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農家和墨家的合作,源自農家上代俠魁和墨家前巨子,執行於農家兩家現任的魁首。”朱家苦笑著指正道,“可不是神農堂和墨家的合作。”


    “這……還能這麽算的嗎!?”劉季眼睛瞪得愣大,手裏撥弄的骰子差點都都要掉了。


    “可是青龍計劃明明是咱們……”


    朱家打斷劉季後麵的話,搶過話茬說道,“是咱們和墨家搭的橋。”


    “但這件事最終還是由整個農家和墨家達成的合作,最終出麵的也是身為俠魁的‘田言’。”


    “那咱們也可以撇開‘田言’,單獨和墨家談一次合作啊。”劉季對此不以為然。


    朱家切迴‘喜’麵,笑著迴道,“墨家為什麽要跟農家的一個堂口合作呢?”


    “農家是江湖第一大幫,可神農堂不是農家,神農堂的堂主也不能代表農家。”


    農家有十萬弟子,神農堂卻就隻有六分之一。


    一萬多人,聽起來很多,但其中真正可用的也就能湊出來一萬人,甚至還不到。


    對於曾是兩大顯學之一的墨家來說,十萬人是個很大的數字,但萬把人就隻是個數字了。


    依舊不算少,但並非不可企及。


    墨家平時連幾百人一起行動都少見,但那隻是他們不習慣於,也很少需要集群行動。


    機關城未陷落前,內部常駐的墨家弟子也有數以千計。


    朱家並沒有足夠分量的籌碼打動墨家一定和他合作。


    談交情的話,雙方的關係其實也沒多親近。


    雙方的關係全都建立在之前俠魁之爭的時候有所合作,以及之後青龍計劃達成合作是朱家牽的線。


    但無論是大澤山之戰,還是後續的青龍計劃,‘田言’都是農家內最核心的人物,朱家也隻是跟墨家混了個臉熟,說得上話。


    要說有多深厚的友誼,那就是扯淡了。


    這種程度的關係,還不足以讓墨家違背原則和他合作——所謂原則,便是越過俠魁‘田言’,去勾搭農家下屬六堂之一。


    雖然在風評上,疑似和羅網不清不楚的‘田言’似乎會很不受和帝國不共戴天的墨家的親近。


    但猶豫大澤山之戰以及青龍計劃中的‘田言’的表現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以及在墨家內部蓋聶和張良的格外信任,墨家基本上對‘田言’沒有太大的偏見。


    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比較信任,隻是稍有一絲保留以防不測。


    至於‘田言’在農家內部的所作所為,那就是農家的事了,不在他們墨家的考慮範疇內。


    這種情況下,墨家不可能越過‘田言’去和神農堂合作造反這種事。


    要是其他事情,合作一把也無妨,畢竟農家六堂都是獨立的,道理上來說俠魁也無權直接幹涉一堂事務。


    朱家自己想做點什麽事,需要別人幫忙,再合情合理不過,誰也挑不出毛病。


    但造反這事不僅牽扯到神農堂自己,還會牽扯到帝國。


    帝國可不會管什麽農家六堂各自獨立,神農堂造反,就是整個農家造反!


    帝國鎮壓叛逆分子的時候也不會區分哪個是神農堂,哪個是其他五堂。


    這種一堂做事,六堂擔責的操作,墨家這個外人當然不能越過‘田言’就摻和進來。


    當然,如果朱家能夠給出足夠的籌碼打動墨家,那倒另說……可惜他給不出。


    在反抗帝國這件事上,墨家當然需要盟友,但神農堂並非是什麽優先選擇,更談不上最佳或者不可或缺。


    朱家把一切看的都很清楚,所以從未想過這件事能撇開‘田言’單幹——要麽合作,要麽就不做,沒有第三種選擇。


    劉季一時間想不到這麽透徹,但大概也能領會一些朱家的意思,咋摸了幾下嘴,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了片刻後,他才嘟囔著說道,“那咱們就被那丫頭片子給兩頭堵死了?”


    朱家嘿嘿一笑,“所以拚一把啊,咱們要冒險,‘田言’一樣要冒險,無非就是風險大小和來源不同罷了。”


    “反正骰盅不掀開,是大是小就猶未可知!”


