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聽好了,等這一批餐車淩晨運過來的時候我可以躲進夾層混出去。”卡爾斯把自己的計劃分享給鶴衍,這麽久以來他們也到了必須要分別的時候。


    兩個小崽子一起坐在秋千上看著月亮,鶴衍真心為他感到高興。


    雖然自己這個身體一直生活在這裏,但是鶴衍並不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沒辦法給卡爾斯什麽意見。


    “是好事哦,你是在擔心自己跑不出去嗎?”


    隨後朝著他眨了眨眼,開起玩笑:“別擔心,你要是被抓迴來的話,我就幫你求情,讓你留下來。”


    “咦,才不要……”拒絕之後他擺了擺手,一副很嫌棄的樣子。


    兩個小崽子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他們這麽久以來都沒有互通姓名,默默陪伴著對方,大概是分別即將來到,所以顯得有些傷感。


    卡爾斯靜默的看著鶴衍,他想把鶴衍刻在腦子裏。


    他深知,此番一別多半再也無法相見。


    於是做好心理準備,吐出一口濁氣,他現在給蟲的感覺,就像是隻溫順的狼。


    身上沒有了往日的死不馴服,臉上掛起鶴衍無比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溫柔。


    他跳下秋千站在鶴衍麵前,隆重的行了一禮,微微低頭起身後介紹:“我是卡爾斯……卡爾斯利亞。”


    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神有些躲閃,隨後又臭屁起來:“叫我卡爾斯就好,我不需要多餘的姓,我會讓卡爾斯這個名字響徹整個蟲族。”


    “哈哈哈哈。”鶴衍捂著自己的嘴,笑的眼淚都湧了出來。


    雖然自己認識的卡爾斯確實是個頂天立地的家夥。


    但是從現在自己麵前這個還沒晾衣架高的小屁孩嘴裏聽到如此豪言壯誌,兩者的反差還是讓鶴衍忍不住發笑。


    見狀,還以為是他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卡爾斯慌亂的解釋起來:“你不要笑哇,我很認真的!”


    他攥著拳頭手忙腳亂的解釋著,完全沒了剛才神氣十足的架子。


    鶴衍擦去眼角的淚珠,他臉頰微紅笑著迴應:“當然,未來蟲族的新任啟明星卡爾斯……”上將。


    他沒有說出後麵的話,因為他相信,卡爾斯的終點絕不是上將而已。


    在卡爾斯露出歡喜的神色之後,鶴衍下意識說出自己的本名:“我叫鶴衍……啊嗯,我的名字……”


    這話剛脫口而出時鶴衍有些愣神,但看著卡爾斯真誠的雙眸,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另外一隻手伸向卡爾斯。


    如黑曜石般閃爍的星眸中滿是動容,他終於能肯定自己,彌補自己的遺憾了。


    那一樁樁一件件的痛苦,早已把鶴衍埋葬在深淵,無論是麵對於誰,無論是出於想保護還是不信任,他都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


    他在不斷的成長中逐漸迷失自我,這也是鶴衍想找到雙親落葉歸根的原因之一,他想找到誰,想要有個誰能去肯定真正的他。


    他快要記不清自己了,真好……能夠光明正大的承認自己的存在。


    他還沒有被自己遺忘,而現在也多了一個認識真實的他的存在,盡管如係統所言這裏隻是虛擬世界。


    而這些對話被原原本本的傳到了監控室,希維利安眼底充血,他按緊了耳麥,都快要把腦袋塞到監控屏幕上了。


    ‘他說什麽……’希維利安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誰告訴他的這個名字的?’


    他的手指尖忍不住的顫抖,快速按下播監控的迴放鍵,鶴衍稚嫩的嗓音再次響起:“我叫鶴衍……啊嗯,我的名字……”


    不是克雷爾!不是不是!!


