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江省分管農業農村工作的副省長張汝寧可謂是漢江省官場的一個傳奇。
16歲上大學，1984年，年僅20歲的他從漢江省農學院畢業進入省城的農林局工作。
1987年，時任省城市長的王安國到農業局視察工作，一眼就相中了當時農林局農業科的副科長張汝寧。
當時王安國要在省城開展農業農村工作，身邊需要一個這方麵的專家，張汝寧年輕，懂農業，又善於學習，非常適合，之後就被王安國從農林局調到了省城市政府辦公廳。
時年23歲的張汝寧，就從一個冷衙門進入到了省城的政治中心，從此，一步登天。
1996年，年僅32歲的張汝寧，從省城市委副秘書長（副廳）的職位調任銀山市擔任市長，讓他成為了當時整個漢江省最年輕的正廳級幹部。
而且還是實權正廳領導崗位。
2002年，時任銀山市市委書記張汝寧，被調迴省城，出任省城的市委副書記（正廳級），一年後的2003年，時年39歲的張汝寧，出任漢江省副省長，分管農業農村，環保水利工作。
和平年代39歲就成了副省級高官，這是極為罕見的。
何況他和李文昊這樣的開拓型的官員不一樣，從張桂春那裏了解到，這位張副省長，在自己的官場生涯沒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政績。
能成為漢江省最年輕的正廳，最年輕的副省級，靠的就是拍王安國書記的馬屁拍的好。
當然，這也全是張桂春一家之言，李文昊也不會全信。
張桂春在銀山市妥妥的地方派，和省委的其他四位書記沒有太強的聯係，被認為是漢江省少數沒有背景的市委書記。
但張桂春也不是什麽那麽好的人，根據胡亞軍秘書講，當年於書記讓袁方正到金川縣出任代縣長，時任金川縣縣委書記就是張桂春。
袁方正一個沒有任何基層工作經驗的空降幹部，到了地頭蛇張桂春那裏，能有的好？
當時袁方正的任務是接受省委的囑托，以金川縣為典型，解剖金川縣這隻麻雀，從而讓省委更加了解現在地方的運轉情況。
袁方正下到金川解刨麻雀，差點被麻雀啄瞎，斷送官途。
僅僅十個月零三天，袁方正剛把金川的家底摸清楚，還沒來得及試一試身手，就帶著一身槍眼刀傷中箭落馬了。
張桂春和三個常委聯名向趙興國告狀，說袁方正上任後就沒進過縣長辦公室，光在下麵鄉鎮抖威風、吹牛皮，連開個常委會都找不到他，嚴重影響了金川的經濟建設。
這還了得，趙興國立馬把袁方正列了典型。
“什麽叫空談家，看看袁方正就知道了，這位同誌我看改也難，建議撤職另行安排！”
幸虧袁方正老領導於華南保住了他，讓他來到了紀委，一年後出任紀委秘書長（副廳）。
這就是漢東官場，袁方正一年前差點被撤職，被處分，一年後，火箭升遷，從代縣長升到了副廳級的省紀委秘書長。
隻要你在漢江省有四位書記當靠山，進了四位書記的眼，你就坐上了快速升遷的火箭。
袁方正是這樣，張汝寧也是這樣。
“袁方正這個腐儒好歹是真的清廉，像我的前任銀山書記張汝寧，那就一言難盡了，李書記，在漢江省，隻要你背靠四書記，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敢查你，除非四位書記之間的內鬥，張汝寧，他是王安國書記的人，王安國書記一直都是四書記中不爭不搶的好好先生，於書記，趙省長，裴書記都不會得罪他，自然也不會有人去查王安國書記的人，就算我們把張汝寧的很多貪腐線索上報給了省委，最後基本上還是不了了之，後來，實在是壓不住了，張汝寧在銀山市實在是待不下去了，省委就把他調迴到了省城，我和銀山市的同誌實在是沒想到啊，一年後，他居然還成了漢江省最年輕的副省長了，李書記，您說，這算是什麽事，有問題不處分，還要提拔？這讓漢江省其他官員怎麽看？豈不是在鼓勵漢江省的官員搞團團夥夥嗎？李書記，您要是想要查王安國書記和於華南書記的人，您放心，一查一個準，失去監督的官員是什麽樣的，我最清楚了，袁方正這種人太少，大部分人都是沒有自我革命意識的享樂派，我再給您一條線索，隔壁古龍縣的縣委書記，把古龍縣的官賣完了，居然把生意做到了我銀山市，就是因為他是省紀委秦書記的侄子，於華南書記的門生！”
聽了張桂春的匯報，李文昊就不難理解為什麽中央在去年年底派巡視組來漢江。
巡視組先查省長趙興國的人，查清楚的，貪腐了，落馬，沒有貪腐的，也要調離漢江。
比如趙興國的第一親信，漢江省委常委兼寧川市市委書記王汝成，調到了黔省出任代省長，傳言他是主動去西部參與大開發的，恐怕他不主動離開漢江不行。
貪腐的進去，沒有貪腐的升官調離，趙興國省長就算還在漢江，也會變成孤家寡人。
與此同時，上麵同時對於華南和裴書記也在動手。
於華南的左右手，紀委的秦書記，就被叫到中央黨校學習，學習完之後，要去當反貪總局的副局長，調令應該是在路上了。
於書記馬上要退居二線，接班人也要上去了，於係人馬群龍無首，恐怕要散。
還有裴書記手下第一大將，省委常委兼平州市市委書記丁明，前些天調到了政務院出任政務院發改委的秘書長，這個位子應該是之前李文昊的大姐夫的，大姐夫挑三揀四，就落到了丁明的頭上。
再加上兩會結束後裴書記也要上去，漢江省的裴係人馬少了主君，又沒有了接班人，肯定是要散了。
也正是因為看清楚了中央的意圖，趙興國和裴書記才如此的支持他李文昊。
趙興國和裴書記自然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李文昊，否則這就叫妄議，這些都是猜測，猜測就不能妄議，靠領悟。