    劉季點了點頭,他也是個資深賭徒,這個道理自然知道。


    “那……老曲的事?”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一提到這個話題,朱家麵具驟然切到‘怒’,語氣轉冷道,“司徒萬裏死定了!”


    “這是我的底線,‘田言’那丫頭若是不交人,那我寧願跟她魚死網破!”


    江湖上談起朱家,都說他長袖善舞,八麵玲瓏,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精。


    但同時,他也是江湖上公認的豪俠,極具任俠之風,為人義氣為先!


    這二者看起來不合,但其實並不衝突。


    一個純粹巧言善辯,花言巧語的人,其實很難獲得大多數人的喜歡。


    朱家能有今天的好名聲,利索的嘴皮子和老練的處事原則固然重要,但他的重情重義同樣不容忽視。


    如果他隻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就不可能和陳勝那樣的人處成朋友,哪怕他們天然站在同一立場。


    當然,朱家講義氣,但不是無條件無底線的講義氣,更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值得他講義氣。


    他不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但也不是什麽聖母聖父,逮誰幫誰。


    而曲殤,恰恰就是朱家最重視的兄弟,甚至可以說沒有之一。


    理智讓朱家在自己處於劣勢時能勉強按下報仇的心思,但這仇,他無論如何也是要報的。


    劉季也了解朱家是個什麽樣的人,對這話並不意外,隻是有些擔心的問道,“‘田言’那丫頭,能願意嗎?”


    這個擔心,早在朱家第一次提起要借此事逼迫‘田言’放棄司徒萬裏的時候他就有了。


    司徒萬裏,拋開人品不談,能力上是無可指摘的,否則也不可能和朱家聯手一起抗衡田姓四堂那麽多年。


    經曆過俠魁之爭的農家折損了大量的人手,那些普通弟子補充起來倒還簡單——哪怕一時半會補不上來也無所謂,農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但高層的精銳,就不是一時半會能補迴來的了,偏偏他們又格外重要。


    ‘田言’以一己之力統禦五堂,最缺的就是這類人才。


    若是犧牲掉司徒萬裏,她不僅會損失一名重要的管理型人才,而且也會損傷自己的威望。


    畢竟司徒萬裏是最先投靠她的人這件事,在農家內部已經不算是秘密了。


    朱家聞言切迴‘喜’麵,嘿嘿一笑道,“事實上,‘田言’已經鬆口了。”


    “那丫頭是個狠人,別說司徒萬裏,隻怕身為她親叔叔的田虎她也能放棄……隻要利益足夠!”


    “她現在一心想讓我和陳勝老弟給她當火中取栗的猴子,犧牲一個司徒萬裏,又算得了什麽?”


    劉季撇著嘴抖了抖,“噫……我就說不能讓她當俠魁!”


    “雖然司徒萬裏是個該千刀萬剮的小人,但對她來說,那可是她當上俠魁的重要功臣,這都能犧牲……等哪天有需要了,她肯定會出賣農家任何一個人!”


    朱家捏著須子,對此倒是並不氣憤,“老弟啊,可惜的是,往往這樣的人才更能成事啊!”


    朱家並不認為‘田言’放棄司徒萬裏這件事很卑劣,因為司徒萬裏幫她不是因為忠誠,也隻是為了利益。


    利來利往,誰賣了誰都很正常。


    劉季跟著朱家混了多年,任俠之氣比朱家更重,所以才會看不慣。


    劉季翻了個白眼,懶得對此多做評價了,轉而問道,“所以,咱們馬上就能報仇了?”


    “急不得,急不得。”朱家心情頗好的擺了擺手,“‘田言’不可能幫著咱們直接對付司徒萬裏,最多刻意給我們創造一些隱晦的動手機會。”


    “但司徒萬裏那個老狐狸也不是白給的,他一直在防著我,同時也不會完全信任‘田言’。”


    “雖然最近我和‘田言’的會麵都是私下秘密進行的,但他肯定能察覺到些許蛛絲馬跡,隨之加強防備。”


    “就算有‘田言’幫忙,想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也不容易。”


    “好在,咱們兄弟倆等得起!”


    朱家可不是個複仇心切,一天都等不了的急性子。


    隻要有了明確的希望,他等得起——司徒萬裏固然是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但從來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耗起來,肯定是司徒萬裏先耗不住。


    劉季先是高興的點點頭,但很快臉色轉苦:


    “所以……要不了多久,大哥你就要‘叛出’農家了?”


