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宗當然會消失,但不能亡於他人之手。”曉夢不假思索的直接迴答道,“天人之約始於道,自然也隻能終於道。”


    古尋眉頭緊鎖,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反問道,“所以你要搶在其他人之前,先行滅亡人宗,將一切重歸於道?”


    “太極玄一,萬川歸流,自當如此。”曉夢平靜的迴應道,“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


    “我懂……”古尋猶豫了一下,還是不禁問道,“但有必要嗎?”


    曉夢突然露出笑顏,那雙充滿冷感的灰白眸子也泛起了一抹水光,輕聲迴道,“有,因為我是天宗掌門。”


    “我還以為天宗的人,是不會有這種多餘情緒的。”古尋歎息著迴了一句。


    曉夢依舊含笑迴道,“太上忘情,並非無情,何況我輩皆是求道之人,而非得道之人。”


    “若是什麽情緒都沒有,又何來天人之約?”


    古尋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又閉上了。


    他來是想說教曉夢,但被懟了一通後,最終先無話可說的卻是他。


    當然,如果他一定要說教,其實還是有話可說的,畢竟以命相搏總不是值得提倡的行為。


    但古尋知道,自己是勸不動曉夢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今日的一切早在十年前他送曉夢入天宗山門之時就注定了。


    “我破壞了你原本的計劃,接下來打算怎麽做?”考慮一番後,古尋換了個話題問道。


    曉夢並未迴答,輕聲說道,“那就是我和逍遙子,天宗與人宗之間的事了,與旁人無關。”


    “與我也無關嗎?”古尋追問。


    曉夢瞥了他一眼,哼笑一聲,迴道,“論關係,陰陽家都比你更有資格過問。”


    “你確定不跟我說?”古尋隻能再問一遍。


    曉夢直接不迴話了,隻是笑了笑。


    “那你就不怕計劃又被我破壞?”古尋隻能換一種說辭試圖動搖曉夢。


    曉夢依舊不迴話,笑容帶上了幾縷嘲諷。


    天宗做事從來既不怨天,也不尤人,失敗了就失敗了。


    古尋若是能再一次破壞她的計劃,那是古尋的本事,也是天意如此,沒什麽好說的。


    “嗨……”古尋長歎一聲,頗為感慨的說道,“你終究不是當年那個少女了……我看來也勸不動你,既然如此便不糾纏不休了。”


    “總之……有需要幫助的話就聯係我。”


    “還有……”古尋站起身,拍了拍衣衿,側目看向曉夢,“注意安全,我可不想看見章邯哭喪著臉跟我說你出事了。”


    “國師還是先顧好自己吧。”曉夢笑著迴應了一句。


    古尋甩了甩以作道別,轉身離開了這間屋子。


    幾個天宗女弟子還守在外麵,看見古尋出來,湊上前笑嘻嘻的問道:


    “古先生和掌門師尊聊完了嗎?要走了嗎?”


    她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古尋擺明了她們年輕貌美的小掌門關係匪淺。


    這種樂子,她們當然是願意湊一湊的,說不定還能幫到自家掌門呢。


    古尋見狀不由笑了起來,“你們幾個倒是愛看熱鬧,一點不像天宗的弟子。”


    “天宗的弟子怎麽了?一定要表現的一個樣子才行嗎?”有人不滿的迴了一句。


    “你們這性格若是能勻點給你們掌門,那就妙極了。”古尋被駁了一句也不在意,笑嗬嗬的說道。


    “掌門性格也很可愛啊。”有弟子為自家掌門師尊鳴不平。


    現在的曉夢在古尋看來性格有很大問題——既有少年時的擰巴固執,又有天宗的太上忘情,這倆單個存在就很不好打交道了,交織在一起更是容易讓人摸不著頭腦。


    但在這些女弟子眼裏,她們的掌門可是個可愛的寶貝疙瘩。


    古尋被這群女弟子逗笑了,失笑著迴道,“你們還挺慣著她。”


    “那當然了。”有膽大的女弟子一點不客氣的迴道,“我們可不像古先生你。”


    “我怎麽了?”古尋抱著胳膊,頗為不忿的反問道。


    這些女弟子不說話了,隻是衝著古尋笑。


    感覺跟這群偏心曉夢的天宗弟子聊不出頭緒,古尋也不給自己添堵了,擺了擺手後離開了這裏。


    沒了古尋,這群天宗女弟子也就沒了樂子,但還有正事。


    “掌門師尊。”一名弟子走進院中匯報道,“人宗那邊派人來商議論劍結果的事,長老們請您出麵。”


    曉夢冷淡的聲音透過窗欞傳出,“告訴他們,這一次算逍遙子贏了,雪霽便再寄存於他手中一段時間,日後我會親自取迴!”


