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衍狼狽的走到岸邊,雙手撐著鏡子地步的邊緣,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完全沒有從溺死的錯覺中緩過神。


    月沒有打斷鶴衍的自我調節,一直等他不再唿唿大喘氣後,才用手觸碰了鶴衍的頭頂。


    他的手上散發著柔和的金色光芒,而他的額頭也出現了月神祗一族,使用術法時才會顯現的神紋。


    說是神紋,其實就是他的蟲紋。因為特殊的使用方法,讓精神力變得像雄蟲的精神力一樣溫和。


    由於雌雄蟲,精神力運轉的方法完全不同,所以會給月的身體帶來負擔。這才是蟲紋會顯現在額頭的原因。


    鶴衍感覺到一陣溫柔的精神力,它撫平了自己腦中的壓抑,這時才覺得好了起來。


    “謝謝。”這句謝,是為了感謝月的提醒。


    希維利安那邊從一開始就教過鶴衍,精神力是千變萬化的,是蟲內心的體現,也是恐懼的具象化。


    雌蟲的精神力具有強烈的攻擊性,所以在精神紊亂的時候會不分敵我,哪怕是在傷害自己。


    雄蟲的精神力很溫和,哪怕是雄蟲自己的恐懼具象化了,也不會有傷害到雄蟲的精神識海的情況。


    可是就是因為太溫柔了,沒有底線的退步,也沒有曾經蟲族社會中雌雄父的指導。


    所以蟲族迎來的,隻有雄蟲的精神力等級不斷下降的結局。


    為什麽自己的精神力會攻擊自己,鶴衍也不清楚。


    他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誰也不像的緣故吧。


    不像雄蟲,也不是雌蟲,更不可能是正常的亞雌。


    月把鶴衍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知道他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但是思想上的改變,光靠別蟲說是毫無用處的,隻能等鶴衍自己想清楚。


    月搖了搖頭:“你的精神力對於現在的你而言,果然還是太危險了。”


    鶴衍點點頭算是認同。


    隻是正說著呢,月突然緩和了表情,轉移了話題,還像哄那些幼崽一樣說著:“給我一樣你帶著的東西吧,我幫你做個類似王蟲精神力球的儲存器。”


    “嗯?”鶴衍不解的看著他,不曉得月的葫蘆裏又賣的什麽藥。


    “把多餘的力量儲存起來,方便你使用的同時也能改善你身體,沒辦法承受精神力的狀況。”


    月三兩步走向殿內,見狀,鶴衍無奈起身跟上。


    “不過,這個方法隻是暫時的。”月深深的看了一眼鶴衍,似乎是在打量他現在的狀態。


    瞧著月“嗖~”的一下不見了蟲影,他跑到實驗台旁邊關掉了機器。


    “我等你來,幫你解決你的困擾,也是跟他答應好的。”


    跟誰答應好的?自己的親生雌父嗎?


    “好。”


    鶴衍這樣想著應了一聲,裹著毯子走到了月身邊,邊想邊問出自己的疑惑:“我是精神力意識來到的這裏,那你們呢?”


    或許是溺水的印象太深,他的身體還在發抖。而且明明已經沒有水了,卻總感覺好像還被水包圍著一樣。


    “你猜。”月露出了這個年齡該有的調皮,卻又在反應過來之後輕咳兩聲,端正了姿態。


    “保密。”他一邊整理著做好的藥劑,一邊說著:“這是我們的底牌,請恕我無法告知。”


    “啊不,是我說的過了。”


    月搖搖頭反而誇讚道:“有警惕心是好事,你不需要為此道歉。”


    隨後他朝著鶴衍伸出手,知道他是要自己的東西,可鶴衍並不認為自己身上有什麽。


    卻還是在身上摸索起來,沒想到鶴衍竟然在自己身上摸到了那個海螺。


    鶴衍捂著褲子口袋,猶豫之下還是將貝殼掏了出來,遞給月。


    不放心的叮囑:“小心一點,它容易碎…嗯…記得還給我。”


    月幹笑兩聲接過海螺,一邊給海螺消毒,一邊解釋:“不會有事的。”


    “但是你要想辦法快點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


    鶴衍點點頭,挪動步伐坐在沙發上,用身上披著的毛毯擦拭頭發。


    不自覺沉思起來:精神力是內心深處的具象化,為什麽自己會被水中的自己吞噬,為什麽自己會分不清自己是誰。


    是克雷爾與自己的不同造成的嗎?還是不斷的穿梭於現實和虛擬導致的?


