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氏一族則不然,他們追逐的是利益,重要的就是結果,就是成王敗寇!


    蓋聶顯然不是很看好項氏一族的結果。


    他隻能用一種文藝的聽起來不怎麽糟糕的方式來迴應小靈。


    小靈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笑著迴道,“希望他們能夠求得自己需要的未來。”


    他不是很懂蓋聶的話,但也猜得出來兩人狀況估計不是一帆風順,於是給了一句祝福。


    接著他又說起了自己的事,“之前我被曉夢掌門叫走,後來沒事了原本想去和天明他們見麵,可惜耽擱了未能成行。”


    小靈說的很簡單,但其實他那段時間經曆的……也不算複雜。


    大澤山之戰後,他本想去桑海找天明他們,既是去見見朋友,也是為了他自己的某些私人目的。


    但猶豫再三後還是決定等這一屆的天人論劍完成後再去。


    這一等耽誤了不少時間,嬴政的東巡車隊就趕赴桑海了。


    考慮到嬴政的到來很可能會影響他的私人目的,他又糾結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出發走一趟。


    結果人還沒到桑海,墨家的青龍計劃就順利實施,皇帝嬴政命懸一線,險些被刺殺身亡,然後整個桑海地區就成了江湖人的禁地。


    小靈實在不想上趕著去找不自在,關鍵是桑海局勢這麽緊張,天明少羽大概率都在哪個犄角旮旯縮著呢,他去未必能順利找著人,就是找到人了,也隻能憋在隱蔽的角落裏躲著,實在沒意義。


    至於他的私人目的就更沒戲了。


    他索性就又迴天宗了。


    等嬴政遇刺的風波漸熄,又鬧出了焚書令這一茬事。


    焚書令平等的波及了整個諸子百家,基本上沒有一家能幸免於難的。


    嬴政執行的確實很徹底,不僅法家他沒饒過,連陰陽家的書他都給燒了。


    東皇太一在這件事上也完全沒有對抗嬴政的想法,說燒他就給燒了,根本不在乎。


    不過他不在乎,其他諸子百家可在乎。


    連一貫強調對君主無限忠誠的法家都為此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道家,自然也不會毫無波瀾。


    天宗這邊,曉夢非常硬氣的直接讓朝廷派來執行焚書令的人滾。


    對方肯定不願意,於是就被曉夢從物理上給滾走了。


    由於擔心可能會到來的帝國朝廷的後續報複,小靈依舊沒有離開太乙山,而是隨同門坐守山門。


    不過不知道是古尋出麵了,還是長公子扶蘇出麵斡旋,這事不了了之了。


    眾所周知,道家門派的藏書其實並不多,天宗更是如此,不像儒家有藏書的習慣,不僅是自家先賢寫就的經典,還有其他門派的書,乃至是史跡史料,及其他各類雜書閑書。


    皇帝可能覺得沒必要為這幾本書鬧出太大的動靜,便網開一麵了。


    人宗雖然沒有天宗那麽硬氣,但逍遙子早就把山門總部的書都給藏起來了。


    人宗表示隨你燒,隻要你能從太乙山上找出來書。


    後續也是不了了之——找不著書肯定沒得燒。


    道家雖然是諸子百家中名頭最盛的幾家之一,但規模卻是其中最小的,不像儒家墨家亦或農家那般家大業大,所以才能這麽糊弄過去。


    即使如此,也隻是保住了太乙山這個總部的安定,其他地方也是一地雞毛。


    等焚書令的事稍稍停歇之後,便入冬了。


    小靈不是常人,倒不需畏懼冬日嚴寒,但蜃樓出海,他失去了去桑海的最大動力。


    而且蜃樓一走,桑海雲銷雨霽,墨家和項氏一族是否還會繼續在哪兒逗留就很難說了。


    他去了大概率會撲個空。


    兩相疊加之下,小靈最終徹底放棄了出山入世的想法,暫時老實留在門派裏了,直到今日蓋聶到訪。


    聽到小靈的話,蓋聶迴應道,“天明他們之前也曾幾次向人宗的逍遙子先生問及你,可惜未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小靈聞言一笑,接著問了一句,“他們都還在桑海?”


