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悶響,西門被曈曈打倒在地,他身上的那條混沌枷鎖也因這狠狠一拳而碎裂開來。


    混沌自他的身上消散,西門的模樣也瞬間恢複成了曈曈最後一次見到的樣子。


    本該是皆大歡喜的一幕,但某個不速之客的出現卻完美地破壞了氣氛:


    “哎喲,這就是你所謂的‘這有何難’?”


    提線貓特地模仿了西門當時說這話的語氣,但配著它略顯尖銳的嗓音,頓時聽著十分怪異。


    西門強忍著痛苦起身,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的提線貓。


    混沌留下的疼痛和韻力流失的不適接連在身體裏造作,再加上曈曈那不收力道的一拳,他現在還能強撐著沒暈過去,完全是為了想將旁邊這個王八蛋揍到地上去。


    雖然此時的他已經沒什麽氣力和這隻傀儡貓糾纏了。


    “你知道這場失敗意味著什麽嗎?我會讓更多的混沌……!”


    提線貓還未囂張完,便被西門一把抓在了手裏。


    他狠狠捏著它的脖頸,憤怒地質問道:


    “眼宗被混沌侵蝕得還不夠嗎?!做你的春秋大夢吧,這裏再也不會受你們任意擺布了,因為……”真正的宗主已經迴來了!


    提線貓很快便掙脫了漸漸無力的禁錮,狂妄地嘲笑了幾聲:


    “可別這麽說,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混沌無所不在,早晚有一天,你們還會再次沉淪於黑暗之中,到時候……呃!”


    提線貓第二次被突如其來的疼痛打斷了話,但這一次並非是來自外力,而是身體內部傳來的痛感。


    肚子裏一陣尖銳的刺痛感襲來,什麽東西從內部劃開了它的表皮,又一腳踢出來了幾塊棉花。


    它咽下尖叫低頭一看,一隻紙片貓從它的肚子裏鑽了出來,又緩緩地將腦袋轉了180o,沒有五官的臉正盯著它看。


    “啊!什麽東西?!”


    這一次的故作冷靜完美失敗了。


    它怪叫著將紙片貓拍飛了出去,像躲避瘟神似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沒了支撐的紙片在空中晃晃悠悠著,最終飄飄然降臨在西門麵前。


    隻可惜,這位年輕的宗主早已因氣力喪盡外加剛剛的視聽覺衝擊而昏過去了,錯過了這一場好戲。


    收拾好戰場的星羅班小貓和曈曈匯合後,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白糖一見到提線貓的身影,舉起正義鈴便衝了過去:


    “你這個壞東西,快把晴雲哥和師父還迴來!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提線貓還未迴過神便被白糖邦邦打了兩下。它一手捂著隱隱作痛的腦袋,另一手按著時不時漏出棉花的破洞,皺著臉往後撤了幾步。


    吃癟的它本想發作怒罵幾句,卻顧慮到剛剛破肚而出的另一個“威脅”,剛要脫口而出的罵罵咧咧頓時拐了個彎,吐出來了一句狠話:


    “你們給我等著!下一次,可不會這麽走運了!”


    落荒而逃的提線貓很快便消失了。


    “跑得真快!”


    憤憤不平地罵了一句後,白糖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爬上了他的小腿。他低頭一看,是一隻長得和他肩上趴著的那隻一模一樣的紙片貓。


    “哦!是你,你迴來了!”


    趴在肩上的紙片貓高興地說了一句,下一秒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本是打招唿的手臂也無力地耷拉下來,落在白糖的胸口前邊晃蕩。


    “能量,用光了?”


    那自錄宗後闊別多日的同伴詢問道。


    它被白糖抱了起來,很快便到達了肩膀的位置,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和倒著的紙片依偎在了一起。


    “還剩了點。如果你不來,我可能就會‘冬眠’一陣,隻在必要的時候出現了。”


    血紅色的光芒在它們的身上一閃而過,沒過多久,原本渾身乏力的紙片貓便支棱了起來:


    “啊哈!本大人終於活過來了!拳打三十隻提線貓都不在話下!”


    它叉著腰,一臉自信地跺了跺腳,又故作遺憾地對提線貓的不辭而別感到可惜。


    要是那家夥再晚點走,它或許就可以以“工傷賠償”的名義敲詐勒索點沒必要的零部件了。


    畢竟它再怎麽說,也是為傀儡師的“遊戲”增添了不少挑戰和樂趣啊!為他打了工,又是因此受的傷,那可不就是工傷嘛!


