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不慌不忙的說道:“五姐姐何必與四姐姐置氣呢?四姐姐雖然出了些風頭,但是真的計較起來,五姐姐是盛家嫡女,地位天然就高,何必與四姐姐爭一時長短?”


    如蘭聽她這麽講,麵色和緩了一些,嘴上卻還不肯饒人,“七妹妹如今年紀漸長,嘴皮子也利索起來,我是說不過你了!”


    沈嫿看她一副傲嬌的樣子,暗暗的笑了笑,然後臉上露出了一些為難,話音一轉:


    “不過家中幾個姐妹,論起才學還有在父親心裏的位置,四姐姐確實高出一籌。”


    “如今她才女的名聲越發響亮,將來若是能夠覓得佳婿,嫁入豪門,說不定我和六姐姐這兩個失了生母的庶女還要仰仗四姐姐提拔呢!”


    如蘭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沈嫿卻好像沒有看見似的繼續添油加醋。


    “將來四姐姐得嫁高門,夫家如果有本事,保不齊還能給她掙一個誥命,以後再見到四姐姐,說不定就要向她行禮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如蘭終於忍不住出言打斷,“你也太沒出息了!咱們盛家的女兒難道還能嫁給一個平頭百姓嗎?”


    沈嫿見如蘭發起了脾氣也不生氣,而是調侃她,“五姐姐之前不是說想要低嫁嗎?要找一個比父親官位低的夫婿!”


    “一個六品七品的小官在汴京城裏實在是微不足道,姐姐若是找了這樣的夫家,以後大概率會被四姐姐壓一頭的。”


    如蘭被噎了一下,墨蘭的目標大家都看得出來,眼睛總是盯著有爵位的勳貴人家。


    想到自己如果真的低嫁,以後可能遇到要給墨蘭行禮的場景,她心裏就難受的不得了,隻是強撐著說了一句:


    “父親是堂堂的四品官員,女兒就算低嫁,也不能找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對象吧!”


    但是經過這一番對話,如蘭原先想要找一個樣樣都不如盛家的夫家的想法已經逐漸消失。


    即便這樣的婆家不敢給她氣受,單單是想到以後會被墨蘭騎在頭上耀武揚威,如蘭就已經是滿心的火氣了,日子怎麽可能過得舒心?


    盛紘本已從看好的舉子中為女兒選中了幾個目標,想著將人叫到家裏相看一番。


    但是墨蘭直接以準備詩會,家中多有女眷往來為由拒絕了。


    盛紘雖然看好那些舉子,覺得這些人都大有前途,但是想娶他的女兒,至少需要榜上有名才能正式定親。


    最近墨蘭在各家的詩會雅集上嶄露頭角,今年又不是會試之年,婚嫁大事倒是可以再挑挑看。


    而如今的盛家,除了已經成婚多年的華蘭,年紀最大的姑娘就是墨蘭,她都沒有定下親事,底下的妹妹們就更不著急了。


    明蘭前些日子病了之後養了好久,盛老太太一心為她著想,撮合她和賀弘文的親事,明蘭幹脆稱病躲避。


    直到明蘭的好友餘嫣然馬上就要迴老家成婚,她才匆匆找上門去。


    等迴來之後,明蘭對著沈嫿一陣長籲短歎,“嫣然姐姐真是命苦,遇上這麽一個不把她放在心裏的父親,堂堂太師之子,整日裏想的都是怎麽把女兒賣一個好價錢。”


    餘嫣然原先差點就跟顧廷燁定親了,沒想到顧廷燁被繼母出賣,皇帝親口發話讓他五十歲再去參加科考。


    在世人眼中他已經前途盡毀,繼母也不願意讓他娶一個高門貴女,婚事自然無從提起。


    顧廷燁在汴京頹廢了一陣子,然後隱姓埋名跑到禹州投軍,慢慢的開始了自己的從軍之路。


    餘嫣然的父親眼看跟侯府聯姻不成,在繼室的挑唆下,差點就把這個原配嫡妻的女兒配給一個紈絝子弟。


    幸好餘嫣然的祖父祖母極為疼愛她,餘老太師也到了致仕的年紀,幹脆帶著妻子和孫女一起迴老家,免得真被她父親給賣了。


    沈嫿感慨了一句,“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咱們的父親大人不也是如此嗎?”


