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著鶴辭的房間內,鶴辭已經沒有力氣哭了,但是依舊沒有簽地上的戶口申請單。


    迴想起雌君對樂衍的態度,他真的不想簽。他有一種預感,如果給樂衍簽了戶口,他跟雌君之間的矛盾就會被放大了。


    鶴雌的頭發被剪的跟狗啃了啃似的,但是他的第一反應是,變得這麽醜會被雌君嫌棄吧。


    他沒臉見蟲了。


    夜晚,鶴家家眷都入睡了。可鶴綺的雌父卻躲進鶴綺的零食櫃,蹲在地上拚命的往嘴裏塞食物。


    他一口就把麵包塞進嘴裏,噎得自己直翻白眼,他一邊翻找,一邊拍著心口想把食物咽下去。


    身體不便,導致他遲遲拿不到水。


    聽到客廳的動靜,房間裏的鶴綺被驚醒了。


    鶴綺躡手躡腳的朝著客廳走去,躲到門後觀察著客廳外,跪坐著的影子。


    微弱的月光照出了裏西亞的衣服,鶴綺怯生生的喊了一下:“雌父……”


    裏西亞迴頭朝雄崽伸出手,想要求救。


    鶴綺見狀連忙跑迴臥室拿出水杯,飛奔到雌父身邊,像獻寶似的把水杯舉向雌父。


    裏西亞強忍不適,擰開水杯的蓋子猛灌幾口這才感覺活了下來。


    然後把水杯放在一旁,繼續撕開薯片的包裝袋往嘴裏塞食物,他塞的反胃,一嘔一嘔的。


    隻好先停了下來,捂住嘴防止自己吐出來,等身體的不適消失。


    饒是鶴綺見了那麽多次還是被嚇得流淚,他拉住雌父進食的胳膊,想讓雌父停止自虐式的進食。


    他記得雌父以前的教誨,所以這會小聲哭喊著:“……雌父,嗚嗚不要吃了,太可怕了,嗚嗚綺綺哄雌父睡覺吧……嗚嗚。”


    裏西亞看向幼崽的眼神,悲傷又溫柔,他輕柔的擦去鶴綺的眼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虛弱的開口:“綺綺乖,不要發出聲音,雌父沒事的,記得雌父說的話嗎?”


    鶴綺抽泣著點頭,跪在地上嗚咽著:“雌父吃的多,弟弟才能長的大,嗚嗚……弟弟長大,雌父就解脫了……嗚嗚。”


    “蟲神會在天上等雌父和弟弟的,嗚嗚綺綺要開心……”


    “可是,可是……嗚嗚嗚……綺綺好害怕啊,嗚嗚嗚……”


    裏西亞受不了幼崽的哭泣,把幼崽抱進懷裏默默流淚。


    “綺綺別怕,雌父會在天上保佑綺綺的……”


    他雙手托住幼崽的臉,讓幼崽盯著自己的雙眼,囑托道:“綺綺記住,萬事要再三思考,不能被別的蟲牽著鼻子走。”


    “親近鶴家,但是不要像鶴辭雄叔父那樣,被鶴家牽著鼻子走還不知道為什麽。”


    “要有自己的主見,綺綺……雌父的好綺綺……嗚嗚嗚,一定要好好長大,去過獨屬於自己一個蟲的生活。”


    話是這麽說,可這份奢望如何能成真呢?偌大的鶴家怎麽可能會允許雄子脫離鶴家 ,就當是他臨死前的癡心妄想吧。


    “一定要幸福……”


    鶴綺拚命搖著頭,小小的雙手拉住雌父的手指:“雌父……綺綺不要一個崽崽,綺綺要跟雌父永遠在一起……嗚嗚嗚嗚……”


    裏西亞淚流滿麵,他自己也才21歲,在普通家庭也是個剛成年沒多久的孩子。


    可他被獻給鶴潯後,在鶴家已經有三個幼崽,綺綺是第一個。


    還是鶴家家主的次子,鶴潯對自己抱有很高的期望,這才導致他被如此重視。


    他有過兩次水蛋,身體不好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鶴家不想要。


    他也抗議過不想侍寢,但是他如何能反抗呢?