現在他李文昊也看清楚了中央的意圖，自然是無所顧忌了。
於華南如何，王安國又如何，哪怕他們在漢江省的勢力再大，看不清形勢，也絕對沒有好下場。
“同誌們，在戰爭年代，我們黨員，爭的是背炸藥包，搶的是前仆後繼的去犧牲，奮鬥犧牲，是我們黨員的特權，如今呢？我們的一些黨員幹部，忘記了初心使命，忘記了犧牲奉獻，開口不是錢，就是權，是‘前腐後繼’！為了升官發財，把封建官場的那一套全學來了，搞得一個地區，一個部門，烏煙瘴氣！”
李文昊剛才看著王安國書記提到了張汝寧副省長，現在頂著王安國書記的目光說這樣的話，針對性已經不言而喻了。
常委們麵麵相覷。會議室裏的氣氛又明顯緊張起來。
這位空降的李書記，真的就這麽不管不顧了？
剛剛和於華南書記撕破了臉，現在又要和王安國書記撕破臉？
同時得罪這兩人，就算是裴書記和趙省長在漢江都別想開展工作。
王書記看起來勢力沒有裴書記大，實際上，王書記在漢江的政務係統，門生故吏遍天下。
隨著趙省長的門生接連被查，現在王書記估計已經是漢江省實際上最有勢力的派係。
李文昊沒有理會王安國書記越來越激烈的眼神，淡淡的繼續說道：“我們有個幹部，年齡不大，級別不低，39歲就做到了副省長，分管著我省的農業，水利和環保，可是我們省的農業科學家，水利專家，環保教授，他是一個都不認識，人家和他匯報工作，他見這些在農村野外工作的專家教授被曬的很黑，竟仰著臉鄙視的問他們是哪裏來的農民，可是稍微有些名氣的有錢人，他個個熟悉，連偏僻鄉鎮上的鄉村企業家，他都能叫出人家小名，同誌們，我們這位副省長，平時不幹本行，這麽熱衷結交企業家，有錢人，是為了什麽？思源同誌，你平時就沒有了解過嗎？”
因為侄子犯事坐立難安的紀委書記秦思源，被李文昊冷冷的眼神盯著，已經滿頭大汗。
現在李書記分管紀檢，他的頂頭上司已經不是華南書記，他是華南書記一手提拔，華南書記他不能背叛，但是，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現在侄子就在李書記手上，可以說，自己現在就被李書記捏在了手上，為了王安國書記，犧牲掉自己，根本不值得。
作為能擔任一省省委常委的人，秦思源哪能不清楚，李文昊這看似是在敲打他，實際上是在給他一個台階，一個投奔李書記的台階。
“李書記，您說的這個同誌我也聽說過，也接到一些關於他的線索，漢江省的很多同誌也對他有很大的意見，這位同誌平時喜歡結交商人企業家，晚上經常拉扯著一幫商人企業家四處喝酒，隻要一喝，就動不動的找這些商人企業家結拜，影響非常不好，背地裏大家都稱他‘活宋江’。”
會議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省委常委真正的站出來支持裴書記，趙省長和李書記，因為大家都知道，今天會議主題是‘漢江的經濟改革’，這是在向地方收權，地方的權收走了，他們這些大常委的權，能保得住？
為了平衡省內勢力，地方弱了，省裏的大常委肯定也要弱化，從而加強省委書記和省長以及省委的權力。
以後，漢江省，還能有組織部長兼任政法委書記的常委，還能有宣傳部長兼任組織部長的常委嗎？
肯定沒有了！
所以，哪怕是裴書記和趙省長的人，此時都沒有出聲支持，如果可以，他們甚至想反對，能坐在旁邊中立不說話，已經算是對得起裴書記和趙省長的栽培了。
而這也是王安國書記的底氣所在。
你們李文昊想要在現在的漢江收權，改革地方和經濟，那就是和全省的高官，常委為敵！
不會有任何人支持你。
哪怕你的背後站著是裴書記和趙省長，都不行。
所以，王安國雖然憤怒，但是沒有說話懟李文昊，而是看李文昊表演，因為他知道，李文昊的表演沒有人支持，那就是小醜的醜陋表演。
可是現在！
秦思源，居然選擇了支持李文昊！！！
王安國震驚的看向此時滿頭大汗的秦思源。
就連於華南也驚訝的看著秦思源。
而趙省長和裴書記，也是驚訝的看著秦思源。
麵對這麽多道目光，秦思源知道自己開弓沒有迴頭箭，他不貪不腐，就算侄子真的出了大問題，侄子又不是兒子。
而且侄子一直在給於書記辦事，出現貪腐是在地方，不在自己手底下，自己有沒有問題，全看李書記一句話的事情。
自己還年輕，現在還不想退居二線。
“這樣隻會喝結拜酒，不幹正事隻會和商人結拜的‘活宋江’，我們漢江省省委，是誰支持向中央推薦，安排副省級職位的？當真把我們漢江老百姓，紀委，人大，政協等監督力量當擺設嗎？”
麵對李文昊這意向極為明確的責問，組織部長兼政法委書記劉陽，此時同樣的有些慌，餘光一直在往於華南書記那裏看。
張汝寧現在是副省級了，他的組織人事是中央管，但是以前呢？以前他可是歸省委組織部管的。
就在劉陽進退維穀時，李文昊再次說道：“還是說，我們這位副省長，在成為副省長前，在其他的崗位上，沒有問題？桂春同誌，你是銀山市市委書記，以前和這位同誌搭過班子，你說說看，我們這位同誌在銀山期間，是不是一個可以被推薦到副省級的好官，能官。”
“李書記，我們這位副省長在銀山擔任市長，市委書記期間，我是他的副市長，市長，我對他非常了解，在銀山他也是這幅梁山泊的模樣，僅僅在銀山市的六年間，和他結拜的兄弟就有107位，號稱‘銀山天罡地煞108位好漢’，他和他的這108位107為兄弟，幾乎是插手銀山市經濟建設的各方各麵，有非常多的利益輸送，這是銀山老百姓眾所周知的事情，我和市委一些同誌也有把情況上報過省組織部，在他出任市委書記公式期間，我們甚至接連給省委組織部舉報，可是沒有下文。”
張桂春抓住了李文昊眼神掃過來的要點，激動的起身說道。