    蓋聶搖了搖頭,“都不在了。”


    他沒給出更進一步的詳細下落。


    天明跟著蜃樓一起出海的事,他不想跟太多人說。


    至於少羽……蓋聶也不清楚他的具體去向,隻知道項氏一族南下,目的地是會稽一帶。


    那範圍就太大了。


    小靈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希望有緣能跟他們再會吧。”


    “會有機會的。”蓋聶沉聲迴了一句。


    “冒昧問一句,蓋先生找北冥子師叔祖是為了?”小靈換了個話題問道。


    “為了天明的事。”對小靈,蓋聶的迴答要更直接一些。


    小靈了然的點了點頭。


    天明身體有問題他是了解的,也知道蓋聶有意尋求天宗的幫助。


    之後他沒再多問,加快腳步引著蓋聶進入了北冥子隱居清修的山穀。


    穀口,小靈探手往穀內一指,“北冥子師叔祖就在穀內,蓋先生請自去見他吧。”


    “有勞了。”蓋聶稍作致謝後,邁步走進了山穀。


    長著初生嫩芽綠草的穀內,孤零零的矗立著一座簡單的木屋。


    屋外擺著一張桌案,兩側置有坐榻。


    北冥子正跪坐在榻上等待蓋聶。


    和古尋第一次與他見麵時相比,北冥子蒼老了許多。


    當年他們見麵時,北冥子已是一個耄耋老人。


    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北冥子也成了百歲老人。


    昔年的他看著彷佛和晚輩赤鬆子同齡,雖老邁卻精神矍鑠,不顯老態。


    但此時的他,一眼看上去就帶著明顯的腐朽暮氣,半點不見道家高人的風範。


    看著彷佛隻是個尋常暮年老頭的北冥子,蓋聶並不意外。


    一百多歲的老人了,還能自如行動,已經足以讓人感慨一句不愧是道家高人,果然養生有術。


    他們畢竟隻是練武,不是修仙,不僅沒有延年益壽的效果,若是早年跟人逞勇鬥狠多了傷了身體,壽命多半還不如普通人。


    “晚輩鬼穀蓋聶,拜見北冥子前輩。”蓋聶邁步上前,先揖手行了一禮。


    北冥子輕輕擺了一下手,動作幅度很輕微,似乎是沒有太多的力氣:


    “坐吧。”


    蓋聶很聽話的跪坐在北冥子對麵。


    “鬼穀子現在怎麽樣?”北冥子沒有詢問蓋聶找自己的目的,先問起了他的師傅鬼穀子。


    “師傅他……”這個問題蓋聶還真答不上來,“我已經很多年沒見到他了。”


    “嗬!”北冥子眉眼低垂,雙眼似睜似閉,輕笑一聲道,“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


    “躲起來也好,時代終究已經變了。”


    “天下燎燎,蒼生塗塗,諸子百家,唯我縱橫……這句話象征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啊!”