    可要是說自己害怕變成克雷爾,那簡直就是離譜至極。


    如果是因為後者,現實和虛擬的不斷穿梭,也不太可能,因為鶴衍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誰,不會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但如果都不是的話,那又是為何。


    不多時,隻聽“噠噠噠”的腳步聲靠近自己。鶴衍不用迴頭看,也知道腳步聲是誰的。


    畢竟隻有小孩子才會因為腳步小,而在在走路時加快腳步。


    在藍星上也是如此。同樣的路程,大人和小孩子相比時,小孩子就是會比大人多走許多步。


    果然,月站在鶴衍身側,把小手伸到他的麵前。


    小小的海螺靜靜的躺在月的掌心,它看上去與之前沒什麽不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它被月編成了項鏈。


    這是一條黑色的繩子,不過海螺並沒有被鑽洞,而是放在一個透明的殼子中,殼子剛好就是海螺的形狀。


    繩子穿過海螺底部透明的殼子,沒有傷到海螺一丁半點。


    海螺在繩子的中間,繩子兩邊還被串上了珍珠,從小到大兩邊都是四顆。


    鶴衍小心翼翼的把海螺放在自己手心,它在接觸到鶴衍的同時,散發起微弱的光芒。


    鶴衍覺得有趣,用精神力碰了碰它,就見海螺閃出強烈的光,那光芒就像是太陽折射到海麵時散發出的。


    同時出現的還有鶴衍看不懂的紋路,那些紋路像是水被陽光折射出的水波紋一樣。


    不等鶴衍多嚐試幾下,他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幻透明了,不過鶴衍並沒有感受到任何不適。


    他仔細看著透明的雙手,正反兩麵都看了,確認自己真的在消失。


    擔憂的看向月,鶴衍不覺得月會誆騙自己,但是“人”對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了恐懼。


    月把雙手背在身後,頗有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他笑著安慰:“沒事的,它吸收了你多餘的精神力,你的精神力凝結出的身體自然就會有些反應,而你也該迴去了……”


    不等月說完,鶴衍就聽到模糊的喊聲,那聲音非常的熟悉,隻是他想不起來。


    “希……希恩……唿……希恩……”


    “我是……醒……”


    鶴衍用力的眨著眼睛,奈何他的視線也逐漸消失了,一陣失重感傳來。


    就在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的時候,鶴衍聽到月略帶擔憂的話:“你記得,這隻是暫時的,如果未來的你依舊沒有尋找到自救的方法,那麽就趕快來月神祗帝國尋找我。”


    “海……是你的信物……我在上麵留了圖騰……”


    眩暈感消失後,鶴衍感覺到有誰在給自己做心肺複蘇。


    同時唇上傳出柔軟的觸感,並且他還在往自己嘴裏吹氣。大腦緩緩恢複運轉,鶴衍意識到這是在做“人”工唿吸。


    於是想辦法讓麵部肌肉動了起來,忽略掉夕陽刺眼的光芒,這才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當看到卡爾斯焦急又強行鎮定的麵容時,他也發現了鶴衍蘇醒的事實。


    隻是不等卡爾斯的笑容完全展開,鶴衍就鬼使神差的拉住了他已經被海水打濕的衣領。


    雙唇相觸,這不再是救命的稻草,而是感情的寄托。


    鶴衍閉上雙眼,卻能感受到淚珠滴落在自己的臉頰。他下意識想停下去看,卻被卡爾斯緊緊抱在懷裏。


    許久,鶴衍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他們才分開。


    卡爾斯把頭埋在他的肩膀處,像是擁抱失而複得的寶物。


    他們喘著粗氣,慶祝劫後餘生的喜悅。鶴衍卻知道現在最需要安慰的不是自己。


    他迴抱著卡爾斯,雖然剛剛脫離溺亡的身體還有些無力,但不妨礙鶴衍輕輕拍打卡爾斯的背部,給他安慰。


    明明誰都沒有說話,卡爾斯卻讀懂了鶴衍的意思:你瞧,我不是平安無事嗎?


    卡爾斯恨自己怎麽如此粗心大意,他的家中隻有鶴衍一個,能動用自己機甲的也隻有鶴衍一個,怎麽就沒有立刻意識到,那扣的6分駕照是鶴衍幹的呢?