實際上，省委，組織部，他都舉報了，但是這次，他隻說了組織部。
因為，李書記，這明顯是要對政法委的劉書記動手了啊，逼李書記也站到他這邊，來對抗王書記啊。
在省委常委會上發言，而且是接連的發言，讓高高在上的省委常委們聽他發言，讓張桂春爽的飛起！
他的老對手，平時眼高於頂看不起他這個泥腿子出身的袁方正，此時隻能戰戰兢兢的坐在那裏，連發言的機會都沒有。
“好一個眾所周知啊，好一個沒有下文，桂春同誌，你坐下吧，劉陽同誌，你是組織部長，還是漢江省主抓維穩工作的政法委書記，你就真的一點沒有聽過這些聲音？”
劉陽此時都已經不是進退維穀了，剛才李書記還沒有點他的名，現在，李書記，都已經直接點他的名了。
可是，他能怎麽說？
誰不知道組織部長看起來位高權重，這種牽涉到正廳到副省的人事安排，能是他說了算的嗎？
在漢江省，就算正處到副廳，他都說了不算，四大書記都掌握著漢江省的人事權，他就是一個橡皮圖章。
張汝寧是王書記推薦，於書記同意，裴書記也不會不給兩位書記麵子，他自然就同意了，考察工作也就是走過過場，這就是以前漢江人事的現狀，你好我好大家好，四位書記達成默契，其他人就是辦事的。
現在李書記要問責，他自然不敢去問責省委裴書記，也不能把火燒給自己的恩主於書記，隻能看向王書記。
現在李書記要動手了，您要再不出手，我可就頂不住，要跟老秦一樣了！
被劉陽看著，王安國臉色一黑，他既沒有想到李文昊在銀山居然考察這麽深入，收了張桂春，也沒有想到李文昊居然會用張汝寧來敲打省委的這些於華南係的大常委。
他又不傻，剛才秦思源成了李文昊的馬前卒，李文昊這是準備拿於華南的人來鬥自己啊！
他平時在漢江，不喜歡結怨，但此時，李文昊都已經騎在臉上，他已經不可能再退卻。
於華南已經輸了，不但輸了，而且李文昊還準備用於華南的人來搞自己。
這手段，不可謂不厲害！
他，已經退無可退！
因為，張汝寧，不能倒！
那些商人，真的隻是和他張汝寧結拜？
結拜的真的隻是張汝寧的權力？
張汝寧副省長確實是高官，但在漢江，還不至於讓全省的商人趨之若鶩和他結交甚至結拜。
“看來，我們這位同誌的背景很深啊，連我們組織部長兼政法委書記，都不敢管，甚至不管說啊，我建議，今年我們評選招商引資能手，就評我們這位副省長同誌，招商引資，搞團團夥夥，真的是一把好手啊！”
就在此時，剛才已經投靠了李文昊的秦思源，不失時機地說道：“好啊，文昊書記，您這個建議我讚成，我也投一票！這位同誌就是靠吃吃喝喝，吹吹捧捧上來的。當年我在省城當市委政保處處長，這位同誌在省城市政府辦公廳當科長，也是時任市委副書記市長王安國同誌的政治秘書，王安國市長當時要去下麵考察，我和這位同誌陪同，這位同誌是真能喝啊，到了地方，下麵陪酒的同誌，被他一個人全喝趴下了，這些人被他喝的眼淚鼻涕全下來了，當時就在我和王安國同誌麵前，這位同誌拉著下麵的同誌就要結拜，結拜完，還帶著下麵的同誌一起認王安國同誌當幹爹，我記得有幾個同誌，年齡不小，都可以當王安國同誌的爹了，可是，最後，他們還是在這位同誌的帶領下，撲通一聲給王安國同誌跪下了，齊齊的磕了三個響頭，叫了一聲爹。”
秦思源表情生動，繪聲繪色，引得常委們不由竊笑，原本緊張到極點的氛圍，也稍微輕鬆了一點。
原本在思考如何迴擊的王安國，瞬間就怒了，這都已經在點他的名了，這是在當眾打他的臉，看他的笑話啊！
這哪裏是在笑張汝寧，這就是在笑他。
能讓張汝寧這樣的小人當自己秘書，並且一路提拔到副省長，他王安國能是好人？
秦思源這是要打他的臉，在李文昊麵前請功當狗！
“思源同誌，你想借這事說明什麽？說張汝寧不是好東西？應該拉出去槍斃？這也不至於吧？”
看到王安國此時臉上憤怒到極點的表情質問秦思源，李文昊笑著說道：“不至於，列寧倒是說過，應該把那幫吹牛拍馬的家夥通通拉出去槍斃，但這是一時氣話，我黨至今還沒有槍斃馬屁精的先例，所以，我們張副省長並沒有什麽生命危險。”
王安國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秦思源，如果他不能把秦思源狠狠的修理一頓，在座的其他常委，誰還敢跟著他反對省委的經濟改革？
既然抓住了機會，就不能放過。
“思源同誌，你是省城的老同誌了，當年你和張汝寧同誌有矛盾，那也是各為其主，現在，你已經是省委常委，張汝寧同誌也已經是副省長，你現在還這樣評價張汝寧同誌，我覺得有失偏頗。你說他當年的這些事情，都是事實這沒錯，但是思源同誌啊，張汝寧同誌這是不是為了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你說他吃吃喝喝是為了吹吹捧捧，你了解過沒有，真的是他喜歡吃吃喝喝，吹吹捧捧？如果沒有他的這些吃吃喝喝，我們省城很多基層工作，就沒辦法展開？！”
秦思源看著王安國，笑道：“王書記，我還真了解過，張汝寧平時哪怕不工作，也沉迷於吃吃喝喝，吹吹捧捧，當時省城市委市政府的同誌，評價我們這位張汝寧同誌為‘喝酒，結拜，打老婆’，他就是喜歡這種酒桌上被人吹捧，高高在上的感覺，您可能沒聽過，也沒人敢告訴您，您最愛的秘書，當時自比李白，自稱‘千杯不醉，酒中仙’。”
王安國雙眼一凝，看著秦思源卻道：“就算如此，那又怎麽樣呢？思源同誌，你是現在紀委書記，張汝寧違反了黨章哪一條？國法哪一款？幹部任用規定中的哪一項啊？啊？你要說覺得他涉嫌違紀違法，你完全可以向中央舉報，把他雙規，把他拿下！”
張汝寧這些年風評確實不好，為了把那些商人，企業家，帶到省城來投資，靠什麽來吸引這些人？
