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未時,定國公主府。


    蕭凝珠華服雍貴,珠翠滿頭,並駕六馬,赤衛百人開道,百人護航,丫鬟隨從四十餘人,定國公主的鳳鸞車後,是由馬夫拉著的二十餘輛馬車,上麵是蕭凝珠給蕭永瑜準備的生辰禮。


    張玨趁著無人關注自己,偷偷打量了幾眼。


    無非就是一些金銀珠寶,珍奇稀寶,最搞笑的是,那盆原本要送給皇後的鳳凰振翅,蕭凝珠猶豫了一會,竟然從禮單裏拿了出來,順手換了一件紅珊瑚樹。


    這也是張玨重生到北周,第一次正式見到這個時代皇權統治者修建的宮殿,未央宮。


    高大厚重的宮牆,古典又莊重,公主府的赤衛是不能往宮殿裏進了,就換了太監牽引著蕭凝珠的鳳鸞車繼續往裏走,跟在鳳鸞車後的丫鬟們,也變換隊形,由原來的四人一隊變成二人一組。


    張玨站在隨從丫鬟隊伍的最前麵,衣著也比其他丫鬟華麗些,這是蕭凝珠特意安排的,為的就是能讓蕭景辰知道,他愛的女人跟著自己一起深入虎穴。


    萬一自己出了差錯,蕭景辰也好出手相救。


    宮門外已經立著的不同王公大臣府上的不同侍衛,不同馬車了,張玨左右都打量了一番,並沒有找到景王府上的侍衛。


    當今太子的生辰,屬於家宴了,出於禮貌,皇後也應該會邀請景王——蕭景辰!


    今日一看,皇後比自己推測的謹慎的多了,應該是處處防著蕭景辰,宴會應該隻是邀請了皇後一派的權貴世家!


    以及!還有皇後一直在努力爭取的人,比如定國公主——蕭凝珠,這樣想來也對,但凡是蕭景辰能有機會靠近蕭永瑜,應該也不會費盡心思找蕭凝珠尋求合作。


    宮宴之上,燈火輝煌,龍鳳團祥,玉帶金裝,歌舞升平,美味佳肴,香氣撲鼻,一片歡聲笑語…


    恍然間,張玨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瞬間就理解了那句:“朱門酒肉臭,路人凍死骨。”


    皇後的位置在正中間,右側應該是蕭永瑜的位置,左側是定國公主蕭凝珠的位置。


    不過此時,宮宴還未開始,酒肉,絲竹,已備好,歌舞仍在繼續,宴會上的人,也隻是在靜坐,等待著今晚唯一的主角——蕭永瑜。


    隻是,今日既然是蕭永瑜的生辰宴。


    他不應該這樣遲遲不出現在宴會之上,張玨隻顧著好奇,並未留意到,此時的蕭凝珠已經喝了三杯酒了。


    張玨猜想,蕭凝珠大概是要殺人!有點太緊張了!再看蕭凝珠麵前的桌子上,已經空了一樽酒!


    就算是蕭凝珠再怎麽驕縱奢靡,她也是凡夫肉體,除非是一個完全沒有七情六欲的天生冷漠者,否則誰也不可能做到毫無波動地殺人。


    更何況,今日,蕭凝珠要殺還是自己的親侄子。


    想到這裏,張玨幹脆起身向前一步,為已經有些醉意的蕭凝珠又斟滿了一杯酒,蕭凝珠迴頭,見是張玨為自己倒酒。


    一雙薄唇微張,欲言又止…


    隻是端起麵前的七彩琉璃盞,滿飲而盡.....


    不知是喝醉了,還是蕭凝珠有意同張玨吐露心聲,輕仰著腦袋剛要與彎腰傾聽的張玨湊到一起。


    “本宮最疼瑜兒了!”


    “你知道嗎?”


    “本宮就疼瑜兒了......”


    張玨當然非常理解此時蕭凝珠的無助,但自己一個重生者怎麽知道?


    可就算事自己知道,自己又能做什麽?


    隻能又為她斟滿酒吧!


    不經意間,張玨察覺,宴會右側有個老頭一直朝著她們的方向看,不解,但見對方,麵部眉宇還算良善,便微笑地點頭向那人示意。


    很快,蕭凝珠也察覺到這老頭的注視!對視後,才拉著張玨的袖子道:“是張國公,是張國公。”


    張雲之?


    他和許及一樣,都是開國功臣,都為北周的開創立下赫赫軍功,不過張雲之和許及二人一向不睦!


    北周建立後,二人關係,更加惡劣,更加針鋒相對,他們鬥來鬥去,反而僥幸都留活了下來,還能保留一些尊貴歸鄉養老。


    再想到,前些日子,自己還冒用他的名號,還算是有緣分!


    “張玨,你爹!你爹!” 許是喝多了酒,蕭凝珠這會子有些醉了,都開始拿張玨打趣玩笑了!


    張玨真無語啦!也隻好耐性子道:“公主殿下,你喝多了,我扶你出去醒醒酒吧。”


    “皇後娘娘駕到。”


    伴隨著這一聲皇後娘娘駕到,宴會立刻安靜了下來,身穿鳳袍華服的皇後,在宮女和太監的簇擁下,緩步上台。


    那皇後身後,身穿赤色錦繡龍紋的孩子應該就是太子——蕭永瑜。


    可...


    是...


    他,他是唐氏兒童。


    張玨還不敢確認,再認真觀察,他的雙眼之間的距離,還有笑嗬嗬地臉,以及走路姿勢,即便是有宮女嚴格地旁邊引導著,他還是無法集中注意力。


    即便是走這樣一段路,都能亂跑幾次。


    此時的張玨,已經震驚!


