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歪著頭想了想,說:“到外麵吃吧。”


    上了一周的班,周末我隻想好好躺著,可不願意再動手做飯了。


    “外麵吃啊……”王雙成的話音拖得老長。


    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模樣,半天沒憋出一句話,我就問:“怎麽了?這兒的餐館做的不好吃嗎?”


    “那倒不是,”王雙成擺擺手,“這兒東西確實挺好吃,但是價格也挺美麗。”


    我點頭道:“嗯,確實挺美麗的,但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飯,還是要吃滴~”


    一個素菜15塊,在鄉下來說,確實有些小貴,但從去年疫情過後,這物價就上漲不少,15塊還在我的接受範圍之內。


    當然,這跟自己做飯肯定是沒得比的。


    畢竟在鄉下買菜還是蠻便宜的,一塊能買一斤土豆,兩塊錢能買一大把葉子菜,四塊錢能買一斤西紅柿和辣椒,六塊能吃一碗粉,十塊能買一斤豬肉,相比於大城市的消費來說,這裏的物價低的嚇人。


    “二成,走啊,吃飯去啊!”謝老師站在校門口大喊。


    王雙成看了看我,說:“唐老師,我們也要去吃飯,要不一起?”


    “不了,我要去宿舍休息一會兒,等會兒再吃,我先走了哦。”說完,對著他揮揮手,手機響了,我接通了電話,“喂?”


    “優優!我要出門上班了。”張新的語氣透露出一種打工人的怨氣,搞得我的手臂有些發涼。


    我搓掉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知道了,開車慢點,別急。”


    “還有兩天就能見到你了嘿嘿嘿……”


    嘖,笑的這麽猥瑣。


    嘀嘀嘀——


    那邊有汽車鳴笛的聲音。


    “我掛電話了,你好好開車,別玩手機,記得吃個早飯。”


    他的好字在我耳邊短暫的出現,手機被我重新塞進了兜裏。


    “唐老師,誰的電話,這麽早?”


    我看向還在我旁邊的王雙成,說:“我老公。”


    王雙成一下就愣住了,磕磕巴巴的說:“你,結婚了?”


    “你讓我想想啊,好像是去年結的婚還是今年結的婚來著,反正就這兩年吧。”我撓撓頭,心念這記性真是越來越差了,“怎麽了,我們學校難道不招已婚的?”


    王雙成又看了我一眼,說:“沒,不和你說了,我和老謝去吃飯了。”


    說完他怏怏的走了。


    “奇奇怪怪……”我搖搖頭,迴了宿舍。


    花了十分鍾的時間洗漱好,出去吃了一碗涼麵,我又迴了宿舍,開始聯係學生的家長。


    學生的學習,不僅和學校有關,也和家庭和社會有關,其中家庭占據最重要的地位。


    倘若一個家庭的學習氛圍好,那出來的孩子就算原本不愛學習,也會在家裏人的熏陶下找到自己喜歡的方向進行學習,不會給他人造成太大的困擾。若是家庭都沒什麽學習氛圍的話,那學生在學校自然也不會多麽喜愛學習,而且很可能被新興的事物吸引興趣,變得厭學。


    學習,是要靠家、校、社結合的,不僅僅是一方麵的事情。


    然而我的電話,打出去後,多半是無人接聽狀態。


    這時我突然想起來,學生的父母多數在外麵的廠裏打工,很有可能是需要上交手機,這個點,無人接聽也挺正常的,於是我放下了電話,開始做學生的成長檔案。


    到了十二點,我又開始打電話,這次終於接通了。


    “喂(四聲)。”


    “您好,請問是您是王東文同學的爸爸嗎?”


    “是滴!你是乃個?”


    這嗓門可真大。


    “我是王東文的班主任,這次給您打電話呢,主要是想和您說一下孩子的成績。”


    “成績啊,我們東文這次考的怎麽樣?”


    “王東文同學語文成績”


    我的話被打斷:“他排名是好多?”


    “王東文爸爸,我們學校的成績並沒有排名,您要是想看孩子的成績呢,我可以私發給您,您看可以沒?”我還是不能理解在家長的眼裏,好像孩子的世界隻有成績這一件事,“您待會兒記得同意一下我的微信就行。”


    “老王……&*%#”


    “好好好。”


    嘟——電話掛斷了。


    一通電話,打的我心裏悶悶的。


    接下去的幾通電話,情況都差不了多少,一個小時下來,硬是讓我頭皮發麻,感覺迴到了我小時候,那種時刻隻關注你的成績,完全不關注的你的生活的家長,會讓有的孩子長大後,一直被家庭所困,猶如我一般……


    在我備考的那段時間,媽媽不斷的打電話催我生孩子,說趁著年輕,早點生孩子也能早點恢複,又說讓我趕緊考編,工作還是要穩定下來才行。


    她說的話,好像一張大網,死死的把我困住,讓我不能唿吸。


    於是,衝突爆發了。


    我頭一次說出了傷人的話。


    她把手機平放,不讓我看到她的臉,我知道,她的眼裏有淚水,可我沒辦法,因為我,不能生育。


    事情還得迴到十八歲那年。


    流產之前,醫生問了多次,說我不易懷孕,而且這次流產,很可能造成我以後都無法生育的情況。


    我還是把孩子流下來了,十八歲,剛上大學的年紀,流產。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對普通人來說,是天都塌了的程度。


    我是怎麽走出來的呢?我也記不清了,時光好似把我的記憶都吃掉了,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一點都不留。隻有在我經曆相似的情況的時候,我才能想起來一點點。


    女人這一輩子啊,就好像一定要結婚、一定要生孩子一樣,仿佛一件事沒做到,全世界的人都在說她的不對。


    每次我迴到寨子遇上所謂的親戚的時候,大多數都是問工作,問什麽時候生娃這類的話。我想,可能是媽媽被她們影響了,她還是愛我的,隻是愛我的前提,是我按照他們的想法活著。那時候我才明白一個道理,原來在有的家庭,被愛,是有前提的。


    開解我的人,是張新。


    他說,他不需要孩子,隻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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