當然是讓這些商人和企業家，知道自己在漢江省省城是有背景的，是敢做生意的。
這些商人，老板，他們的結拜兄弟是張汝寧，張汝寧的幹爹是他王安國。
這樣，這些商人，老板就放心了，哪怕其他地方想要挖他們，開出再好的條件，都挖不動。
張汝寧當初在銀山為什麽那麽多人舉報他？
因為他作為銀山市長，書記，和銀山的商人結拜，把銀山的商人打包挖走，挖到了省城投資，做生意。
省城能被他經營的這麽好，就算沒有大刀闊斧，經濟也沒有落後太多，並且從上到下鐵板一塊，張汝寧是有大功的。
張汝寧於國於漢江省有沒有功不說，於他，於省城，那就是第一功臣！
王安國如此死保張汝寧，讓李文昊也不禁一驚，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些理解了，便又笑著鼓起掌來：“王書記這些問題問得好，很有黑色幽默味道嘛。”
“文昊書記，這不是黑色幽默，按照王書記的說法，既然張汝寧什麽都沒有違反，我們何不讓劉陽書記把對張副省長人事考察認真的補辦了，當初張汝寧離開銀山，銀山的同誌都不知道他們的市委書記要走了，很多銀山百姓原本準備的臭雞蛋，爛番茄，都沒有用得上，我看，劉書記可以找人到銀山走訪走訪，看看我們這位張副省長，是不是官聲斐然，適宜提拔升遷，這樣也能堵住悠悠眾口，還張副省長一個公道嘛。”
王安國雙手緊緊捏起，又放下，笑容可掬又不免嘲諷的說道：“我省的組織人事，豈是兒戲？照你這麽做，漢江省不是要亂套，劉陽書記，你說對吧。”
“這怎麽是亂套呢？真要亂套，那也是我紀委下去查，我紀委沒有越級下去查中管幹部，而是讓組織部下去了解情況，這說明，我漢江省人事還是講規矩的嘛。”
威脅意味十分明顯，中管幹部省紀委一般不查，但也不是不能查。
紀委書記可以對人伏低做小。
如果不想對人伏低做小，就算省委書記和省長的麵子都可以不給，可以監督，何況是區區排在最末尾的一個副省長。
針鋒相對的秦思源，王安國全部都看向了劉陽。
在座的其他常委，也都全部在看著劉陽，想要看看他最後的選擇是什麽，劉陽此時手心都在冒汗。
就在此時，李文昊笑著說道：“劉書記，你說說看，你是組織部長，遇到張副省長這種情況，該怎麽辦？說個清清楚楚，也好還張汝寧副省長一個清白。”
現在，他隻能二選一。
但是，他不想二選一，也不敢二選一，他，沒有秦思源那樣的底氣！
其實，在座大部分人，都沒有秦思源，於華南，趙興國那樣的底氣。
“裴書記，我要向您檢討，這些年，我一直管著組織部和政法委的工作，這兩個工作都非常重，我難免平時會有所疏漏，而且，我一直從事政法，紀檢工作，組織人事也一直不是太熟練，所以，我想要向您和省委，辭去組織部長的職務，希望您和省委提請中央免了我漢江省委組織部長的職務。”
一直沒有說話的裴書記點了點頭：“準了，在新的組織部長到任前，由文昊同誌兼管組織部。”
什麽？！
常委會在座的同誌們再次一片嘩然。
李書記剛剛監管了紀檢，現在又監管組織人事，裴書記因為要高升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就不怎麽管事了。
現在，這是把省委書記的職權，全部交到了李書記的手上！
劉陽確實最後看起來選擇了中立。
這樣的選擇，實際上等同於倒向了李文昊！
現在，李文昊，要不要動張汝寧，幾乎是一句話的事情。
裴書記，趙興國，他們不敢動張汝寧，因為他們也有下屬，也怕王安國反撲。
但，李文昊是孤身上任，現在又有連侄子都不要，自身幹淨的秦思源當打手，再加上又手握省委書記實權，李文昊，可以在漢江無所顧忌！
真正的無所顧忌！
看著李文昊那帶著微笑的眼神，王安國內心在顫抖。
省委書記裴書記不可怕，省長趙興國也不可怕。
手握省委書記實權，有秦思源當打手的李文昊，非常可怕，可怕到無人敢與之對抗！
“裴書記，今天的常委會的議題是漢江省的經濟改革，現在，我覺得，可以開始討論了。”
裴書記笑著點了點頭，歎為觀止啊！
小李書記今天常委會上的手段，簡直是歎為觀止啊。
“王安國同誌，你覺得呢？”
王安國看著李文昊臉上的笑容，右手再次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筆，最後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我也覺得，可以開始了。”
轟了一聲！
隨著王安國書記的服軟，省委常委會的在座常委們發出了最大的喧嘩。
於書記，王書記，兩個阻礙改革的省委副書記，全部服軟！
空降漢江的李書記，居然，大獲全勝！！！
“肅靜！”
如果是這場會議前，不會有多少人覺得這句話的力量。
而在此時，李文昊開口，整個會場瞬間肅靜。
“都說千裏為官隻為錢權，在我漢江，也不都是蠹蟲，也有很多真心為民，一心為國的好同誌，今天，我就要向大家介紹我們漢江省的一位基層好官。”
李文昊率先的站了起來：“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獨島鄉黨委書記，鄉長，高小琴同誌來為我們做報告！”
裴書記，趙省長，秦書記，劉書記，甚至就連於書記，都跟著站了起來，五位書記四個都站了起來，其他常委自然也跟著站了起來。
李文昊眼神一掃，最後，王安國也站了起來。
省委常委會，所有常委，與會同誌全部起身鼓掌，看向末尾的高小琴。
此時，也站著，雙手拿著報告文件的高小琴，激動的哭了。
