


    鄭勝無辜的看著他,兄台,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好像你是被我拋棄的怨婦似的。


    唐岐看鄭勝還是認不出自己,冷哼一聲,憤怒地離開。他直接往外走去。


    正巧劉揚和好幾個人迎麵進來,劉揚看著唐岐一臉怒意,不禁訝然:“正言兄,你怎麽了?”


    唐岐冷哼一聲:“這宴會上有我不願意看到的人,我告辭了!”


    劉揚蒙了,不願看到的人?是誰?


    他身邊一個相貌俊朗的青年,開口道:“正言,這是子輝的宴席,你這樣離開,不妥。”


    唐岐冷靜下來,對眾人拱拱手,轉身迴了自己的座位。


    然後,一波接著一波的人到劉揚身邊和那青年行禮見麵打招唿。


    鄭勝遠遠聽著,才知道原來這位就是石梁。


    王向撐得慌,鄭勝懶得去,一群人逢迎了半天,才各自坐下。然後又是一通相互吹捧的廢話。


    鄭勝感覺自己越來越餓,早知道堵住王向嘴的結果是他現在餓肚子,鄭勝寧願忍受王向的喋喋不休。


    等了很久,主座上的劉揚拍拍手,一排風姿綽卓的少女端著一盤盤食物上來。


    鄭勝精神一震,終於開宴了!


    少女在鄭勝的桌子上放下一個精致小巧、閃著金光的銅碗。


    鄭勝看著眼前這碗綠油油不帶一絲雜色的菜,劉揚兄,你是把大家當牛來喂了嗎?還有這到底是什麽玩意?都冬天了,竟然還有這種綠色的東西?


    看著在場諸人疑惑地表情,劉揚笑嗬嗬的說:“此物順陽並不常見,石公子見識廣,應該認識此物吧?”


    石梁微笑道:“冬天的韭蔬,生長在日夜生火、溫暖如春夏的室內。是一種美味的享受。”


    眾人了然。鄭勝也明白了,原來是溫室大棚啊!


    “不過,這菜我還真不認得。”石梁有些疑惑,“子輝兄,可為我等解惑?”


    “這是冬生之麥芽也。我家庖丁以初冬之時灑下麥種;雪後,取麥苗最嫩之尖芽,做的這道麥芽燴。”


    鄭勝心裏瞬間奔過無數頭草泥馬,這尼瑪是炫耀?奢侈?這踏馬是暴殄天物,掐冬小麥的麥芽炒菜?虧他劉揚想得出來!


    鄭勝一口也不想吃,心裏堵得很。


    王向興致勃勃的吃了口,感覺清香可口,舒軟美味,看了鄭勝一眼,“勝小弟,你怎麽不吃?”


    鄭勝翻著白眼,小聲道:“隻有牛羊牲口,才對青草、嫩芽這類的東西感興趣。”


    王向聽了這句話,也放下了筷子。


    菜品一道道端上來,鄭勝聽著劉揚的說明,什麽兩旬大的小豚前胸股間稚嫩的肉燴、兩月大的小羊羔脊髓肉煲的湯等等。


    鄭勝想起了唐朝時一位曾寫下憫農詩的那位,似乎是喜愛雞的舌頭做的菜。


    鄭勝想象不出劉揚這宴席的奢侈和李紳相比,兩者誰更高一籌。


    不過,看著宴席之間,眾人安之若素、甚是享受的表情,鄭勝感覺很悲哀。


    李紳奢侈,可能隻是他一個人的問題。可晉國現在是全天下人都在鋪張浪費,奢侈無度啊!


    王向在一旁連連咂舌,半晌他問了一句,“小弟,今早你那一頓飯花費幾何?”


    鄭勝迴神,聽著四周別人在討論著“三萬錢”字眼,仔細一聽,嚇了一跳,這頓飯三萬錢!


    雖說這次宴席來人不少,這些年西晉物價也在上漲,但這頓飯花了三萬錢也太誇張了!要知道,日食萬錢的何大人可是頂級富豪,他劉揚隻是縣市級別的土豪,三萬錢一頓宴席!劉揚這是在拚命地逢迎石家人啊!


    “我那頓飯?”鄭勝想了想,“醉香居豆漿現在是一頓十八錢隨意喝,我吃的豬肉、饅頭,醉香居沒有這樣子去賣。你也知道,大廚房都是天天這樣在做,我看過蔡雲的報賬,價值大概有三四十錢吧!”


    “三四十錢?”王向不假思索的說:“勝小弟啊,我跟著你迴青竹嶺吧,你那的飯菜太好了!又便宜又好吃。”


    鄭勝忙說:“表兄,我不迴青竹嶺!馬上就是元旦了,我今年要在莊園裏陪我母親!”


    “那我也迴莊園吧!”


    “……”


    這時,雅堂中間的空地出現十幾個身著輕紗、風姿迷人的舞女翩翩起舞。


    王向撲過來,捂鄭勝的眼睛,“勝小弟,你還小,不能看!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


    鄭勝扒開他的手,低下頭,看什麽看?他不看!尼瑪,老子穿越來才四五歲,現在才十歲,看了又能幹什麽?他什麽也做不了啊!


    一夥文人喝著酒看著舞蹈,興致越來越高。


    王向虎視眈眈地盯著鄭勝,隻要鄭勝往場上瞅一眼,立刻開始說教。


    煩,真是煩!鄭勝瞪著王向,看樣子他表哥現在消食了,又有精力碎碎念了。


    鄭勝琢磨著繼續給他灌食。


    小桌上溫的酒咕嚕嚕地響著,鄭勝一邊小口吃著豚肉,一邊喝著暖和的水酒,還一邊勸說王向繼續吃東西:“表兄,劉兄這頓飯花了三萬錢,你這一桌就要數千錢,不能浪費啊!”


    王向臉色無比的糾結,“可我不餓啊!”


    “夫子教導,做人不能浪費一粒糧食,這都是農人的血汗啊!”


    “邱夫子說過這句話?我怎麽不知道?”


    “你跟著邱夫子才多久,我學了多久?”鄭勝解釋,“還有,這句話說的不對嗎?”


    “不,這句話是至理名言啊!”王向被這句話感化,開始默默地小口吃飯。


    鄭勝笑了,對付王向的新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歌舞跳完,大家看得、吃喝都很盡興。


    可是宴會結束了嗎?


    不,這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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