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楊培風發現不得了的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下凡了!


    他吃了一驚,吆喝道:“你還吃這些呢?”


    對方出現在這裏,看來自己離開城主府後,樂繇的戲唱不下去,也早早散場了。


    陸問沅手裏捧著一碗辣豆腐花,正要給楊培風他們叫兩碗,見對方擺手,便作罷,說道:“老陸要來吃,他付賬,不吃白不吃嘍。”


    “老陸?”楊培風暗道不好。


    陸問沅朝旁邊努嘴,一隻修長的手掌恰好露出。


    “你,啥時候來的?”


    楊培風暗做決定,下次出門一定看黃曆。


    陸問沅眯眼笑道:“不早,也就從張丞相除妖不順開始。”


    楊培風當機立斷,一拍大腿,突兀道:“哎呀,老江,你是不知道。話說二十年前,有一鍾姓女子,生的那叫一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錢袋子被狠狠砸在楊培風身上,伴隨著的是某個人字正腔圓的嗓音:“滾!”


    “好嘞好嘞,陸老爺,您忙,忙……”


    楊培風二話不說,拉著江不庭開溜。


    約莫過了半炷香,雨水落在地上已經能聽到明顯的啪嗒聲。江不庭頗有家資,沒找到賣雨傘的地方,但花了幾倍價格,從過路人手中買了一把。替楊培風撐著。


    兩人默默行走在街道中,眼睛裏的風景,各不相同。


    不知不覺,他們在杏林堂外不遠處停下。


    楊培風指著牌匾,小聲道:“這個。我是這裏的常客。”


    “你是想說,如果我也受傷害病的話,找你出麵,能夠優惠一些?”江不庭微微挑眉。


    楊培風站在原地,再未挪動腳步,也沒有迴複半個字。


    江不庭順著對方的視線望了出去,看見一個幹瘦的中年人,正趴在櫃台上,睡眼惺忪。


    “還是用靈芝做藥引吧。”


    說著,中年人捏了捏錢袋,小心翼翼倒在手裏,然後又一塊塊地取出,一雙眼睛瞪得老圓,卻並非看林逸仙抓藥,而是眼巴巴望著稱銀子的小夥計。


    可惜,昨晚夢見小夥計將銀子剪下來的那一幕並未發生,對方反而抬起頭,說道:“還差三錢。”


    中年人在身上翻找無果,頓時手足無措,老臉漲紅,要賒賬的話剛到嘴邊,林逸仙看也不看道:“你忘了,靈芝不是換了個地方收嗎?”


    “你看我。”小夥計猛地一拍腦袋,歉意道:“怪我,怪我。”


    接著,又一番稱量後,小夥計果真點了六個銅板出來,不由分說拍在中年人手裏。


    很快,一大包藥被包了一層又一層,放到中年人麵前。


    林逸仙順手丟出兩副膏藥,“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還去給老陸家抬個狗屁的喪呢?摔不死你。”


    中年人連連擺手,“沒事,都好了。”


    林逸仙點點頭,道:“嗯,行吧。下次帶她過來,我再看一眼。”


    “多謝多謝。”


    中年人鞠了一躬,一步步退出門外。


    隻見他撐開雨傘,剛走下台階兩步,似乎想到了什麽,連忙小跑到樹下,將自己穿著的一雙洗得嶄新的靴子脫在手裏,懷抱著草藥,快步消失在雨幕中。


    兩人一個九品、一個天心,很輕而易舉聽到杏林堂內發生的事。


    楊培風聲若蚊呐,“迴吧。”


    “他生病了?”江不庭疑惑。


    楊培風搖頭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江不庭喃喃點頭,不再多問。


    接下來的路,楊培風愈發沉默,心境上發生了悄無聲息地變化,以至於被淋濕了衣襟,也不曾察覺絲毫。


    “老太爺,培風好像,找到自己的劍心了。”


    楊培風喃喃失語。


    過了片刻,一把油紙傘再次替楊培風遮住大雨。


    “快迴去換了衣服吧,今天就別下床,這時感染風寒,是能要命的。”


    江不庭催促著楊培風。


    他自幼練劍,見過太多的劍客。很多受了刀傷劍傷的人,當時沒事,卻大多倒在了之後養傷的十幾天內。


    “我娘以前也是個藥罐子。聽說她也是劍客,但我找遍了木奴豐,甚至去楊氏祖宅找過,也沒看見她的配劍。”


    楊培風很是遺憾道,如果真有這麽一把劍,別說一千兩銀子,便是一座城,一個國,自己都不賣!


    陸景此人,一定不會娶一個平凡女子,即便如樂檸那般對武學不上心的,其實根骨也極好,從她兩個孩子就能看出來。


    而楊培風自己,悟性比陸健和小妹隻高不低。


    “我收迴我之前的話。”江不庭正色道。


    楊培風費解道:“什麽?”


    “去你娘,呸!去令堂的墳墓祭拜啊。”江不庭微微一笑。


    “不去,很遠很遠的的。”


    楊培風聽到對方答應,自己卻反而拒絕了。


    “因為與陸景和離,我老娘就不算扶風人了,但其實買一塊地的話,誰也不會說些什麽閑話。但聽老太爺說,她不想看見陸景,但又怕將來有一天,我找不見她。老太爺便將滄淵臨岸的好幾座高山買了下來,寫我的名字,並且從此從扶風除名。”


    楊老太爺是君子中的君子,辦事向來讓人無可挑剔。


    “你怕了大妖?你說,楊培風,是不是?”江不庭伸手一指,並試圖從對方的眼神中找到一絲惶恐和不安。


    但並沒有。


    非但沒有,還險些將自己雙眼泛紅的事出賣。


    楊培風輕哼道:“而且,若是一個貌美女子,我肯定就帶去見她老人家了。你現在這模樣,別把她嚇著。”


    江不庭臉色不太自然,喃喃道:“你‘現在’的模樣……你看出來了?”


    楊培風倒吸一口冷氣,立即捂住嘴。


    江不庭一把拉住對方衣袖,惡狠狠瞪了一眼,“不準裝死!”


    楊培風含糊不清道:“我要說口誤,你信不信?”


    江不庭歎了口氣,也無所謂了,反正她從未刻意隱瞞,也不忌諱。別人怎麽看她,是別人的事。


    “我們修行之人,悖逆天道,但最該遵守的,便是從心。女子天生就比男子體弱,再重的根骨,也總差點意思在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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