    一想到朱家將要帶著神農堂的主力脫離農家,留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麵對‘田言’,劉季就恨不得想死。


    朱家哈哈一笑,安慰他道,“別擔心,這事一時半會還沒頭緒呢。”


    “光是陳勝老弟那邊,就不知道‘田言’到底搞沒搞定呢……說起來我也得想辦法聯係上他們。”


    朱家知道陳勝吳曠被送去驪山之後,就一直想聯係上他們,但這件事很不容易。


    驪山刑徒本身處於嚴密看管之下不說,他們這個群體的數量也太大。


    想在數以十萬計的龐大人群中精準找出陳勝吳曠二人,很麻煩——難度尚可,但很費時間。


    盡管陳勝吳曠二人屬於刑徒中比較活躍出頭的那少部分人,知道他們姓名也隻有很少一部分人。


    幾百人,或者上千人?


    總之對數十萬人的刑徒來說,這點數量實在算不得什麽。


    朱家也就一直沒能真正聯係上他們,不清楚‘田言’到底跟他們溝通到了哪種程度。


    劉季並未因此輕鬆下來。


    既然他的老大已經有意和‘田言’達成合作,一切就隻是早晚的事。


    快的話幾個月,慢的話了不起拖個一年半載。


    帝國這形勢基本算是肉眼可見的不太妙,造反這事不可能拖個三五年的。


    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肯定得有點動靜……就是不知道這動靜究竟能鬧多大了。


    不管帝國局勢有多混亂,嬴政都還活著,有他壓在頭上,沒幾個人能不怕的。


    “老大……要不我還是跟你一起走吧?”劉季搓了搓手,試圖勸說朱家。


    朱家頓了一下,然後反問道,“老弟,你也走了,神農堂怎麽辦呢?”


    劉季拉長臉苦笑迴道,“不是大哥,你走了,我還能守得住神農堂嗎?”


    “我留下根本就沒意義!”


    朱家歎了口氣。


    他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留下劉季確實有用。


    整個計劃裏,最關鍵的不是他帶著神農堂主力脫離農家,而是通過他的背叛把農家從造反的事裏摘出去——哪怕隻是暫時摘出去。


    後者達不成的話,計劃等同於失敗。


    留下劉季繼續苦苦維持神農堂,可以借此額外做些誤導性的操作,能提高帝國被糊弄過去的概率。


    要是整個神農堂都脫離了,帝國恐怕會直接一刀切把帳算在農家頭上——當然,帝國也可能直接略過農家不管。


    但朱家和‘田言’商討了好幾次,都覺得前一種方案更具操控性,對他們更有利。


    他們倆都不是很喜歡賭概率。


    “老弟,這不僅是為了神農堂,也是為了提高計劃的成功率!”朱家隻能試圖勸勸他。


    劉季愣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這和計劃成功率有什麽關係。


    好在他雖然是個性情中人,但腦子很聰明,很快就理清了朱家的大概思路。


    “啊這……”劉季有些牙疼。


    隻為了他自己的話,求著朱家帶他一起走也就算了,現在牽扯到農家的安危,他就不能隻顧著自己了。


    糾結好半天後,劉季眼睛一亮,露出一抹痞笑,“要不……咱們換個思路?”


    “哦,老弟有更好的想法?”朱家聞言來了興致。


    劉季是個聰明人,否則他也不會選中劉季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劉季的意見,朱家還是很重視的。


    劉季嘿嘿一笑,摸著鼻子迴道,“我覺得,咱們可以把思路調轉一下,也不是說非得大哥你叛出,我留守。”


    “咱們還可以反過來啊!”


    ………………


    巴蜀地區,蜀山。


    這裏是蜀山部族世代棲息生存的地方。


    當然,現在已經了無人煙,隻剩下了一片殘破的廢墟。


    冬日剛過,山上的積雪並未完全融化,斑斑點點的覆蓋在山體上,樹梢上。


    石蘭背著冰魄,和哥哥虞子期並排走在崎嶇的山路上。


    這條路他們兄妹倆曾經無比熟悉,現在竟莫名生出了不少陌生感,明明他們離開這裏才不到一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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