    如果再早一點發現,如果自己跟上,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又或者更早一些時候,忍住不告訴鶴衍他養雌父出事的情況,等一切擺平後再如實相告,那麽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如果不是菲利克斯那兩通電話,恐怕……


    萬幸……


    當時卡爾斯已經很努力追趕鶴衍的機甲了,但是他們之間畢竟差了那麽多時間。


    在太空追趕時,察覺到有爆炸聲,卡爾斯心髒驟停,不分青紅皂白打給了邊防部隊,責備了他們一番。


    即使不是同一個部隊,卡爾斯的官職也遠高於他們,他們不敢懈怠。


    雖然他們也納悶兒,怎麽突然出現了陌生機甲,但還是立刻做出了反應。


    這才有了他們跟塞德裏克的對話。


    卡爾斯緊趕慢趕,終於趕到的時候,錯過的鶴衍被傳送走,他完全是憑借精神力的一股狠勁,重新把通道撕開。


    可傳送過來後,看到的就是機毀蟲亡的景象,這幅場景嚇得他大腦一片空白。


    萬幸自己把鶴衍救上來了,萬幸鶴衍沒事。


    想到保護著鶴衍的精神力能量屏障,卡爾斯抓著圓球係統的手又緊了緊。


    “唔……”係統欲哭無淚,救了主沒被誇就算了,還被當做危險品,被卡爾斯從鶴衍的識海拉了出來。


    卡爾斯在鶴衍的肩膀上輕輕蹭了蹭腦袋,把淚水蹭掉之後,用另外一隻手拍了拍鶴衍的背部,示意鶴衍放開自己。


    同時抓著係統的手藏於背後,沒讓鶴衍發覺。


    其實鶴衍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係統身上,他完全沒有必要這樣藏,隻是卡爾斯警惕性比較高而已。


    瞧著鶴衍的笑容,卡爾斯也緩和了情緒:“你的心情很好啊~”


    “某個家夥都要擔心死了。”卡爾斯哼哼唧唧的嘟囔著,怕鶴衍被這次溺水嚇到,於是照常開著玩笑,想緩解他的心情。


    鶴衍傻笑一聲,拍著卡爾斯的手臂,又在感受到手心的異物後停了下來,偷偷瞧著手心中的海螺。


    見卡爾斯也把腦袋湊過來,連忙躲開把手擋在一側:“不給你看~”


    隨後又像撒嬌一樣,與卡爾斯的額頭相貼,親昵的說著:“這不是有你嗎?”


    端詳著鶴衍紅彤彤的臉頰,感受到額頭鶴衍正常的體溫,知道他沒有因為溺水著涼,卡爾斯這才放下心來。


    隨後嘟了嘟嘴,逗笑了鶴衍。


    鶴衍有些搖晃的站起身,自己把海螺戴在脖子上。


    卡爾斯起身下意識伸手去扶,又在鶴衍自己站穩後收迴了手,裝作無事發現,小心的維護著鶴衍的自尊。


    鶴衍自然發現了這點,他眼中的快樂被這樣一點又一點的細節放大。


    不自覺的伸手去拉卡爾斯的手,一蹦一跳的朝著沙灘上自己機甲的艙體廢墟走去。


    卡爾斯歪著頭滿含笑意的看著鶴衍拉住自己的手,跟隨鶴衍的步伐,隻不過他的大長腿輕輕鬆鬆就能跟上鶴衍。


    為了不打擾鶴衍的興致,特意沒走那麽快,就這樣讓他牽著自己,在夕陽下散步。


    走進艙體之後,卡爾斯拉住了鶴衍:“小心。”


    晚霞折射在沙灘上散落的碎玻璃上,玻璃碎片閃爍晶瑩剔透的光芒。


    鶴衍低下頭看著自己光禿禿的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鞋早就在海裏消失了。


    見他乖乖站著,卡爾斯鬆開了鶴衍的手,而他的機甲也找到淡水源迴來了。


    卡爾斯跟鶴衍坐在機甲的手上,前往淡水湖泊的路上,還讓機甲隨手砍下一些樹木。


    來到湖泊旁,選了一處比較平坦的地方,用激光槍給搭好的木柴堆點火,用精神力幻化出一口大鍋,燒了一些水。


    同時讓機甲在一處空地,用炮嘣出了一個不大不小能用來泡澡的坑。


    用精神力把熱水倒進去之後,不斷的試著水溫,來迴添水。一直等水溫熱,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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