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進了內院,花簷子停下,輕輕放在地上,穀雨聽見薛管事說話:“見過老夫人,家主、夫人。”


    荷花沒見過主家,也跟著行禮。


    家主薛靖遠聲音鏗鏘有力道:“辛苦了!差事辦得好,明日去賬房領三倍月例!”


    婦人聲音滄桑但中氣十足,說道:“阿仁,安排新人過禮吧!”穀雨猜想是薛家老夫人。


    另一個婦人聲音溫和細軟:“雲禮,委屈你替兄拜堂。”


    十五歲的薛雲禮看著模樣溫潤,語氣謙和,應聲踢花簷子的前簾,荷花看著犯花癡,一時忘了將穀雨扶出來,雲禮見這姑娘麵生,不知是何人,溫聲對荷花說道:“有勞姑娘了。”


    荷花這才反應過來,將紅綢交到穀雨手裏,雲禮拉著另一頭,緩緩將穀雨牽引著進去,到了台階處,雲禮細心提醒道:“嫂嫂當心台階。”


    穀雨沒出聲,靜靜地跟著他走,她低頭看著青石磚,腳步十分沉重,過了這禮,往後便身不由己,古代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三從四德,都是束縛,往日日子是清苦了些,但貴在自由自在。


    穀雨不知道怎麽完成的禮,像個木頭人一樣,聽著典儀的說辭照做,直到被攙扶著迴到房裏,她才緩過神來,舒了一口氣。


    穀雨一把將蓋頭扯下,放在床邊,起身去喝水,趁著喝水的間隙環顧了四周,驀然發現床上還躺著一個男人,或許是他的唿吸實在是太輕了,又或許是穀雨的內心太過於煩躁,以至於都沒發現有人在。


    穀雨走近看了看,這就是自己素未謀麵的‘丈夫’薛雲翊,臉上清瘦蒼白之外,模樣還是十分英俊的,長在穀雨的審美上。


    出於醫者的本能,穀雨掀開被子,將手搭在他右手脈搏上,閉上眼睛,認真診脈,穀雨發現他的脈搏稍稍弱了些,氣血虧得緊,有內傷。


    轉而輕輕地翻開他的眼皮,虹膜充血,懷疑顱內出血或有血塊,導致他遲遲醒不來。


    穀雨看了看他的腿,發現右腿被竹板固定著,輕輕地按了按,許骨頭沒接好,腫脹得很,穀雨歎了口氣,將被子蓋了迴去,輕輕說道:“帥哥,你這喜算是衝對了!”


    很快,薛夫人帶著嬤嬤過來,荷花行禮,說道:“荷花見過夫人。”


    聽到荷花的聲音,穀雨快速將蓋頭蓋好端坐著,然後房門被打開。


    秦氏進了門,便說道:“不用奉茶,說幾句就走。”荷花點了點頭,退到一邊。


    秦氏的奶娘秦嬤嬤跟在身旁,給了紅豐給荷花,荷花欣喜接過,連連道謝:“多謝夫人,多謝嬤嬤,吉祥如意”。


    秦嬤嬤笑了笑,說道:“這丫頭是個嘴甜的!”


    秦嬤嬤接著說道:“往後你便貼身服侍少夫人,好好做事,安分做人,少不了你好處。”


    荷花應道:“是,嬤嬤!”


    秦嬤嬤把喜秤遞給秦夫人,秦夫人接過,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兒子,嘴裏說著吉祥話‘美滿幸福、稱心如意’,輕輕將紅蓋頭挑起,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貌美、眼神清澈靈動的姑娘:“你叫穀雨?”


    穀雨眼神堅定,輕啟紅唇,聲音有力道:“是的,夫人。”


    秦氏微笑道:“是個妙人,你若願意,往後便喚我一聲母親吧。”


    穀雨能屈能伸,繼而改口道:“母親!”


    秦氏很是滿意,點點頭,心想:如果兒子就此能醒過來,日後她自會厚待穀雨;若是不能醒來,隻要安分度日,也少不了她富貴安穩。


    秦氏再道:“你且安心住下,照顧好我兒,吃穿用度不必擔憂!”


    穀雨點點頭,言多必失,還是多聽少說的好。


    秦氏見她少言寡語,想必一路舟車勞頓也是累了,便不多留。


    秦氏和嬤嬤走後,兩個丫鬟端了些吃食進來,福了福身子,說道:“少夫人,請用飯!”


    穀雨問道:“你們叫什麽名字?可是我這院裏的?”


    盼兒低著頭應道:“是的,我叫盼兒。”穀雨點點頭,心裏想著:起這名字,準是家裏盼個兒子吧!


    紫蘭也低著頭應道:“我叫紫蘭。”


    穀雨瞧著她們俯首帖耳的模樣,舉手投足間都表現的低人一等,很不習慣,說道:“你們把頭抬起來說話,在我跟前,也不必總是低眉順耳。”


    荷花見她們一動不動,說道:“兩位姐姐,少夫人都發話了,你們照做就是了。”


    穀雨無奈,想來女子在這個社會生來無甚地位,又出身低微,這種自卑感是刻在骨子裏的,是很難改過來的。


    而自己雖然入鄉隨俗適應了這時代,平日裏全憑自己,不習慣被這般伺候,笑道:“你們在我這按我的規矩,在外人麵前按府裏的規矩可好?”


    盼兒和紫蘭這才抬起了頭,看著眼前清冷貌美的少夫人,微笑地點了點頭,而後退到門外站著。


    穀雨也感覺到餓了,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她見荷花不動,一手將荷花拉過來坐下,說道:“你也吃點!”


    荷花連忙站了起來,她雖然餓,但絕不能失了規矩,跟主子同桌吃飯,笑著說道:“少夫人,這不合規矩,奴婢稍後再用飯。”


    穀雨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麽,自顧自地夾菜吃飯。


    用過飯,穀雨讓她們不用在跟前服侍,她想自己安安靜靜地待著,荷花提醒穀雨道:“少夫人,明日一早得去敬茶,今夜您早些歇下。”穀雨點頭,沒有說話,荷花說完便把門帶上,迴了廂房。


    另外兩個丫鬟,自己商量著安排在外頭值夜。


    穀雨見她們都走了,把這身不合體的喜服脫下,換上自己輕便的衣服,感覺一身輕鬆,拿起來酒瓶,灌了幾口酒,站在窗台前,望著那輪明月,自嘲道:“自己這21世紀的靈魂,竟然被盲婚啞嫁,無力招架!”


    思及此,穀雨很是傷感,這種無力感讓她很挫敗,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薛雲翊,她又覺得自己比他幸運,最起碼,她還有健康。


    穀雨決定好好生活,盡自己所能將薛雲翊醫好,在他好全之前,努力掙點錢傍身,將來若是可能,和離離開……


    穀雨實在太累了,看了一眼這屋裏,有一張躺椅,睡下去硌得慌,腳還伸不直,很是不舒服。


    於是,拿了被褥,在地上鋪開,和衣而睡,已是初秋,天氣漸涼,這樣的天氣睡覺很是舒服,穀雨很快就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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