    嚴格來說,這次天人論劍的結果並不好判定。


    對於曉夢和逍遙子的最後一次交鋒,哪怕是古尋都很難說到底誰會笑到最後,隻能說兩人誰都可能死,也誰都可能活。


    如此一來,自然不能說誰勝過了誰。


    曉夢讓弟子如此迴話,等於直接認輸了,說起來不太合適,但……也挺合適。


    因為在輸贏這個問題之前,曉夢本身就已經違背了天人之約的規矩。


    天人之約,是以劍論道,比武點到為止,不能下死手。


    若是一時之間收不住手尚還可以容忍,但她顯然就是奔著逍遙子的命去的。


    僅這一點,就足以直接將曉夢判負。


    曉夢直接認輸,算是給了人宗一個台階下,讓天人兩宗的矛盾不會在短時間內迅速加劇爆發。


    若是她不讓步,天人兩宗掰扯起來,天宗也占不住理,而且很可能會激化兩宗之間的矛盾,讓天人兩宗迅速決裂。


    曉夢希望道家自此不分天人,但她並不想天人決裂,然後雙方大打出手給別人看樂子。


    所以這矛盾,她還是願意稍作彌合的。


    當然,不管怎麽說,不管怎麽做,曉夢這一次的激進行為,都注定兩宗的關係不複從前了。


    好在,曉夢對此並不在乎。


    而天宗的人對曉夢主動讓步認輸的行為也不在乎。


    女弟子轉達了曉夢的意思後,天宗長老們就直接原樣迴複人宗那邊了。


    人宗那邊自然無話可說。


    人家都直接認輸了,他們也不好死揪著不放,非得把這場論劍從頭至尾分析討論一遍。


    最終,這場堪稱幾十年,乃至上百年來天人兩宗最慘烈的天人論劍,就這麽輕描淡寫的被定下了最終的結局。


    這件事起初並未在江湖上掀起太大的波瀾。


    天人論劍是盛事,但點到為止的規矩使得它的結果從來不引人矚目,隻有過程更讓人感興趣。


    反正沒死人,那就和過去差不多。


    至於曉夢輸給逍遙子,就更不是什麽值得驚奇的新鮮事了。


    兩人差了幾十歲,曉夢的贏麵本來就不大。


    但是隨著當日旁觀的外人將論劍的詳情透露出去後,江湖上的議論聲就逐漸大起來了。


    天人兩宗的掌門比武不是新鮮事,沒打死人自然沒討論度。


    但多摻和了個帝國國師進去,給兩宗的天人論劍摻雜了一抹兒女情長之後,那願意討論的人就多了。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願意八卦的人就多了。


    古尋在江湖上兇名赫赫,願意得罪他的人寥寥無幾,但傳他的八卦顯然不算得罪他。


    或者說大家都抱著法不責眾的心態。


    八卦這玩意傳起來,相關的人何止成千上萬,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隨隨便便報複這麽多人。


    古尋總不能挨個把他們都打一頓吧?


    所以不止是古尋,任何大人物的八卦傳起來都快。


    對於自己完全招惹不起的人物,絕大多數人都很樂意給他們的人生經曆來上億點點的‘添油加醋’。


    至於那些八卦的真假與否……反正他們不在乎,他們隻想要樂子。


    其實在當時的旁觀者看來,古尋就隻是出手製止了曉夢和逍遙子繼續鬥下去,並未表露出多少額外的情緒,也不存在可以八卦的細節。


    這些旁觀者勉強也算是當事人,別人的頭兒古尋也許捋不順,找他們就是一找一個準了。


    所以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添油加醋,基本都是原樣複述給別人。


    可惜這話啊,一旦說出口,就再也不屬於說話的人了,別人想怎麽解讀,怎麽看待,乃至於怎麽傳播,就都是人家的自由了。


    沒有八卦的細節,他們可以自己創造,反正一個年輕漂亮的天宗新掌門,和相貌俊朗無比的帝國國師,想編點緋聞八卦可太容易了。


    謠言的傳播,就是從‘我買了條狗’到‘我日了隻狗’的演變。


    這個過程,誰也阻止不了。


    當年呂不韋聲名仍在的時候,關於他和秦莊襄王贏異人,以及趙太後三人之間的破爛事可以說傳的天下皆知。


    其中真真假假,有誰在乎?