    離譜的是他還沒恢複好,鶴家就讓他侍寢。


    裏西亞解釋了,可鶴潯根本無所謂,理由僅僅隻是雌蟲恢複能力強,三天足夠了。


    心理上的壓力導致他接近崩潰,他能挺到現在,無非就是因為舍不得自己的幼崽。


    可在兩個月前,自己的三雌崽掉進花壇被淹死成了壓垮裏西亞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大幼崽是鶴綺,二崽是個雌崽,因為不小心弄壞了鶴潯喜歡的放大鏡,被鶴潯下命令讓仆從吊著打。


    雖說雌崽身體素質強,但也架不住年幼外加這樣的毒打,幼崽就這麽活生生被吊著打死……沒了。


    而當時的裏西亞,因為身體不好,無力管那麽多,他知道的時候,崽崽已經涼透了。


    他想去見崽崽最後一麵,但是卻因紅白喜事相衝這樣的理由被攔在屋裏,連最後一麵都沒能看見。


    他因為傷心過度失去的崽,蛋殼是光滑的白色……是個雄子。


    鶴潯怒火中燒,把實施刑法的仆從用下手沒有分寸,害死小主蟲的理由。扒了皮掛在當初綁幼崽的門梁上風幹了。


    可鶴潯像沒事蟲一樣,過了三天就要裏西亞侍寢,可裏西亞還在接連失去幼崽的痛苦中,哪裏肯從了。


    於是當天就被打了一頓,他被按著,像狗一樣,被迫順從。


    而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有了這個崽。


    就連鶴綺哭著找雌父,都被仆從強行抱去給了其他雌侍。


    裏西亞認命了,隻有他聽話,鶴綺才會被允許迴到他身邊。


    性別……隻是概率問題,跟他掙不掙氣沒有關係。


    鶴潯不缺雌崽,根本不重視這樣的幼崽,如果不是念著裏西亞年輕漂亮。


    他才不想忍著惡心,一次又一次寵幸。


    裏西亞很崩潰,幼崽還沒破殼,他連蛋殼的花紋都沒見到,就被送走了。


    而白蛋就不用說了,處理方式更熟練,直接拿去火化。


    說是影響他的心理健康,可無論生不生的下來,裏西亞都看不到這些幼崽,他早就崩潰了。


    或許是接連的雌崽,讓鶴潯沒了耐心。


    而裏西亞接下來有蛋,在查出是雌崽後就被不要了。


    因為這一胎查出來是個雄子,所以裏西亞沒被按著去做手術。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頭牛,隻負責生就好了。


    這種傷痛就連鶴綺的陪伴都沒能治愈,裏西亞自己找了個方法解脫。


    吃吧,敞開了吃吧,吃死就沒有痛苦了。


    去蟲神身邊,向那些幼崽們賠罪。


    為什麽要用自己的血脈懲罰無辜的幼崽,這不悲哀嗎?他們不是命嗎?不是活生生的蟲崽嗎?


    裏西亞第一次恨自己的性別,恨自己是個雌蟲,如果自己是個亞雌就好了,沒什麽出彩的地方,就能平凡的度過一生。


    為什麽當初一夜荒唐,鶴綺是個雄崽,為什麽被盯上的是自己?


    他的身體早就不行了。


    活該鶴家沒有雄子,最好是幼崽都死光了才好,鶴家根本不配擁有任何一隻幼崽。


    可是看著這個軟糯乖巧,又懂得心疼自己的崽崽。裏西亞哪裏舍得恨他呢。


    綺綺也是被迫誕生的,自己哪裏舍得傷害這樣的幼崽。


    他鬆開拉著幼崽的手,在垃圾堆裏翻找起來,發現沒有了食物。


    顫顫巍巍的扶著冰箱站起身,對著幼崽說:“我去廚房看看,綺綺乖,先去睡吧,等會我給你講故事。”


    鶴綺不安的看著幾乎要崩潰的雌父,不敢刺激他,乖巧的應下:“那雌父要快一點,綺綺會等著雌父的……嗚嗚……”


    裏西亞摸了摸他的腦袋,拿出一顆糖放在鶴綺的手心,轉身出了房門。


    他一手扶著牆壁,慢慢的行走。小心翼翼的,害怕被發現。


    一旦被抓住,他那點心思就藏不住了。


    裏西亞不確定在醫術如此高明的首都,蛋到了該誕生那天,能不能成功拖死自己。


    路過一間客房的時候,裏西亞看到門外坐著半眯著眼睡覺的雌蟲。


    與偶爾會傳來的敲門聲。那扇門內是斷斷續續發出哭聲的鶴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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