    他的靈魂沒有丟失,他的意識體不是一半,他現在是完完整整的他自己。


    也就是說克雷爾從一開始並不是不認得自己在叫他,而是不想得到新的名字。


    希維利安的唿吸都急促了起來,但是意識到周圍有蟲在之後。


    開始慶幸起自己在那些蟲到來之前,讓屬下把監控器連接在自己的耳麥上,禁止那些家夥靠近監控屏幕,也不許任何蟲聽聲音的決定了。


    他的手快速在屏幕上操縱著,他將這一節監控全部刪掉,用空白畫麵覆蓋,並將這段音頻截取下來,拷貝在自己的光腦上。


    處理完這些之後,才看向監控門口靠著牆站的蟲。


    那家夥很高大,皮膚白皙,披散著一頭長長的金發,和宛如湖泊般碧綠的雙眼。


    他戴著跟眼睛同色的寶石耳飾,身上披著橙紅色的外套,那是他的軍服,是與帝國完全不同樣式的軍服。


    上麵還有用金線繪製的類似騰蛇蟲皇的圖案,而蟲皇的眼睛一顆是綠寶石。


    軍服的外套當然不是披在身上的,隻是他這個蟲為蟲比較隨意,不喜歡束縛。


    再加上位高權重,不會有蟲敢對他指指點點。


    所以想怎麽穿就怎麽穿。


    他的臉上一直留著溫和的笑意,從剛才到現在都不曾改變。


    如果鶴衍能來看上一眼的話,一定能認出,這是卡爾斯上將應付高層時,萬年不變的微笑撲克臉。


    希維利安見到他這副樣子就討厭極了,在他這張臉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的變化,不過他感覺對方再怎麽厲害,也不能聽到自己耳麥中的聲音。


    那家夥是來帶走卡爾斯的,於是希維利安不再將眼神分給他,繼續看著監控上的畫麵。


    卡爾斯被鶴衍的樣子吸引的移不開眼,他小心翼翼的接住鶴衍的手。


    臉紅了起來,感覺臉頰熱熱的,他不討厭這個感覺,但是心跳的頻率很奇怪。


    他的年紀還小,暫時分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喜歡,但是他想擁抱鶴衍,想保護這個傻呆呆看起來很柔弱的幼崽。


    不想分開……


    他遵從內心的指引,緩緩靠近鶴衍,而在他的臉即將貼近鶴衍時。


    “碰!”的一聲。


    卡爾斯立刻向後躲避,逃過了橫飛來的桌子,警惕的盯著那些身穿戰鬥服,手拿機槍的成年蟲。


    鶴衍一臉懵逼,從秋千上跳下來轉身就看見了氣的冒火的希維利安。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迴頭嗬斥起自己身後,依舊微笑著仿佛置身事外事的蟲:“你幹的好事!”


    就恨不得說那蟲把雌蟲崽子教的如此下流的事情罵出口,但是礙於自己在鶴衍麵前溫柔老師的形象不能破碎,隻得改了口。


    由於計劃跟不上變化,卡爾斯並非一出生就由塞德裏克教養的,這算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麵。


    希維利安才不管那麽多,他隻知道那小崽子差點非禮了鶴衍。


    雖然他們的目地本身就是讓兩個崽子好好相處,但是想法和真的發生是不一樣的,一股無名的怒火燃燒著希維利安的理智。


    塞德裏克依舊從容不迫的走向前,卡爾斯三兩步上前把鶴衍護在身後。


    隻是還沒等他站穩,他就被塞德裏克的精神力丟了出去。


    卡爾斯就像運動員丟出去的鉛球,他重重砸向地麵,地板陷進水泥中掀起一陣塵土,


    “不要!”鶴衍擋在卡爾斯身前,他從沒見過希維利安帶任何蟲靠近自己,更別提是以這種方式了。


    這跟平日裏學習到的,“珍貴的雄蟲需要帝國的一切偏愛”這種理念完全不符。


    賽德裏克見狀緩步上前,停留在鶴衍身邊後剛想低頭跟他說話時,突然反腳再次踢飛撲上來的卡爾斯。


    在此之前卡爾斯的動作悄無聲息,沒有蟲發現,可塞德裏克卻輕易識破了。


    鶴衍剛要製止他,就被希維利安拉到懷裏。掙紮幾下無果,擔憂的看向卡爾斯的方向。


    “老師……”鶴衍焦急的唿喚著希維利安,卻在下一秒嗅到無色無味的藥劑後昏睡過去。


    希維利安抱著他輕拍他的背部,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鶴衍隻是上課累的睡著了而已。


    他沒有理會賽德裏克,抱著鶴衍轉身上了二樓。


    他還沒跟賽德裏克算他嚇唬鶴衍的賬呢,把空間留給這一大一小已經是他的最高限度的仁慈了。


    在卡爾斯重新抬起頭之前,賽德裏克往地上丟了一顆扣子,那是特別調試過的係統。


    就在賽德裏克的副官覺得卡爾斯被打昏過去的時候。


    賽德裏克走向卡爾斯,自顧自的說著自我介紹。


    他知道,以正常幼崽的身體素質而言,這兩下必死無疑,但……


    卡爾斯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我是賽德裏克……”隻是他沒說完。


    卡爾斯就從地上跳起來,同時用袖子擦掉嘴裏流出去的血跡,打斷了他的話。


    “滾開!垃圾蟲子!”


