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靖遠身邊的小廝方圓過來,請薛雲翊去前廳議事,穀雨知道,肯定是關於薛雲博謀害薛雲翊一事,便跟薛雲翊說道:“薛雲翊,你打算怎麽做?”


    薛雲翊喝了口茶,淡淡說道:“娘子,稱唿一聲‘郎君’聽聽?”


    穀雨沒好氣道:“正經點,說正事!”


    薛雲翊繼續道:“與娘子的日常也是正事!”


    薛雲翊見穀雨漲紅了臉,便不再打趣她,說道:“薛雲博一向狡猾,隻沐白的證詞作用不大,但他當眾行兇,還有什麽可辯解?自然是將他正法!”


    穀雨說道:“是打算送官府?”


    薛雲翊聽著穀雨的話,反問道:“娘子有何見解?”


    穀雨說道:“光有沐白的證詞,確實不能服眾,甚至還有可能翻供。”


    “另外,薛雲博隻是打殺下人,如若他咬定沐白有錯在先,即便薛雲博手段過激了些,也算不得犯律法!”


    薛雲翊皺了皺眉,穀雨的思路還真是清晰,一點沒受傷痛影響,點點頭,說道:“娘子所言有理,但如若讓薛雲博親口承認自己犯下的事呢?”


    穀雨點點頭,問道:“你打算怎麽讓他親口承認?”


    薛雲翊笑了笑,說道:“你且看!”說完便去了書房。


    穀雨思來想去,按著大宋律法,以下犯上,蓄意殺人,證據確鑿的話,頂天流放,也不可能斬首,哪一種判決都不容易,薛雲翊會有什麽辦法呢?


    東方推著薛雲翊去了議事廳,還沒進去,就聽見屋裏的聲音,推開門進去,隻見族中幾個有話事權的長者正交頭接耳。


    幾位族人說著些用家法便行了,鬧到官府,隻會讓薛家成為眾矢之的,成為江寧家家戶戶茶餘飯後的談資…薛靖楠跪在地上陳情,薛靖遠一臉難看。


    薛雲翊打了聲招唿,冷冷說道:“各位長輩在討論如何給薛雲博說情時,可有想過問問我這個受害者啊?”


    其中一位族老說道:“三郎啊,你自是受了委屈的,但都是自家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如大事化小…”


    薛雲翊冷哼一聲,怒道:“自家兄弟?他謀害我時,可想著是兄弟?大事化小,那接著是不是要化了啊?我大宋律法可是擺設?”


    與二房親近的長輩說道:“三郎,你當真這般決絕?不講一點情麵?如若告到官府,薛家上下無一幸免,你當真要將薛家置於水深火熱?


    薛雲翊冷笑了一聲,說道:“壞事做盡做絕的人不是我,我才是受害者!”


    薛靖楠指著薛雲翊罵道:“你果然是條毒蛇!你以為僅憑著一個下人的說辭,就能將雲博定罪?休想?”


    薛靖遠怒道:“閉嘴!你們說破嘴皮也沒用,我兒重傷幾近喪命,你們若還惦念一絲手足情,便不會下此毒手,如今事情敗露,竟有臉麵這般說辭,我就是家財散盡,也要討個公道!”


    薛雲翊將手裏的湯婆子用力仍在地上,狠絕說道:“此事沒得商量!”


    祠堂那邊,方氏聽到小方氏來求救,大打出手,逃出了祠堂,去了蔣氏院裏。


    蔣氏自昨日聽到消息便病倒了,此時方氏求救,心裏更是焦急,強忍著起身,方氏扶著蔣氏去了前廳議事堂。


    蔣氏一改往日強硬的態度,跪倒在地上哭起來,方氏也隨之跪下,族老們見蔣氏這般病態還給後輩下跪,姿態甚低,紛紛指責薛靖遠父子。


    薛雲翊皺著眉頭,一旦蔣氏介入,又是一頓拉扯,自己身為男子且還是舉人,怕是多有不便,便示意東方去請老夫人和秦氏過來。


    蔣氏哭道:“自郎君過世,我孤兒寡母,便沒了依仗,老夫人一向不喜老身,我等也有自知之明,一向深居簡出,二房子孫也甚是勤勉。”


    “但大房處處壓製,就如此,也不曾在族老麵前言狀,而今雲博不過行事乖張了些,確也令三郎受了傷,怎能定論為謀害?”


    “況且,這也沒釀成大禍,三郎也好端端的。”說完,一副要哭死過去的模樣,順勢倒地。


    方氏在一旁將蔣氏扶起,哭喊道:“娘,您怎地了?都壞兒媳不好,不該讓您為子孫這些事操勞,如今晚節不保!”