前不久，她還是階下囚，現在，她馬上就要給漢江省的省領導們作報告了！
16歲上大學，1984年，年僅20歲的他從漢江省農學院畢業進入省城的農林局工作。
1987年，時任省城市長的王安國到農業局視察工作，一眼就相中了當時農林局農業科的副科長張汝寧。
當時王安國要在省城開展農業農村工作，身邊需要一個這方麵的專家，張汝寧年輕，懂農業，又善於學習，非常適合，之後就被王安國從農林局調到了省城市政府辦公廳。
時年23歲的張汝寧，就從一個冷衙門進入到了省城的政治中心，從此，一步登天。
1996年，年僅32歲的張汝寧，從省城市委副秘書長（副廳）的職位調任銀山市擔任市長，讓他成為了當時整個漢江省最年輕的正廳級幹部。
而且還是實權正廳領導崗位。
2002年，時任銀山市市委書記張汝寧，被調迴省城，出任省城的市委副書記（正廳級），一年後的2003年，時年39歲的張汝寧，出任漢江省副省長，分管農業農村，環保水利工作。
和平年代39歲就成了副省級高官，這是極為罕見的。
何況他和李文昊這樣的開拓型的官員不一樣，從張桂春那裏了解到，這位張副省長，在自己的官場生涯沒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政績。
能成為漢江省最年輕的正廳，最年輕的副省級，靠的就是拍王安國書記的馬屁拍的好。
當然，這也全是張桂春一家之言，李文昊也不會全信。
張桂春在銀山市妥妥的地方派，和省委的其他四位書記沒有太強的聯係，被認為是漢江省少數沒有背景的市委書記。
但張桂春也不是什麽那麽好的人，根據胡亞軍秘書講，當年於書記讓袁方正到金川縣出任代縣長，時任金川縣縣委書記就是張桂春。
袁方正一個沒有任何基層工作經驗的空降幹部，到了地頭蛇張桂春那裏，能有的好？
當時袁方正的任務是接受省委的囑托，以金川縣為典型，解剖金川縣這隻麻雀，從而讓省委更加了解現在地方的運轉情況。
袁方正下到金川解刨麻雀，差點被麻雀啄瞎，斷送官途。
僅僅十個月零三天，袁方正剛把金川的家底摸清楚，還沒來得及試一試身手，就帶著一身槍眼刀傷中箭落馬了。
張桂春和三個常委聯名向趙興國告狀，說袁方正上任後就沒進過縣長辦公室，光在下麵鄉鎮抖威風、吹牛皮，連開個常委會都找不到他，嚴重影響了金川的經濟建設。
這還了得，趙興國立馬把袁方正列了典型。
“什麽叫空談家，看看袁方正就知道了，這位同誌我看改也難，建議撤職另行安排！”
幸虧袁方正老領導於華南保住了他，讓他來到了紀委，一年後出任紀委秘書長（副廳）。
這就是漢東官場，袁方正一年前差點被撤職，被處分，一年後，火箭升遷，從代縣長升到了副廳級的省紀委秘書長。
隻要你在漢江省有四位書記當靠山，進了四位書記的眼，你就坐上了快速升遷的火箭。
袁方正是這樣，張汝寧也是這樣。
“袁方正這個腐儒好歹是真的清廉，像我的前任銀山書記張汝寧，那就一言難盡了，李書記，在漢江省，隻要你背靠四書記，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敢查你，除非四位書記之間的內鬥，張汝寧，他是王安國書記的人，王安國書記一直都是四書記中不爭不搶的好好先生，於書記，趙省長，裴書記都不會得罪他，自然也不會有人去查王安國書記的人，就算我們把張汝寧的很多貪腐線索上報給了省委，最後基本上還是不了了之，後來，實在是壓不住了，張汝寧在銀山市實在是待不下去了，省委就把他調迴到了省城，我和銀山市的同誌實在是沒想到啊，一年後，他居然還成了漢江省最年輕的副省長了，李書記，您說，這算是什麽事，有問題不處分，還要提拔？這讓漢江省其他官員怎麽看？豈不是在鼓勵漢江省的官員搞團團夥夥嗎？李書記，您要是想要查王安國書記和於華南書記的人，您放心，一查一個準，失去監督的官員是什麽樣的，我最清楚了，袁方正這種人太少，大部分人都是沒有自我革命意識的享樂派，我再給您一條線索，隔壁古龍縣的縣委書記，把古龍縣的官賣完了，居然把生意做到了我銀山市，就是因為他是省紀委秦書記的侄子，於華南書記的門生！”
聽了張桂春的匯報，李文昊就不難理解為什麽中央在去年年底派巡視組來漢江。
巡視組先查省長趙興國的人，查清楚的，貪腐了，落馬，沒有貪腐的，也要調離漢江。
比如趙興國的第一親信，漢江省委常委兼寧川市市委書記王汝成，調到了黔省出任代省長，傳言他是主動去西部參與大開發的，恐怕他不主動離開漢江不行。
貪腐的進去，沒有貪腐的升官調離，趙興國省長就算還在漢江，也會變成孤家寡人。
與此同時，上麵同時對於華南和裴書記也在動手。
於華南的左右手，紀委的秦書記，就被叫到中央黨校學習，學習完之後，要去當反貪總局的副局長，調令應該是在路上了。
於書記馬上要退居二線，接班人也要上去了，於係人馬群龍無首，恐怕要散。
還有裴書記手下第一大將，省委常委兼平州市市委書記丁明，前些天調到了政務院出任政務院發改委的秘書長，這個位子應該是之前李文昊的大姐夫的，大姐夫挑三揀四，就落到了丁明的頭上。
再加上兩會結束後裴書記也要上去，漢江省的裴係人馬少了主君，又沒有了接班人，肯定是要散了。
也正是因為看清楚了中央的意圖，趙興國和裴書記才如此的支持他李文昊。
趙興國和裴書記自然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李文昊，否則這就叫妄議，這些都是猜測，猜測就不能妄議，靠領悟。
現在他李文昊也看清楚了中央的意圖，自然是無所顧忌了。
於華南如何，王安國又如何，哪怕他們在漢江省的勢力再大，看不清形勢，也絕對沒有好下場。