    說著一腳踢起地上的瓷片,在確保賽德裏克的視線被吸引後,來了個聲東擊西,朝著“鶴衍”跑去,想要把鶴衍護在身邊。


    然而他的這些伎倆沒有任何用處,賽德裏克單手按住他的頭就用力砸向玻璃茶桌。


    “哢哧。”“嗯……啊,呃……”


    隨著骨頭清脆的響聲,卡爾斯本來要痛唿的聲音也被他自己咽了迴去,他的腦袋立刻來了個大出血。


    而玻璃茶桌也從中間碎了,細細密密的碎玻璃渣把卡爾斯小小的身體埋了起來。


    為了防止玻璃渣進入口鼻,卡爾斯也隻能閉嘴,咽下痛唿。


    即使如此,他還是吃了一嘴的碎玻璃渣。


    跟他的狼狽完全相反的,是依舊沒被影響的賽德裏克,甚至他肩膀上披著的軍裝外套都沒有淩亂。


    “真沒有禮貌,那麽……這是第一堂課。”


    說著,賽德裏克又一拳砸在卡爾斯的臉上,打掉了他的門牙。


    賽德裏克嘴角的淡笑依舊未變,笑眯眯的指著呆站在原地的鶴衍:“你想救他嗎?”


    聽聞此言,卡爾斯費力的撐起上半身。


    睜開被血糊上的眼睛,看到鶴衍的身影之後,大腦還沒反應過來。


    “他是你很重要的存在嗎?”賽德裏克似乎是不得到迴答就誓不罷休,再次逼問。


    “什麽……”卡爾斯的聲音特別小,還帶著顫音。


    這家夥在開什麽玩笑。


    別的不說,單說鶴衍雄蟲幼崽的身份就足夠珍貴了,現在他這麽問自己是吃錯藥了嗎?


    賽德裏克靠近了他,半蹲下來再次重複:“他是很重要的存在嗎?”


    說著,還扯著卡爾斯的頭發讓他抬起頭直視自己。


    誰知,卡爾斯嘲諷的勾起嘴角:“呸!”


    賽德裏克身子向後了一些,沒讓這小子把痰吐到自己臉上。


    卡爾斯吐的那一口還混著他被打掉的牙。


    賽德裏克哼笑出聲,發出無奈的歎息,聽不出喜怒:“嗬,真是……”


    下一秒。


    “哐當!”


    “嗯……”


    卡爾斯的頭再次與大地親吻,他用雙手掰著賽德裏克的手指,雖然反抗心還在,可惜用不上什麽力氣,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賽德裏克沒有給卡爾斯休息的時間,他拽著卡爾斯的頭發把他拖拽到鶴衍麵前,隨後鬆開手站在一旁。


    鶴衍像是嚇壞了,依舊呆呆的一動不動。


    卡爾斯用力眨眼,口吐鮮血,用手指擦拭自己吐出的血。


    想辦法安慰著鶴衍:“別怕,你是雄蟲他們不敢的……帝國……會保護你……”


    “嗬。”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賽德裏克嗤笑出聲。


    卡爾斯兇狠的看向他的方向,再次朝他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可惜因為距離不夠連賽德裏安的鞋子都沒碰到。


    “我還以為你至少繼承了維普克爾的謹慎呢。”


    維普克爾……那是誰……


    卡爾斯的大腦要轉不動了,對這個名字感到親切卻又陌生。


    賽德裏克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看著,求蟲不如求己。”


    什麽意思……


    卡爾斯看著他靠近鶴衍,預感不妙,急得他在地上爬了起來。


    “你幹什麽……他是雄蟲……你這樣是犯法的……帝國不會放過你……”


    “天真的蟲崽子,你真的認為利益至上的帝國會管你們的死活嗎?”說著。


    塞得裏克抓住鶴衍的脖子把他提了起來,他的雙腿不安的來迴踢。


    塞德裏克隻是輕輕用力,隻聽“哢噠。”一聲,鶴衍便不再動彈。


    卡爾斯的瞳孔瞪得很大,發生了什麽自己在做夢嗎……


    隨後,塞德裏克把小小的屍體丟給卡爾斯,他看著卡爾斯爬向鶴衍。


    卡爾斯那雙顫抖的雙手,現在就連觸摸都不敢了,怎麽迴事……怎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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