    縱觀春秋戰國五百載,諸子百家輪轉不休,你方唱罷我登場。


    要說哪一家最為活躍,最為輝煌,那莫過於縱橫家了。


    對於征伐不斷的各個諸侯國來說,很多時候自己國內如何治理都在其次,更重要的反而是如果處理和鄰國的關係。


    該選哪些作為友邦聯手合作,該選哪些作為敵人吞噬壯大,這是一門學問。


    而最擅長處理這件事的恰恰就是縱橫家。


    所謂的合眾弱以攻一強,事一強以攻眾弱——也就是俗稱的合縱連橫,正是縱橫家最為推崇,也最為拿手的外交兼軍事政策。


    也正因為縱橫家有這種無風硬起浪的本事,所以才能落下‘天下燎燎,蒼生塗塗,諸子百家,唯我縱橫’的名號。


    聽著很唬人,但本質上就是攪屎棍。


    各國也確實是沒少被縱橫家的攪屎棍折騰,真是怕了他們。


    但隨著各大諸侯國之間大魚吃小魚的遊戲走向末期,天下逐漸趨於一統,可供縱橫家活躍的範圍就越來越窄了。


    雖說在同一個政權下也會有不同的政治派係,勢力集團,彼此之間也會明爭暗鬥,爭權奪利,看似和諸侯國之間並無區別,但實際已經有了根本的區別。


    最大的區別就是諸侯國上麵可沒有說一不二的皇帝。


    諸侯國之間說翻臉就可以翻臉,說結盟也就可以結盟,一切皆出於君王的意誌,或者是利益的需求。


    但帝國內的政治勢力,政治集團可沒那麽自由。


    沒有皇帝的允許或默許,你直接跟政敵動刀子就是找死。


    反過來也是一樣,敢隨便結黨營私,也是找死。


    別說中央集權的皇帝,就是周王室沒失勢的時候,諸侯國都不能這麽胡來。


    沒有了這份自主權,縱橫家再想無風起浪就很難了。


    所以北冥子才說縱橫家的時代過去了。


    當然,時移事異是常態,世道變了,縱橫家也跟著變一變,依然能有自己的出路。


    不過這個過程需要多久就很難說了。


    春秋戰國五百載,在各國的伐交頻頻之下,也足足孕育了上百年的時間才誕生出縱橫家。


    現在縱橫家想要轉變思路,適應新時代又需要多久呢?


    誰也說不準,但肯定不是幾年乃至十幾年就能搞定的。


    縱橫家如今的局勢如何,蓋聶這個當事人自然一清二楚,隻是他並不在乎,此時聽到北冥子的話也並未做出任何迴應。


    北冥子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小聖賢莊沒的那天,你在場嗎?”


    蓋聶搖了搖頭,“儒家的事有些敏感,外人不便參與,小聖賢莊也不希望我們參與進去。”


    “同時,我們當時也沒料到帝國會做的這麽絕!”


    直接滅掉了整個小聖賢莊,帝國的操作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甚至當時被阻止出手相助的墨家都沒料到帝國真的這麽狠辣。


    他們害怕摻和進去會激化矛盾,刺激帝國做出更嚴重的反應,結果帝國直接一步到位把事做絕,根本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了。


    “儒家……某種意義上也過時了。”北冥子輕聲繼續說道,“隻是荀況,確實可惜了。”


    北冥子這句話倒不是刻意貶低儒家。


    他們過時是必然的,甚至比縱橫家過時的更徹底。


    儒家無可爭議的核心是至聖孔夫子。


    然而孔子一生所追求的都是恢複周禮。


    生於春秋末年的孔子,麵臨的是日益擴大,烈度不斷提升的諸侯混戰。


    百姓民不聊生,九州遍是烽火。


    這種世道毫無疑問是錯誤的,孔子或許沒能在這個日益變化的時代中找出社會發展的新方向,但他至少選擇了的方向——恢複周禮。


    彼時,周禮或許有些落後,有些過時,但它終究代表一種穩定的秩序。


    而有秩序,就肯定比沒秩序強。


    但放到現在毫無疑問就徹徹底底不合時宜了。


    嬴政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盡管這個時代看起來前路未卜,甚至有些搖搖欲墜的意思,但大概率比周禮更適合現在的天下。


    如今的世道畢竟和周王朝建立時已經大不一樣了。


    不過跟著北冥子又感慨了一句,“就是可惜了荀況。”


    蓋聶沒說話,但不自覺地點了下頭,對此深以為然。


    荀子,世人對他的一致看法是儒家的末代大儒。


    其實不僅如此,他更是整個諸子百家最後的輝煌,是這個時代鮮少有資格與諸子百家的先賢並稱諸子的前輩——除他以外,也就隻有他的學生韓非還有這個資格了。


    北冥子的輩分資曆比荀子更老,但他就沒這個資格——作為天宗的大師,外界對他的了解基本也就一個名字,而單純一個名字是不足以稱賢。


    這也是小聖賢莊覆滅,荀子身亡引起諸子百家集體震動的原因之一——在他們看來,這似乎隱隱有標誌著諸子百家的落幕的意味。


    北冥子說完這句話後,笑了一聲,蒼老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接著說道:


    “我這年紀確實是大了,總是喜歡說些有的沒的。”


    “說說正事吧,你找我……是為了一個孩子吧?”


    蓋聶平靜的眼眸泛起了波瀾,“北冥大師知道天明的事?”


    “多少了解過一些,但也不多。”


    “那大師……”


    北冥子打斷了蓋聶,“你沒把人一起帶過來?”


    蓋聶沉默了一下後迴道,“他隨蜃樓出海了……天明的朋友從國師古尋那裏得知,解決他身體問題的唯一出路,似乎就在蜃樓,無奈之下,我們隻能放任陰陽家將他帶走。”


    北冥子微微頷首,“在這件事上,古尋是你最可信,也唯一可信的人。”


    “除他以外,誰也給不了你明確的答複——包括我,也包括東皇太一。”


    “當然,我不能保證古尋說的一定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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