    小貓們見紙片貓恢複了精神,原本藏在心裏的擔憂也揮之而去。


    他們將目光放在了暈倒的西門身上。


    “現在咋整?”


    “先等他醒來吧。”


    “哎,對了!我失去意識後做了個夢,我夢見我看到修了……”


    白糖和其他貓們說著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事,大飛也說他夢見了奶奶,武崧和小青則笑著閉口不談。


    要是他倆說出夢到的那些事,白糖不知會笑成什麽樣。


    阿晴也沒參與討論,隻是時不時應和幾句。


    那些虛假的事,隻不過是她曾經的白日夢罷了,放到現在也不可能實現,畢竟她們不知道相隔多少個世界或者時空了。


    明明她早已放棄這樣的念想,但為什麽還會因為這份“不可能”而心痛和難過呢?


    或許在將來,她能夠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吧?


    ……


    一覽無餘的藍天在闊別多年後終於重現眼宗,陽光推開了厚重的烏雲,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照在了每隻貓的臉上,暖烘烘的。


    西門因這股暖意幽幽轉醒,一睜開眼,便看到了圍在他身旁的幾個熟悉的貓。


    先前發生過的事情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狼狽地坐起身,正對麵的便是一臉平淡的曈曈。


    “曈曈,我……”


    他尷尬地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隻好緊張地幹咳了幾聲,道,


    “對不起,我……最後還是沒能抵禦住混沌,作為宗主,也沒能保護好眼宗,讓你失望了。說到底,這宗主之位本該是……”


    西門自嘲著笑了笑。


    替代曈曈成為宗主,也替他去麵對魔物和黯的攻擊,雖然改變了好友犧牲的局麵,卻拉著整個眼宗下了水,在混沌的控製下成了個傀儡。


    渾渾噩噩過了這麽多年,他竟在混沌的控製之下做出了那麽多的錯事,害得眼宗的弟子和無辜的村民們跟著受苦。


    時間不會倒流,一切的傷痛與痛苦也隻有等他日後慢慢彌補了。


    不過好在,曈曈從冰牢中被解放而出,隻要他成為新的宗主,眼宗的恢複也是指日可待。


    但下一秒,西門便被他的期望潑了冷水:


    “西門,我已經決定和星羅班一起離開眼宗了。”


    這樣的話一出口,有貓歡喜有貓憂。


    白糖高興地歡唿一聲。


    曈曈的強大是不容置疑的,他的加入必然能為星羅班解放貓土一事增添一份成功的希望。


    更何況不打不相識,白糖自認為曈曈早已和他們是很好的朋友了。新朋友想要加入自己的隊伍裏,怎麽樣都是喜聞樂見的好事。


    但對於西門可就不同了。


    他怎麽可能舍得相處多年的好友離開?


    況且,眼宗也不能失去這位新一任的宗主。


    “這、瞳瞳,你萬萬不可現在離開眼宗啊!”


    西門急忙起了身,張口便開始勸說他的摯友別那麽急於行動,生怕瞳瞳下一秒就飛出了眼宗,消失不見。


    “盡管我已經擺脫了混沌的控製,但弟子們恐怕對我會不太信任……他們,需要一個新的宗主。”


    瞳瞳聽後,低頭沉思了一會。


    他心中的天平在眼宗和自由之間來迴搖擺。


    自由自在對他而言固然重要,但眼宗的未來也成為了他猶豫的關鍵因素,畢竟這裏是他的家鄉,在他想要當宗主之前,早已將保護眼宗的責任刻在了心上。


    還未等他做好決定,武崧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西門說的在理。眼宗剛剛恢複和平,很多事都需要處理,光靠他一隻貓怕是忙不過來。”


    大飛也加入了勸說隊伍:“是啊,萬一魔物還沒有消滅幹淨,你們互相也有個照應啊。”


    瞳瞳見他未來的夥伴也一樣堅持他留下,本是搖擺不定的內心最終是往“責任和家園”更偏了些。


    他遺憾地撇了撇嘴,道:


    “那、就當是為了眼宗……我以後再去跟你們會合吧。”


    ……


    “呀,沒想到你這麽心靈手巧啊?”


    晴雲站在傀儡師身旁,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用傀儡線縫補著提線貓身上的破洞。


    傀儡師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怒斥道:


    “你好意思說?為什麽要在它身體裏塞你的紙片貓?!”