    “一個男人愛不愛他的孩子,取決於孩子的生母,父親喜歡林小娘,所以對墨蘭也極為寵愛,餘老太師的兒子娶了繼室,對繼室和她生的兒女都很好,原配的女兒反而成了多餘的那個人。”


    明蘭想到最近越發活躍的墨蘭,就有些擔心盛紘會把林小娘從莊子上接迴來。


    不過沈嫿直接給她吃了個定心丸,“祖母帶著你迴老家的時候,父親就偷偷摸摸的去莊子上探望過林小娘了。”


    “但是人並沒有被接迴來,父親也隻是去了一次就再沒動靜了,要說他有多愛林小娘,還真就未必。”


    “不過這世上的男人大多都是見色忘義,色衰愛馳的,倒也沒什麽好驚訝的。”


    明蘭一聽就知道,她們當初擬定的計劃成功實施了。


    林噙霜被送到了莊上之後,每日的飯食都粗糙的很,到了後來隻有豬油拌飯可以吃,不願意吃就餓著。


    莊子裏看守的人怕她跑了,府裏問起來不好交代,所以總是讓林小娘待在屋子裏,光吃不運動,人自然就長胖了。


    這也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


    林噙霜喂大了衛小娘的肚子害得她一屍兩命,如今她們也喂胖了林小娘,讓她失了盛紘的寵愛。


    當盛紘看到已經胖出了三層下巴的林噙霜時,她還猶自不覺,像從前那樣想要依偎在盛紘身邊撒嬌。


    卻沒想到盛紘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心裏的憐惜之情一下子就消減了大半。


    如果林小娘還是那樣一個纖細柔弱的美嬌娘,她隻要輕輕一哭,喊上幾句紘郎,盛紘立刻就會心軟,想盡辦法把她接迴去。


    可如今盛紘看著林小娘在莊子上吃好喝好又不用幹活,整個人恨不得胖了十幾圈,既然日子過得挺好的,好像也沒必要非把人接迴去不可。


    盛紘並不是不清楚林小娘做的惡事,隻是原先林噙霜愛裝柔弱又會撒嬌,能陪著他吟詩作對、紅袖添香。


    盛紘願意對林噙霜做的錯事視而不見,甚至還為了她對抗盛老太太,幫著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當林噙霜不再是那個嬌柔美麗的弱女子,盛紘心裏就想著:


    老太太和大娘子都不喜歡林小娘,林小娘之前又犯了大錯,在莊子上還沒關多久就把人接迴去,老太太和大娘子肯定不會同意,還是算了吧!


    於是盛紘跟林噙霜說讓她再等一等,以後找到好機會再去求老太太把她接迴來,然後就駕車迴了盛家,莊子裏的一切都被他拋之腦後了。


    盛家少了林小娘,日常生活確實平和了不少,王若弗心情愉快的同時也開始給如蘭留意婆家。


    最近寧遠侯府的老侯爺顧偃開因病去世,各家都派人去吊唁,喪儀結束之後,小秦氏設下答謝宴邀請各家夫人前去。


    王若弗將家中的女兒們全都帶上,也是打著為她們相看的主意。


    隻是侯府設宴,京中權貴雲集,明蘭一聽說齊衡和嘉成縣主也來了,見禮之後就匆匆的躲了出去。


    而墨蘭則是在席上聽眾位夫人們交談,永昌伯爵府的梁六公子想要邀請她一起品詩談畫,卻被婉拒了。


    如今墨蘭名氣大了,心氣也越發的高,偏偏永昌伯府的吳大娘子不喜歡她這樣長於吟詩作賦的女子,她才不想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聽說官家的身體越發不好了,上朝也是斷斷續續的,雖然還沒有鬧出什麽大事,但是這些權貴夫人們談話也免不了議論這些。


    沈嫿聽了半天,卻沒有收集到什麽有用的信息,畢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些人最多綿裏藏針的說幾句,輕易不會表露自家的態度。


    她索性起身去了後花園逛逛,正好撞到顧廷燁拿著一杆紅纓槍跟他的大哥顧廷煜發生了爭執。


    沈嫿無心幹涉顧府的家事,轉身就走向了另一邊,結果一隻手突然拍在她的肩上,把她嚇了一跳。


    沈嫿轉頭一看,趙曦笑眯眯的站在她身後,一副惡作劇得逞的樣子,沈嫿嬌嗔的瞪了他一眼。


    “三哥,你怎麽也在這兒?”