“同誌們，在戰爭年代，我們黨員，爭的是背炸藥包，搶的是前仆後繼的去犧牲，奮鬥犧牲，是我們黨員的特權，如今呢？我們的一些黨員幹部，忘記了初心使命，忘記了犧牲奉獻，開口不是錢，就是權，是‘前腐後繼’！為了升官發財，把封建官場的那一套全學來了，搞得一個地區，一個部門，烏煙瘴氣！”
李文昊剛才看著王安國書記提到了張汝寧副省長，現在頂著王安國書記的目光說這樣的話，針對性已經不言而喻了。
常委們麵麵相覷。會議室裏的氣氛又明顯緊張起來。
這位空降的李書記，真的就這麽不管不顧了？
剛剛和於華南書記撕破了臉，現在又要和王安國書記撕破臉？
同時得罪這兩人，就算是裴書記和趙省長在漢江都別想開展工作。
王書記看起來勢力沒有裴書記大，實際上，王書記在漢江的政務係統，門生故吏遍天下。
隨著趙省長的門生接連被查，現在王書記估計已經是漢江省實際上最有勢力的派係。
李文昊沒有理會王安國書記越來越激烈的眼神，淡淡的繼續說道：“我們有個幹部，年齡不大，級別不低，39歲就做到了副省長，分管著我省的農業，水利和環保，可是我們省的農業科學家，水利專家，環保教授，他是一個都不認識，人家和他匯報工作，他見這些在農村野外工作的專家教授被曬的很黑，竟仰著臉鄙視的問他們是哪裏來的農民，可是稍微有些名氣的有錢人，他個個熟悉，連偏僻鄉鎮上的鄉村企業家，他都能叫出人家小名，同誌們，我們這位副省長，平時不幹本行，這麽熱衷結交企業家，有錢人，是為了什麽？思源同誌，你平時就沒有了解過嗎？”
因為侄子犯事坐立難安的紀委書記秦思源，被李文昊冷冷的眼神盯著，已經滿頭大汗。
現在李書記分管紀檢，他的頂頭上司已經不是華南書記，他是華南書記一手提拔，華南書記他不能背叛，但是，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現在侄子就在李書記手上，可以說，自己現在就被李書記捏在了手上，為了王安國書記，犧牲掉自己，根本不值得。
作為能擔任一省省委常委的人，秦思源哪能不清楚，李文昊這看似是在敲打他，實際上是在給他一個台階，一個投奔李書記的台階。
“李書記，您說的這個同誌我也聽說過，也接到一些關於他的線索，漢江省的很多同誌也對他有很大的意見，這位同誌平時喜歡結交商人企業家，晚上經常拉扯著一幫商人企業家四處喝酒，隻要一喝，就動不動的找這些商人企業家結拜，影響非常不好，背地裏大家都稱他‘活宋江’。”
會議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省委常委真正的站出來支持裴書記，趙省長和李書記，因為大家都知道，今天會議主題是‘漢江的經濟改革’，這是在向地方收權，地方的權收走了，他們這些大常委的權，能保得住？
為了平衡省內勢力，地方弱了，省裏的大常委肯定也要弱化，從而加強省委書記和省長以及省委的權力。
以後，漢江省，還能有組織部長兼任政法委書記的常委，還能有宣傳部長兼任組織部長的常委嗎？
肯定沒有了！
所以，哪怕是裴書記和趙省長的人，此時都沒有出聲支持，如果可以，他們甚至想反對，能坐在旁邊中立不說話，已經算是對得起裴書記和趙省長的栽培了。
而這也是王安國書記的底氣所在。
你們李文昊想要在現在的漢江收權，改革地方和經濟，那就是和全省的高官，常委為敵！
不會有任何人支持你。
哪怕你的背後站著是裴書記和趙省長，都不行。
所以，王安國雖然憤怒，但是沒有說話懟李文昊，而是看李文昊表演，因為他知道，李文昊的表演沒有人支持，那就是小醜的醜陋表演。
可是現在！
秦思源，居然選擇了支持李文昊！！！
王安國震驚的看向此時滿頭大汗的秦思源。
就連於華南也驚訝的看著秦思源。
而趙省長和裴書記，也是驚訝的看著秦思源。
麵對這麽多道目光，秦思源知道自己開弓沒有迴頭箭，他不貪不腐，就算侄子真的出了大問題，侄子又不是兒子。
而且侄子一直在給於書記辦事，出現貪腐是在地方，不在自己手底下，自己有沒有問題，全看李書記一句話的事情。
自己還年輕，現在還不想退居二線。
“這樣隻會喝結拜酒，不幹正事隻會和商人結拜的‘活宋江’，我們漢江省省委，是誰支持向中央推薦，安排副省級職位的？當真把我們漢江老百姓，紀委，人大，政協等監督力量當擺設嗎？”
麵對李文昊這意向極為明確的責問，組織部長兼政法委書記劉陽，此時同樣的有些慌，餘光一直在往於華南書記那裏看。
張汝寧現在是副省級了，他的組織人事是中央管，但是以前呢？以前他可是歸省委組織部管的。
就在劉陽進退維穀時，李文昊再次說道：“還是說，我們這位副省長，在成為副省長前，在其他的崗位上，沒有問題？桂春同誌，你是銀山市市委書記，以前和這位同誌搭過班子，你說說看，我們這位同誌在銀山期間，是不是一個可以被推薦到副省級的好官，能官。”
“李書記，我們這位副省長在銀山擔任市長，市委書記期間，我是他的副市長，市長，我對他非常了解，在銀山他也是這幅梁山泊的模樣，僅僅在銀山市的六年間，和他結拜的兄弟就有107位，號稱‘銀山天罡地煞108位好漢’，他和他的這108位107為兄弟，幾乎是插手銀山市經濟建設的各方各麵，有非常多的利益輸送，這是銀山老百姓眾所周知的事情，我和市委一些同誌也有把情況上報過省組織部，在他出任市委書記公式期間，我們甚至接連給省委組織部舉報，可是沒有下文。”
張桂春抓住了李文昊眼神掃過來的要點，激動的起身說道。
實際上，省委，組織部，他都舉報了，但是這次，他隻說了組織部。
因為，李書記，這明顯是要對政法委的劉書記動手了啊，逼李書記也站到他這邊，來對抗王書記啊。