    “這可不關我的事。”


    晴雲無辜地攤了攤手,後撤了幾步,離怒火中燒的藍色炸藥桶遠了些,


    “你得問你的提線貓,我可不背鍋。”


    傀儡師危險的目光又對準了修整完畢的提線貓,後者心虛地從他的手裏溜了出來,一轉頭看到準備吃瓜看戲的晴雲,便生氣地指責道:


    “晴雲,你別把自己摘得那麽幹淨!它死而複生,這肯定是你幹的好事!”


    “誰讓你沒按要求做呢?”


    晴雲輕笑一聲,笑眯眯地看著提線貓,


    “你不會忘了當時是如何被交代的吧?不過你也付出了‘完大蛋’的代價,我就不追究你說我壞話的事兒了。”


    “你……!”


    提線貓吃了癟,也沒再反駁什麽,它趕緊躲在了傀儡師的身後,生怕晴雲出爾反爾,下一秒就給它來一場“腥風血雨”。


    但它的主人可沒想那麽多。傀儡師不滿地轉向晴雲,開始興師問罪:


    “所以,實際上還是你幹的好事?你知不知道修複傀儡是件多麻煩的事兒?!


    “在我這蹭吃蹭喝就算了,你還傷了我的東西?!更別說你安排在小貓那邊的紙片貓壞了我多少事!你是不是成心想和我作對啊?!我——!”


    傀儡師張牙舞爪地想和晴雲大戰三百迴合,被提線貓和及時出現的獅虎女攔著才沒撲過去,否則過會就是兩敗俱傷的慘不忍睹局麵了。


    “血契還在呢,一旦揍了他,您自己也會受傷的!大人冷靜下來!”


    獅虎女拍著傀儡師的後背,在安撫對方的同時狠狠瞪了一眼一臉無辜的晴雲。


    他明知道傀儡師早就看不慣他了,還總是出來晃蕩作死,不知道是閑得沒事幹還是真的不怕死,非得把貓氣死才罷休嗎?!


    要不是晴雲那詭異的“以命換命”契約還未到期,即便沒有傀儡師的命令,她也會立刻上前解決這個大麻煩。


    現在隻能求他消停一會了,不然傀儡師真動起手,隻怕僅憑提線貓和她兩個根本攔不下來。


    “動動手指就能修好的事兒叫什麽麻煩……”


    晴雲還在繼續輸出,他根本就沒停過!


    “你——!”傀儡師拳頭硬了。


    “請你、請您閉嘴吧!”緊緊抱著自家大人胳膊的獅虎女有些欲哭無淚。


    “好了好了,別動怒,你也不想怒火攻心然後死了吧,那我也被你拉下水了,這多不好啊。”


    晴雲接收了獅虎女的怒氣百分百的瞪眼,無辜地停止了輸出,撇了撇嘴。


    為了在之後的日子裏還能上桌吃飯,他把幾塊從觀察者商店買的絕香·美味·小魚幹扔向了傀儡師當做賠禮。


    畢竟,傀儡師的體型太大了,在吃飯的時候總是故意把他擠到一邊。


    而講求和平待貓的他隻能放下武器,委屈吧啦地蜷縮在小角落,才完全不是因為怕自己受傷才不反抗的。


    而這一筆賬再被傀儡師記上,他或許連椅子都沒得坐了。


    晴雲對疑惑的傀儡師大方地擺了擺手,臉上是一副“你不用感謝我”的神情:


    “好啦好啦,我的錯,這些給你當做賠禮。很好吃哦,記得分享給你的下屬。”


    接著他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大廳。


    晴雲來到廚房,唐明已經換好了新的一壺龍井,正往杯裏倒茶之時,才注意到他的到來。


    “又去氣那家夥了?”


    早已習慣晴雲和傀儡師互懟的老貓老神在在地說著,往對方的杯子裏倒上了熱茶。


    “我和他的事兒怎麽能說是氣呢?那是友好交流、和平互動。”


    晴雲樂嗬嗬地說著,輕啄了一口杯裏的茶水,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地哎呀了一聲,朝唐明說道:


    “說起來,孩子們應該差不多解決眼宗的危機了,要不和他們聯係一下?”


    唐明會意地看了一眼晴雲,輕歎了口氣,點頭同意了。


    青年並未在意老貓的無奈,他興衝衝地起了身,將瓶子裏的血液倒了出來。


    深紅色的血並未隨著重力落在地上,反而是順著他的意願懸浮起來,又匯聚、展開,形成了一麵不斷循環湧動的紅色“鏡子”,還隱約能夠看到他們兩隻貓的倒影。


    “這次是新的形式,您就看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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