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裏都是好脾性,待身邊人如春風,此刻眉目間卻帶了明顯怒色,卻又非是對敵人的那般狠辣。


    莫十七愣了片刻,脫口道:「我不是故意的。」


    杜長蘭闔了闔眼,將她放下,「我知道。」


    正因如此,他才生慍。


    辛菱呈著點心茶水來時,遠遠瞧見一道熟悉人影,笑喚:「十七——」


    下一刻,辛菱聽到熟悉之聲,驚道:還有杜大人?!


    他頓時放輕腳步,屏氣凝神,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子,臉色跟著古怪起來,大人在訓斥十七?


    真是稀奇了。


    這些日子也不知十七怎的,不肯好好走路,總是神出鬼沒,有一次十七從他身後冒出來,將他驚了個心顫。


    他把這茬記著呢,哼。


    辛菱津津有味偷聽,壞心眼想:大人再多教訓十七幾句,大人是文官,說不出刻薄語,他代勞也是可的~~


    誰知最後杜大人隻禁十七三日零嘴,罰十七抄一本心經。


    辛菱撇撇嘴,並不意外。杜大人還是一如既往偏心十七。


    然而他抬眸,看見莫十七落寞離去的背影,仿佛有被杜長蘭狠狠傷到。


    辛菱:………


    他一時不知如何用言語形容此刻心情。


    「愣著作甚,還不過來。」


    辛菱反應過來是杜大人在叫他,忙不迭小跑進屋,正瞧見杜長蘭在拾碎片。


    「大人且慢,小的就來收拾。」辛菱放下點心,三步做兩步上前,最後一塊碎片落入杜長蘭手心,辛菱大睜著眼看著。


    杜長蘭捧著碎片朝桌邊行去,半是無奈半是打趣,「青蛙陶件碎了,也沒冒出個王子。」


    辛菱一頭霧水,大人在說什麽?


    杜長蘭落座給自己倒了一盞茶,他看著褐色的茶湯,腦中浮現那雙清澈的眼睛,或無辜或委屈或譴責。


    茶滿溢出,沿著桌沿澆在杜長蘭的身上。他起身避開已來不及。


    辛菱俯身來給他擦,被杜長蘭拂開去:「你退下罷。」


    「可是……」辛菱舉著方帕不動,見杜長蘭對他揮手,隻好離去。


    杜長蘭垂首看著前擺暈濕痕跡,嘆了口氣:真是個尷尬位置。


    這一件件都是什麽事。


    杜長蘭迴裏屋換衣,打算稍後也謄抄一份心經靜心。然而一刻鍾後,辛起匆匆而來,「大人,城裏有變。」


    杜長蘭眉梢一跳,辛起三言兩語說不清,抱拳道:「小的鬥膽,懇請大人移步。一看便知。」


    二人離府,一道人影跟著匆匆離去,鄭同知賞了兩角碎銀,下人千恩萬謝的走了。


    黃通判這才道:「杜知州又離府了,他欲作甚?」


    鄭同知也不知,少頃他遣來兩人,命二人跟上知州。隨後鄭同知扭身時,看見隔絕他們與那群「鄉巴佬」的高牆,冷哼一聲。


    這知州府都是他的耳目,一切盡在他掌中。年輕人,一時逞兇鬥狠便以為是最終勝者了,天真。


    那廂辛起駕車穿過鬧市,拐進幽長曲折的小巷。


    「大人,此處需得下車。」


    兩人貼著牆根疾行,而後躍至一棵古樹上,辛起剝開掩映的綠葉,低聲道:「大人請看。」


    西北方的民宅裏聚集三十來人,臂綁黃巾,虔誠跪伏,而在眾人上首,一人赤手空拳探入油鍋,分毫無損,引得一大群人高唿。


    隔著這樣遠的距離,杜長蘭隱約能聽個片斷,無外乎「高人」「神仙」「顯靈」之類。


    少頃,一高瘦男子捧著一個漆黑大肚罐行來,眾人紛紛朝裏投錢,倒真是「聚寶盆」了。


    辛起側首望向杜長蘭,「大人……」


    杜長蘭:「本官明白。」


    若是尋常騙子,辛起不會如此凝重。


    杜長蘭盯著百姓臂上黃巾,神情冷漠,古有黃巾起義,這群人倒是頗有效仿之意。


    辛起把著樹幹,指骨用力,整個手掌將樹幹牢牢扣住,盯著樹下殘影輕聲道:「小的打聽到,這些人在本地有一段時間了,先時在村落出沒,漸漸至縣,城,有百姓為他們自發掩護,是以先時不察。」


    杜長蘭若有所思,忽而手上一癢,一隻通體灰黑色的毛毛蟲順著他指尖爬行。杜長蘭手腕一翻,曲指談向斜上方的鳥雀。


    「走罷。」他順著樹幹落地。


    離開時,杜長蘭感覺車頂一聲悶響,稍縱即逝,他心裏惦記正事,未加留意。


    辛起帶杜長蘭在城中搜尋,他目前隻查到三個地方。一個時辰後,二人迴府,一隻鳥雀從二人頭頂掠過,無人在意。


    杜長蘭心道覃州真是龍潭虎穴,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本官靜靜,你把守屋門。」杜長蘭丟下一句,就進了屋。


    辛起眼觀鼻鼻觀心守著,盯著前麵兒屋簷上的灰雀出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大人初上任,糟心事一件不少,與崔大人的好運氣截然相反。


    屋內,杜長蘭看著離去前桌上的青蛙碎片,腦海中浮現院中跪伏的百姓,騙子低劣的伎倆。


    所謂「仙術」,粗糙的不堪入目,卻仍有人深信不疑。


    院中受騙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年歲不過十一二,一麵有騙子篩選之故,一麵未嚐不是這些人尋求心靈安托,適才給騙子可乘之機。


    人生來赤/裸,空白如紙,有人以才學詩情鋪得滿當,有人以金錢欲/望深浸盡染,有人以世間山水填充上色,不拘是好的壞的,總歸是將這張紙塗滿了各種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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