在省委常委會上發言，而且是接連的發言，讓高高在上的省委常委們聽他發言，讓張桂春爽的飛起！
他的老對手，平時眼高於頂看不起他這個泥腿子出身的袁方正，此時隻能戰戰兢兢的坐在那裏，連發言的機會都沒有。
“好一個眾所周知啊，好一個沒有下文，桂春同誌，你坐下吧，劉陽同誌，你是組織部長，還是漢江省主抓維穩工作的政法委書記，你就真的一點沒有聽過這些聲音？”
劉陽此時都已經不是進退維穀了，剛才李書記還沒有點他的名，現在，李書記，都已經直接點他的名了。
可是，他能怎麽說？
誰不知道組織部長看起來位高權重，這種牽涉到正廳到副省的人事安排，能是他說了算的嗎？
在漢江省，就算正處到副廳，他都說了不算，四大書記都掌握著漢江省的人事權，他就是一個橡皮圖章。
張汝寧是王書記推薦，於書記同意，裴書記也不會不給兩位書記麵子，他自然就同意了，考察工作也就是走過過場，這就是以前漢江人事的現狀，你好我好大家好，四位書記達成默契，其他人就是辦事的。
現在李書記要問責，他自然不敢去問責省委裴書記，也不能把火燒給自己的恩主於書記，隻能看向王書記。
現在李書記要動手了，您要再不出手，我可就頂不住，要跟老秦一樣了！
被劉陽看著，王安國臉色一黑，他既沒有想到李文昊在銀山居然考察這麽深入，收了張桂春，也沒有想到李文昊居然會用張汝寧來敲打省委的這些於華南係的大常委。
他又不傻，剛才秦思源成了李文昊的馬前卒，李文昊這是準備拿於華南的人來鬥自己啊！
他平時在漢江，不喜歡結怨，但此時，李文昊都已經騎在臉上，他已經不可能再退卻。
於華南已經輸了，不但輸了，而且李文昊還準備用於華南的人來搞自己。
這手段，不可謂不厲害！
他，已經退無可退！
因為，張汝寧，不能倒！
那些商人，真的隻是和他張汝寧結拜？
結拜的真的隻是張汝寧的權力？
張汝寧副省長確實是高官，但在漢江，還不至於讓全省的商人趨之若鶩和他結交甚至結拜。
“看來，我們這位同誌的背景很深啊，連我們組織部長兼政法委書記，都不敢管，甚至不管說啊，我建議，今年我們評選招商引資能手，就評我們這位副省長同誌，招商引資，搞團團夥夥，真的是一把好手啊！”
就在此時，剛才已經投靠了李文昊的秦思源，不失時機地說道：“好啊，文昊書記，您這個建議我讚成，我也投一票！這位同誌就是靠吃吃喝喝，吹吹捧捧上來的。當年我在省城當市委政保處處長，這位同誌在省城市政府辦公廳當科長，也是時任市委副書記市長王安國同誌的政治秘書，王安國市長當時要去下麵考察，我和這位同誌陪同，這位同誌是真能喝啊，到了地方，下麵陪酒的同誌，被他一個人全喝趴下了，這些人被他喝的眼淚鼻涕全下來了，當時就在我和王安國同誌麵前，這位同誌拉著下麵的同誌就要結拜，結拜完，還帶著下麵的同誌一起認王安國同誌當幹爹，我記得有幾個同誌，年齡不小，都可以當王安國同誌的爹了，可是，最後，他們還是在這位同誌的帶領下，撲通一聲給王安國同誌跪下了，齊齊的磕了三個響頭，叫了一聲爹。”
秦思源表情生動，繪聲繪色，引得常委們不由竊笑，原本緊張到極點的氛圍，也稍微輕鬆了一點。
原本在思考如何迴擊的王安國，瞬間就怒了，這都已經在點他的名了，這是在當眾打他的臉，看他的笑話啊！
這哪裏是在笑張汝寧，這就是在笑他。
能讓張汝寧這樣的小人當自己秘書，並且一路提拔到副省長，他王安國能是好人？
秦思源這是要打他的臉，在李文昊麵前請功當狗！
“思源同誌，你想借這事說明什麽？說張汝寧不是好東西？應該拉出去槍斃？這也不至於吧？”
看到王安國此時臉上憤怒到極點的表情質問秦思源，李文昊笑著說道：“不至於，列寧倒是說過，應該把那幫吹牛拍馬的家夥通通拉出去槍斃，但這是一時氣話，我黨至今還沒有槍斃馬屁精的先例，所以，我們張副省長並沒有什麽生命危險。”
王安國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秦思源，如果他不能把秦思源狠狠的修理一頓，在座的其他常委，誰還敢跟著他反對省委的經濟改革？
既然抓住了機會，就不能放過。
“思源同誌，你是省城的老同誌了，當年你和張汝寧同誌有矛盾，那也是各為其主，現在，你已經是省委常委，張汝寧同誌也已經是副省長，你現在還這樣評價張汝寧同誌，我覺得有失偏頗。你說他當年的這些事情，都是事實這沒錯，但是思源同誌啊，張汝寧同誌這是不是為了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你說他吃吃喝喝是為了吹吹捧捧，你了解過沒有，真的是他喜歡吃吃喝喝，吹吹捧捧？如果沒有他的這些吃吃喝喝，我們省城很多基層工作，就沒辦法展開？！”
秦思源看著王安國，笑道：“王書記，我還真了解過，張汝寧平時哪怕不工作，也沉迷於吃吃喝喝，吹吹捧捧，當時省城市委市政府的同誌，評價我們這位張汝寧同誌為‘喝酒，結拜，打老婆’，他就是喜歡這種酒桌上被人吹捧，高高在上的感覺，您可能沒聽過，也沒人敢告訴您，您最愛的秘書，當時自比李白，自稱‘千杯不醉，酒中仙’。”
王安國雙眼一凝，看著秦思源卻道：“就算如此，那又怎麽樣呢？思源同誌，你是現在紀委書記，張汝寧違反了黨章哪一條？國法哪一款？幹部任用規定中的哪一項啊？啊？你要說覺得他涉嫌違紀違法，你完全可以向中央舉報，把他雙規，把他拿下！”
張汝寧這些年風評確實不好，為了把那些商人，企業家，帶到省城來投資，靠什麽來吸引這些人？
當然是讓這些商人和企業家，知道自己在漢江省省城是有背景的，是敢做生意的。