    或許當事人比較在乎,可惜這種事他們的意見沒人在乎,他們也什麽都阻止不了。


    後來嬴政和呂不韋的真實關係究竟如何這個問題更是鬧得天下風雨,讓秦國王室都一度成了笑柄。


    強如嬴政不也沒轍嗎?


    他可以報複六國貴族,卻不能報複傳他八卦軼事的芸芸眾生——盡管他們這些統治者對著百姓敲骨吸髓也算是另類的報複了。


    總之,因為古尋的介入,因為古尋和天宗新掌門之間不得不說又不清不楚的秘密,這次天人論劍的具體情況很快傳開了。


    大多數人在意的隻是帝國國師和天宗掌門之間的風流韻事,但還是有少數人注意到了這次天人論劍的問題,注意到了天人兩宗之間關係的裂痕。


    對此,自然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


    “古大哥,你的事都辦好了嗎?”


    太乙山下,弄玉跟在古尋身邊,溫聲軟語的問道。


    在她身邊,還有焰靈姬和紅蓮。


    古尋本來要直接返迴桑海的,不過被焰靈姬和紅蓮纏著,又陪了她們一日,看盡太乙山周遭的風光,今日才要離開。


    即使如此,紅蓮也還是不樂意,此刻正纏著古尋。


    古尋一邊扒拉死死纏住自己的紅蓮,一邊迴應弄玉道,“談不上辦好辦不好,反正就這樣了。”


    “那你接著留下來陪我玩嘛!”紅蓮撅著嘴,扯著古尋不讓他動彈一下。


    “我不是說了嗎,想玩我帶你去桑海玩,你非不願意。”古尋沒好氣的應付著紅蓮。


    “為什麽非得再跑去那麽遠的地方……”紅蓮不滿的嘟囔著迴道。


    “因為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得待在那。”古尋耐著性子再一次跟她解釋道。


    弄玉見狀趕緊插話,幫著古尋糊弄人,“古大哥,那道家的事怎麽辦?”


    “怎麽辦?”古尋苦笑著聳肩迴道,“走一步看一步嘍。”


    “道家終究是天人兩宗的道家,這事兒也終究需要曉夢和逍遙子去處理,我嘛……該做的已經做了。”


    焰靈姬這個時候見縫插針拱火道,“哎呀,當真是從來隻聽新人笑,何曾在意舊人哭。”


    “老爺你對那位曉夢妹妹,還真是在意的緊,也上心的緊啊,連帶著道家的事都要操心。”


    “我們就不一樣了……”她摸著自己的臉,裝模做樣的感慨哀鳴道,“色衰愛弛,連些許陪伴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焰靈姬恰到好處的拱火,成功的把紅蓮給拱起來了。


    古尋好不容易才稍稍安撫住她,瞬間又炸毛了,跟個受了驚的貓似的,四肢牢牢的扒住古尋,各種不願意。


    古尋隻能一邊溫言軟語的哄自己的小公主,一邊‘惡狠狠’的瞪著焰靈姬。


    對方卻隻是不慌不忙的擺弄指甲,對古尋的眼神威脅毫不在意。


    大家都是老夫老妻了,誰會在乎這點威脅?


    古尋也確實無可奈何,總不能把焰靈姬打一頓——不用力打吧,隻會像是在調情,用力打吧,自己狠不下心。


    好在古尋費盡口舌後,還是靠著眾多日後的許諾總算暫且安撫住了小公主,讓她不再鬧騰。


    焰靈姬也沒有繼續拱火。


    這種事點到為止即可,算是夫妻間的小情趣,鬧得太多了就屬於無事生非,沒事找事了。


    她隻是愛逗古尋,論醋勁反而遠不如紅蓮。


    至於弄玉,她是最心疼哥哥的……隻不過這些事她也不好偏幫誰,隻能當個文靜而禮貌的旁觀者,含笑而立。


    最終古尋又多陪了三人半日,然後才返迴了桑海。


    至於紅蓮三人是否會再來桑海,古尋並未得到確切的答複。


    不過他也不在意。


    接下來的桑海會再一次熱鬧起來,多她們三個不多,少她們三個也不少。


    隨她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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