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淡淡笑道:“我隻是講故事的局外人,至多搭救一下王老英雄的血脈。豈敢妄定他人生死?”


    楊培風撇嘴,權當沒聽見。


    天地間陷入死寂,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視線都聚攏在一處。


    有人忽然叫道:“老苟,莫要一再被攪亂心神,不拚個你死我活,如何對得起他們泉下冤魂?”


    “對頭!”又一人大喝:“她境界是高,可咱兄弟們未嚐就怕。”


    眾黑衣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紛紛從旁勸他,隻等其一點頭便立即掩殺出去。


    苟凡憋了半晌後,忽地仰天大喊道:“我破鏡了!”


    有人喜道:“事不宜遲,速戰速決!”


    “哎……”苟凡長歎了口氣,仿佛將二十年來的種種心酸,一下子都吐掉了。他抬頭向那名女子懇求道:“他們皆受我蠱惑,錯不在其身。可否放他們平安離去?”


    女子點點頭。


    苟凡聲淚俱下,決然道:“事到如今一切都無法挽迴,是非對錯吾已無心分辨,隻在這最後一刻,做個體麵人吧!”


    語罷,他隻將長劍一引,頭顱猛地飛出。


    這一劍太快,是天心境該有的實力。大多數人甚至都沒看清,他就死了。


    “老苟!”


    眾黑衣人齊掠出接住屍首,百感交集。


    直到這時,楊培風方才輕聲念道:“的確體麵了。”


    原本他打算與那名女子合力誅殺此人,但在其死前可承諾對方,適當除掉幾名當年犯下罪孽的兇手。


    很可惜,事態並未發展到那一步。


    “諸位,我等先行告辭。”


    摯友離世,眾黑衣人無心戀戰。


    女子並不出爾反爾,應道:“好。”


    他們帶上苟凡的屍體,很快消失在江麵。


    事情竟以眾人皆意想不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黑袍劍客亦道:“既如此,在下也就打哪來,迴哪裏去了。”


    楊培風突然詢問道:“你姓吳?”


    黑袍劍客搖頭,“免貴姓陳。”


    楊培風擺擺手,“不是說你。”


    黑袍劍客望向女子,大感意外。


    吳乃大虞皇姓,難怪她輕易就查出苟凡底細。


    後者挑眉道:“是,我姓吳,你待如何?”


    楊培風裝模作樣地翻了翻地圖,嘿嘿笑道:“此去東北方向千餘裏,有城名曰同心。楊某這就趕去設下宴席,萬望吳姑娘莫要推辭,最好多帶上些娘家人。我請你們吃一鍋大雜燴,順便也商議一下咱倆的婚事……”


    黑袍劍客眉頭擰成一團,什麽嘰裏呱啦、亂七八糟的?


    同心城他倒聽過。


    不過你們剛認識,不對!這都還不算認識,名字都不曉得,麵也沒見過,怎麽就談婚論嫁上了?


    而就在此時,卻見那女子眯眼微笑,認真道:“好。我一定去,你定個日子。”


    楊培風思忖片刻後,道:“那就二月十五。”


    女子道:“一言為定。不過在那之前,有件事我可一直沒忘。”


    楊培風正困惑,有事,還能有什麽事?


    接著他就忽聽“啪”的一聲脆響,一陣天旋地轉後,直接栽入江中。右臉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他奶奶的!


    偷襲?


    等他火急火燎翻起身找人,兩個十一境早已不見蹤影。衣衫盡皆濕透。


    “真晦氣,看熱鬧都還挨頓打?”


    楊培風失聲大叫時,連忙對著水麵端照,好在臉沒真被打歪。


    遠處眾人聽到他的抱怨,心裏幾乎都在想,就你說那肮髒話,不被人砍死就燒高香吧!


    江麵一片狼藉,早先黑衣人攻船不順時有用火攻,再被大風一刮,燃燒地無比旺盛。最後僅剩一艘大船幸免於難。


    屍體更多。


    既是英雄之子,楊培風自然沒啥好說的,又是下水撈屍,又是幫忙挖墳。一直忙到夜幕沉沉,江麵方才恢複至風平浪靜。


    就仿佛……無事發生。


    王曉雨從僅存的貨物中,親自挑了身大紅大紫的新衣給他,又附紋銀百兩,羞赧笑道:“遭逢此難,我可謂損失慘重,給這些人的安家費更不敢少半個銅板,手頭拮據的很。僅以此聊表寸心。楊公子莫要推辭。”


    逐一清點後,被那些黑衣劍客殺害的護衛多達四十七名,安家費都還隻是暫時的開銷。直到其父母入土、幼兒成人這段時間,王家都要負責到底。這是江湖規矩;他那些朋友的娃娃們跟過來玩,無端受驚一場,也得貼筆銀子賠禮。貨物也幾乎沒能保全。


    最最最重要的,黑袍劍客砍得爽了,六艘樓船啊!王曉雨每多看一眼殘骸心都在滴血。


    沒個十年休養生息,王家別想緩過勁兒。


    楊培風笑眯眯伸手接過,他可管不了這些。行走江湖不要銀子,吃嘛喝嘛,總不能去打家劫舍吧?


    他又悄聲問道:“王家這些年在梁國的生意,還好嗎?”


    王曉雨頷首道:“青枳地廣人稀,大虞那邊又無人脈。僅在這裏勉強討口飯吃。”


    楊培風漫不經心道:“身處亂世,王老爺應早謀出路。”


    打仗嘛,無非就打個錢糧。


    如王曉雨這樣的富商,說難聽點那就是太平盛世的“豬”,打仗就好比過年。都缺銀子時,該宰還得宰。


    王曉雨神色複雜,思忖片刻後方才迴複道:“江湖也好,朝堂也罷,王某早已厭倦漫無休止的明爭暗鬥。說到底,我也不複少年時,但求個明哲保身。”


    楊培風心知這些事強求不來。


    “那名女子高手姓吳,你別問我如何知道,但一定是大虞皇室。她今日救了你,你得還。”


    王曉雨及時道:“這點道理,王某活了大半輩子還是懂得。”


    大虞軍隊開拔至他的勢力範圍時,就需要他配合了。否則,那吳姓女子不會跑這一趟。而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


    楊培風似笑非笑道:“隻怕沒那麽簡單。我就要去辦正事。告辭!”


    這時不願表態,將來吃吃苦頭就懂了。


    是站隊太子倒向天宮,還是遵從他楊培風對老皇帝俯首稱臣,又或者麵朝梁國一條道走到黑?


    楊培風管不了對方太多。


    總之往後的大虞,絕不會有第二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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