這些商人，老板，他們的結拜兄弟是張汝寧，張汝寧的幹爹是他王安國。
這樣，這些商人，老板就放心了，哪怕其他地方想要挖他們，開出再好的條件，都挖不動。
張汝寧當初在銀山為什麽那麽多人舉報他？
因為他作為銀山市長，書記，和銀山的商人結拜，把銀山的商人打包挖走，挖到了省城投資，做生意。
省城能被他經營的這麽好，就算沒有大刀闊斧，經濟也沒有落後太多，並且從上到下鐵板一塊，張汝寧是有大功的。
張汝寧於國於漢江省有沒有功不說，於他，於省城，那就是第一功臣！
王安國如此死保張汝寧，讓李文昊也不禁一驚，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些理解了，便又笑著鼓起掌來：“王書記這些問題問得好，很有黑色幽默味道嘛。”
“文昊書記，這不是黑色幽默，按照王書記的說法，既然張汝寧什麽都沒有違反，我們何不讓劉陽書記把對張副省長人事考察認真的補辦了，當初張汝寧離開銀山，銀山的同誌都不知道他們的市委書記要走了，很多銀山百姓原本準備的臭雞蛋，爛番茄，都沒有用得上，我看，劉書記可以找人到銀山走訪走訪，看看我們這位張副省長，是不是官聲斐然，適宜提拔升遷，這樣也能堵住悠悠眾口，還張副省長一個公道嘛。”
王安國雙手緊緊捏起，又放下，笑容可掬又不免嘲諷的說道：“我省的組織人事，豈是兒戲？照你這麽做，漢江省不是要亂套，劉陽書記，你說對吧。”
“這怎麽是亂套呢？真要亂套，那也是我紀委下去查，我紀委沒有越級下去查中管幹部，而是讓組織部下去了解情況，這說明，我漢江省人事還是講規矩的嘛。”
威脅意味十分明顯，中管幹部省紀委一般不查，但也不是不能查。
紀委書記可以對人伏低做小。
如果不想對人伏低做小，就算省委書記和省長的麵子都可以不給，可以監督，何況是區區排在最末尾的一個副省長。
針鋒相對的秦思源，王安國全部都看向了劉陽。
在座的其他常委，也都全部在看著劉陽，想要看看他最後的選擇是什麽，劉陽此時手心都在冒汗。
就在此時，李文昊笑著說道：“劉書記，你說說看，你是組織部長，遇到張副省長這種情況，該怎麽辦？說個清清楚楚，也好還張汝寧副省長一個清白。”
現在，他隻能二選一。
但是，他不想二選一，也不敢二選一，他，沒有秦思源那樣的底氣！
其實，在座大部分人，都沒有秦思源，於華南，趙興國那樣的底氣。
“裴書記，我要向您檢討，這些年，我一直管著組織部和政法委的工作，這兩個工作都非常重，我難免平時會有所疏漏，而且，我一直從事政法，紀檢工作，組織人事也一直不是太熟練，所以，我想要向您和省委，辭去組織部長的職務，希望您和省委提請中央免了我漢江省委組織部長的職務。”
一直沒有說話的裴書記點了點頭：“準了，在新的組織部長到任前，由文昊同誌兼管組織部。”
什麽？！
常委會在座的同誌們再次一片嘩然。
李書記剛剛監管了紀檢，現在又監管組織人事，裴書記因為要高升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就不怎麽管事了。
現在，這是把省委書記的職權，全部交到了李書記的手上！
劉陽確實最後看起來選擇了中立。
這樣的選擇，實際上等同於倒向了李文昊！
現在，李文昊，要不要動張汝寧，幾乎是一句話的事情。
裴書記，趙興國，他們不敢動張汝寧，因為他們也有下屬，也怕王安國反撲。
但，李文昊是孤身上任，現在又有連侄子都不要，自身幹淨的秦思源當打手，再加上又手握省委書記實權，李文昊，可以在漢江無所顧忌！
真正的無所顧忌！
看著李文昊那帶著微笑的眼神，王安國內心在顫抖。
省委書記裴書記不可怕，省長趙興國也不可怕。
手握省委書記實權，有秦思源當打手的李文昊，非常可怕，可怕到無人敢與之對抗！
“裴書記，今天的常委會的議題是漢江省的經濟改革，現在，我覺得，可以開始討論了。”
裴書記笑著點了點頭，歎為觀止啊！
小李書記今天常委會上的手段，簡直是歎為觀止啊。
“王安國同誌，你覺得呢？”
王安國看著李文昊臉上的笑容，右手再次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筆，最後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我也覺得，可以開始了。”
轟了一聲！
隨著王安國書記的服軟，省委常委會的在座常委們發出了最大的喧嘩。
於書記，王書記，兩個阻礙改革的省委副書記，全部服軟！
空降漢江的李書記，居然，大獲全勝！！！
“肅靜！”
如果是這場會議前，不會有多少人覺得這句話的力量。
而在此時，李文昊開口，整個會場瞬間肅靜。
“都說千裏為官隻為錢權，在我漢江，也不都是蠹蟲，也有很多真心為民，一心為國的好同誌，今天，我就要向大家介紹我們漢江省的一位基層好官。”
李文昊率先的站了起來：“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獨島鄉黨委書記，鄉長，高小琴同誌來為我們做報告！”
裴書記，趙省長，秦書記，劉書記，甚至就連於書記，都跟著站了起來，五位書記四個都站了起來，其他常委自然也跟著站了起來。
李文昊眼神一掃，最後，王安國也站了起來。
省委常委會，所有常委，與會同誌全部起身鼓掌，看向末尾的高小琴。
此時，也站著，雙手拿著報告文件的高小琴，激動的哭了。
前不久，她還是階下囚，現在，她馬上就要給漢江省的省領導們作報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