    已經失去語言係統管理了,隻記得史書上記載他先天不足,還以為是身體孱弱...


    “這...”


    “他...”


    蕭凝珠語言裏帶著些許的無奈道:“瑜兒是傻的,雖然皇後一直對外說,瑜兒隻是胎裏帶了病,身體柔弱些...”


    張玨臉上震驚的表情,還來不及消化,而聽蕭凝珠這樣解釋,更加不可思議,趕緊解釋道:“這,這可不是身體柔弱,這是唐氏綜合症啊。”


    蕭凝珠懵,隨後認真地看著張玨問道:“你方才講了什麽?”


    張玨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方才...,我小時候在家鄉見過這類的病人,我們稱這種病為唐氏綜合症。”


    唐!氏!綜!合!症!


    蕭凝珠思忖著張玨話裏的意思,雙眼間立刻有了神采,滿心期待地問道:“那這病可否能醫治好?”


    張玨想沉默!


    可還是強忍著說出真相:“無藥可醫!”


    這是染色體畸變啊?


    怎麽治?


    就是在生物醫療已經相對發達的21世紀,人類麵對唐氏,還是隻能篩查,而篩查出來的目的就是盡早消除。


    雖然很殘酷,可事實就是如此。


    蕭凝珠的期望也逐漸變成了失落,最後才自言自語道:“是啊,皇後娘娘,手握重權,早已尋遍天下名醫,若是能治好,恐怕早就治好了。”


    這會,張玨是有點相信,蕭凝珠說的話——最疼愛蕭永瑜的話。


    同時張玨也明白了,為什麽蕭景辰和蕭凝珠能如此堅定?如此堅定地要除掉太子——蕭永瑜!!!


    唐氏綜合症,連正常的生存技能都需要大量反複地練習,需要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專業訓練。


    若蕭永瑜不死,將來必定要繼位大統!


    然而,一位唐氏患者,是無法成為一個王朝的皇帝的!


    若是太子順位成了北周的皇帝,那麽北周的江山,最後隻有一個結局,那就是落在皇後一個外人手裏。


    蕭景辰和蕭凝珠,二人即便是再不睦。


    也不會心甘情願把姓蕭的江山,轉手送給別人的,對他們來說,這也是他們父親,出生入死,拿命換來的江山。


    皇後緩步坐下後,眾人行禮。


    “宮宴開始。”


    禮樂再起,人聲歡騰鼎沸…


    好不熱鬧,隻是眼見她高樓起,眼看她宴賓客…


    權利,財富,不過是過眼雲煙…


    世人皆求,平安順遂,萬事如意,在能與相愛之人廝守到老,事事都要太萬全。


    那裏懂的人生小滿勝萬全…


    宴會,歌舞升平,絲竹管樂,掩飾著虛假偽善的太平。


    突然,蕭永瑜看見蕭凝珠後,就猛地掙脫原本負責約束他的宮女,小跑過來後,樂嗬嗬地說道:“皇姑姑,你這段時間,怎麽都不來陪瑜兒玩了。”


    此時的蕭凝珠,眼神裏流轉著慈愛,滿眼都是憐惜和心疼,輕輕地撫摸著蕭永瑜的臉溫柔地說道:“皇姑姑給你帶了一個這麽高的紅珊瑚樹玩,瑜兒不是最愛紅色的東西了嗎?”


    那教引蕭永瑜的宮女,見蕭永瑜亂跑,又來嗬斥道:“太子殿下,你不要亂跑。”


    一邊說著,一邊要上手拉。蕭永瑜有些驚恐,捂住胳膊,本能地躲閃著,然而,那腳引宮女依舊想粗魯地拉著他胳膊要離開。


    “啪”


    蕭凝珠猛地起身直接就給了那宮女一巴掌,落座的時候,又因為有些醉酒,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幸虧被張玨及時扶住。


    “瑜兒是太子!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卑賤的下人,來本公主這裏放肆撒野.....”


    教引宮女看向皇後,皇後莞爾一笑,見蕭凝珠已經是喝醉的狀態,她本意就是想利用蕭永瑜去拉攏蕭凝珠。


    眼下正是好時機,便向教引宮女道:“太子,喜歡他的皇姑母,讓瑜兒多和公主待一會。”


    那教引宮女在著皇後和蕭凝珠的麵前,眾目睽睽之下,就敢這樣對蕭永瑜放肆,那樣粗魯地拉他胳膊。


    足以得見,平日裏更是過分。


    想到這裏,張玨直接提醒道:“公主殿下,那宮女眾目睽睽之下,還有皇後和您在場,都敢如此對待太子,若是私下....”


    蕭凝珠一遍逗著蕭永瑜,一遍說道:“瑜兒,先天不足,皇後撒下彌天大謊,妄圖逆天改命,平日裏確實是嚴格些。”


    “不過,那些教引宮女,應該不敢虐待瑜兒吧?”


    當局者迷,然而作為曆史旁觀者的張玨來看,蕭永瑜剛才對那教引宮女的態度,是有些害怕的,想到這裏,張玨幹脆半蹲在蕭永瑜麵前道:“太子殿下,我陪你玩吧!”


    蕭永瑜見張玨如此親切,十分開心地走了過去。


    張玨也趁機,拉開蕭永瑜的衣袖,隻是這一拉,震驚在當場,隻見蕭永瑜白皙的胳膊上,新舊不一的青紫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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