    “顧家老侯爺去世,顧家在軍中頗有勢力,所以父皇派我來安撫一下新任的寧遠侯。”


    沈嫿好奇的問道:“聽說如今的寧遠侯身體病弱,還曾經卷入過科舉舞弊案,不曾有過功名,我聽那些夫人私下裏嘲笑,說是寧遠侯府要沒落了。”


    提起這事,趙曦滿心煩憂,顧家是保皇黨,前些年他身體不好,朝中大半的臣子都站隊了兗王或邕王。


    雖然如今有些人又轉過頭來支持他這個太子,但是對這些牆頭草,趙曦的態度是可用而不會重用。


    老侯爺在的時候為官家鎮守邊疆,堪稱心腹,可惜現在的寧遠侯卻幫不上他這個太子的忙。


    趙曦想要拉著沈嫿傾訴自己的煩惱,另一邊顧家兩兄弟爭吵的聲音大了起來,而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趙曦見狀對沈嫿使了個眼色,兩個人裝作路過的樣子從花園裏走了出來。


    太子在場,顧家兩兄弟頓時低下頭行禮,臉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懊悔之色。


    顧廷煜勉強行禮之後就捂住胸口咳了兩聲,“殿下請恕罪,臣治家不嚴讓殿下見笑了。”


    趙曦點了點頭,“修身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寧遠侯還是要早日平息內宅之亂,將來才能為朝堂之事出力啊!”


    隻不過是一句寬慰的話,顧廷煜卻紅了眼眶,“臣身陷科舉舞弊的流言,名聲已汙,談何為朝堂之事出力呢?”


    說完,他恨恨地看了一眼顧廷燁,顧廷燁被他這一眼激起了火氣,反唇相譏,


    “大哥真是好伶俐的口齒,我從不摻和顧家內宅之事,大哥被誣陷之事與我無關,我問心無愧。”


    “倒是有些別有用心之人將我幼時的無知言論翻出來大肆宣揚,讓我在科舉場上徹底失了指望,大哥說這話就不覺得虧心嗎?”


    兩兄弟一言不合又有要吵起來的架勢。


    沈嫿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流言紛擾,兄弟鬩牆,這聽起來倒有些像是內宅手段。”


    這句話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沈嫿則是看向趙曦,


    “聽說先侯夫人是繼室,並不是寧遠侯的親生母親,也不是顧二公子的生母,二位之間是否有所誤會,這很難說啊!”


    趙曦聽了這話也覺得有古怪,不過這是顧府的內宅事務,外人不好插手。


    “顧老侯爺屍骨未寒,不管怎樣,二位也不該在今天吵起來,若傳揚出去,豈不是再生是非。”


    顧廷燁當即低頭抱拳,“殿下容稟,臣手中的這杆紅纓槍乃是我幼時入宮、官家親賜,顧家容不下我這個不孝子,趕我出去,臣無話可說,臣隻想帶走屬於自己的東西。”


    顧廷煜滿臉的不讚同,“這是陛下賞賜給顧家的,怎麽就成了你一個人的功勞了?這杆紅纓槍供奉在祠堂,你沒有稟告過任何人就要拿走,這種行為難道是對的嗎?”


    趙曦被他們吵得頭痛,隻能繼續調停,“顧家二郎畢竟是老侯爺的親生兒子,你離開家又能去哪兒呢?”


    “與其吵吵鬧鬧的過日子,何不兄弟同心,振興侯府,到時候陛下自然會給顧家更多的賞賜,你們也不必為了一杆紅纓槍爭起來了。”


    如今的寧遠侯顧廷煜在太子這裏還有幾分情麵,年幼時的他身為侯府嫡長子,為太子試藥也是冒了風險的。


    不說有多麽大的恩情,至少太子對他不討厭,反而同情他現在比自己身體更弱。


    趙曦說:“寧遠侯迴去還是查一下當初的事,如果真是被有心人誣陷,陛下未必不會寬恕你們,前途還是有望的。”


    顧廷煜眼前一亮,當今皇帝身體已經快不行了,等人徹底沒了,他這個被厭棄之人在仕途上就再無指望了。


    他又不是什麽重要人物,誰會為了他去推翻先帝的言論呢?不過現在有了太子發話,那就不一樣了。


    而顧廷燁早已息了科舉之心,“陛下讓臣五十歲之後再去考,臣心灰意冷之下已經投身行伍,如今倒也混了個小官,想來我這種大老粗還是更適合在軍隊裏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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