    轉而,方氏哭訴道:“各位族老還請高抬貴手啊,我婆母羸弱,萬事隱忍,該是含孫弄怡、承歡膝下的時候啊…”


    方氏話音剛下,老夫人的聲音傳來,充滿無奈和痛心:“當年蔣氏是如何進的府,各位族老都忘記了嗎?老身可忘不了!”


    說完,將拐杖重重地戳在地板上,蔣氏的身體顫了一下,老夫人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蔣氏,略過蔣氏,順勢坐下。


    聽了老夫人的話,族老們臉上十分難看,他們怎麽會忘記,當年他們反對的聲音這麽強烈,全然站在老夫人一邊,認為蔣氏出身不好,無媒無聘,暗中與薛老爺子苟合,德行有虧,不配入府,如今卻自行打臉,同情她、幫助她……


    老夫人接著說道:“蔣氏羸弱不能自理?你們都忘了她從前都做了何事了嗎?老身忘不了!


    “若不是老身命硬,便隨著腹中那未產下的兒子一道去了!若不是靖遠命硬,便早被淹死在荷花池裏……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她蔣氏的手筆?”


    “她萬事隱忍?怕不是壞事做多了,連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做過何事了吧?”


    老夫人一字一句,和淚哽咽控訴,族老們紛紛低頭不語。


    蔣氏聽著老夫人的話,陳年往事湧入心頭,縱然老夫人說的是事實,但她不理會,又能奈她何?隻好躺在地上裝暈死了過去。


    方氏不知如何分說,隻好哭天抹淚,薛靖楠臉上十分難看,他也是知道老夫人說的這些舊事的,隻是舊事重提,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薛靖楠隻好將話題扭了迴來,說道:“各位族老,現下雲博被關著,天寒地凍的,身子骨一向弱,指不定出岔子,不然,先將他放出來?”


    薛雲翊冷聲道:“不成!他揮霍匕首行兇時,也未見身體有多弱!”


    方氏大罵道:“薛雲翊,你就是一條冷血的毒蛇,虧得你還是讀書人,我二房雲謙落得那般下場,便是你的手筆,還不足以泄憤嗎?”


    秦氏吼道:“讀書人?讀書人怎麽了?讀書人就該任你二房揉圓搓扁、狠毒殘害嗎?況且,官府已經查證,與旁人無關,你空口白牙誣陷人的本事可是一騎絕塵啊!”


    族老們被他們你一言我一句說的混亂極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簡直就是剪不斷理還亂,根本不能有所決斷。


    族長看這般爭執不下,便喊了一聲安靜,說道:“既然如此,那便報官吧!薛氏一族往後的命途,你們自行掂量吧!”族長說完便擺擺手走了,而後,接二連三搖頭離去。


    而後,報了官,官府裏來人,將薛雲博帶了去,不日,對簿公堂,衙門站滿了老百姓。


    不知道薛雲翊用了什麽辦法,竟然真的讓薛雲博當場承認自己謀害薛雲翊,並詳細說了過程,原來這一切真的就是從支開孫靜開始實施,前後用了三個月。


    這其中,還包括用了一種從西夏來的藥物,此物燃燒後無色無味,不易察覺,使人血虛、致幻,就因為這樣,才導致薛雲翊墜馬重傷。


    此事一出,百姓們紛紛議論,各個聲討薛雲博,最後判其流放沙門島,三日後啟程,不管薛靖楠找誰都無濟於事。


    而後,薛雲博認為流放到沙門島隻有死路一條,即便不死,薛雲翊也不會輕易放過他,與其像薛雲謙一樣苟活,不如一死了之,而後撞牆而亡。


    薛靖楠痛心不已,派人送信給遠在白鹿洞書院的薛雲柏,隻是等他迴來,已是四月天。


    小方氏聽到這個消息,接受不了,暈死過去,幸好有孫靜在府裏,及時救下。


    方氏在公堂上撒潑打滾,辱罵知縣斷案不公,最後被杖責十大板,細皮嫩肉的她被打的皮開肉綻,這結果令在場的百姓很是解氣,而後聽說薛雲博死了,哭天抹淚,行跡瘋癲。


    蔣氏因為前幾日被老夫人怒懟,提起了前塵往事,夜裏便做起了噩夢,夜不能寐,身體虛弱起不來身。


    有心人將薛雲博獄中撞牆而死的消息傳到蔣氏院裏,蔣氏聽聞消息突然暈厥,失去知覺,口角傾斜,身邊的李嬤嬤發現及時,叫來了郎中,診斷為中風,且偏癱,從此真的不能自理。


    穀雨大概猜到了,薛雲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具體用了什麽,她已不想深究。


    對薛雲博,他是還施彼身,但隻想讓他嚐盡苦頭而已;對蔣氏,他是替祖母出氣,讓她淺嚐磋磨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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