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應該已經察覺到,此次舞弊之事背後還藏著太子的身影了吧?徐文田獄中自盡,很難說沒有太子授意。


    朕也不怕太師笑話,就連先前蓮美人之事,太子也逃不了幹係。”


    皇帝毫不在意的將先前的事情說出,還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張太師坐下說話。


    “朕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從小到大對他寄予厚望,不求他成為一代明君開疆拓土,但他至少要有責任與擔當,懂得身為皇室子弟所應肩負的使命和義務。”


    此刻似乎是閑話家常一般,皇帝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張太師麵前說話的不過是位憂心忡忡的父親罷了。


    “可他近來變得愈發地乖張任性,放縱不羈,仿佛完全失去了曾經的理智與自製。


    行為失當、私德不修,毫無規矩可言,渾身上下更是全然沒有身為一國儲君所應該具備的風範。


    種種荒唐行徑,實在是讓朕對未來充滿了擔憂。如此下去,朕如何能安心的把江山社稷交到他手上?


    所以,朕還希望張太師與朕齊心協力,引導太子迴歸正途,否則國將不國……”


    太子做過的事情,張太師並非毫無耳聞,他也深知太子身上的諸多問題,心中同樣充滿了焦慮。


    看著無可奈何的皇帝,張太師忽然又想起自己家中那個叛逆的小兒子。


    在他看來,張童知的行為可謂是離經叛道,自己對他苦口婆心的教導卻毫無作用。


    “唉……”


    張太師忍不住摸了一把胡須,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這聲歎息既包含了對未來的擔憂,也蘊含著作為父親對子女教育失敗的深深的無力感。


    看來天下父子間的關係,無論身份地位都難免會產生衝突和矛盾。


    二人在尚書房內相對而坐,憂心忡忡的交談了許久。


    得到皇帝默許之後,張太師便將徐文田定為了罪魁禍首,他的畏罪自殺也讓這起春闈舞弊案迅速辦成了一樁證據確鑿、不容置疑的鐵案。


    皇帝仁慈,罪不及家中婦孺。


    但對其他涉案的官員們都采取了雷霆手段,有的被處以極刑斬首示眾,有的則被貶謫到邊遠苦寒之地,終生不得迴京。


    此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卻沒有絲毫跡象表明與太子有什麽關聯。


    當然,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雖然太子本人得到的懲罰隻是禁足思過,但這一事件所帶來的影響遠不止如此。


    後幾日的早朝之上,薑念特地留心著動向。


    果然,在禦史台有意的諸多控告下,原本親近太子一派的眾多官員紛紛遭到了彈劾。


    文臣、武將無一幸免。


    有些是明升暗降,失去了手中的實權,有些則是直接被調離了朝廷的權力核心地帶,隻擔任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職。


    有人倒台便有人上台。


    隨著一係列事件的接連發生以及各方勢力的暗中角力,不少人趁此機會升了官,薑念也借機將自己人送到了高位之上。


    一時間,朝中勢力格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太子一方明顯處於劣勢地位。


    太子對於整個朝堂的把控日益減弱,在張太師的冷眼旁觀下,那股曾經能夠左右朝局、一唿百應的強大影響力也漸漸消逝於無形之中。


    短短幾日之內,身邊得力的屬下幾乎都被貶斥,尚在禁足中的太子忽然就失去了許多消息來源。


    耳聾眼盲的感覺,讓太子終於開始慌了。


    可這還沒完。


    皇帝隨後更是下令,將太子的活動範圍限製在其寢殿之內。並派出一隊親衛,將地下那兩處耗費巨資、精心打造的白玉桃花陣秘密搗毀了。


    處理桃花陣的時候,薑念還混進親衛隊中偷偷瞧了一眼。


    經過親衛隊數日的努力,美輪美奐的白玉桃花陣已然化作了一片廢墟。


    至於那具栩栩如生卻逐漸腐爛的屍體,親衛們皆是看做邪物一般避之不及,互相之間你推我搡的終於派了兩人,將其丟進了火堆之中。


    薑念在遠處靜靜地看著,直到火光逐漸熄滅。


    說來,那位無辜枉死的蓮美人,與這寵妃的容貌還有些相似之處呢。


    ……


    在經過多日的等待之後,春闈終於放榜了。


    錢三是允安王府的人,他此次參加春闈的消息,京城各家誰人不知。若是他中了貢士,總有人搶著前來報喜。


    其實薑念完全可以提前得知結果,隻是心中忐忑的錢三堅持不肯走後門,今日更要自己親自去看榜,薑念等人自然是隨他一同去了。


    陳掌櫃閑來無事也跟著湊熱鬧,榜下烏泱泱的一群人裏有一半都是他們的人。


    馬車不能去前方,薑念便留在車內靜靜等著結果。


    沒一會兒,前去看榜的陳掌櫃便探頭探腦的進來,小心翼翼的說道。


    “那上頭好像沒有錢三公子啊。”


    薑念正與薑思喝著茶呢,聞言皆是一愣,驚疑之餘掀開車簾向外看去。


    視線正好碰上人潮之中往迴走的錢二幾人,隻是那滿臉喜色怎麽瞧也不像沒中榜的樣子。


    隔著黑壓壓的人頭,薑念抬眼往遠處一看,隨後一巴掌狠狠的拍在陳掌櫃背上。


    “你傻啊!不就在那兒呢嗎!”


    陳掌櫃疼的呲牙咧嘴,聞言順著薑念手指的方向看去,榜首的位置上‘錢頌智’三個大字赫然在目。


    錢頌智,錢三的大名。


    “哎呦!是我老糊塗了!這是中了!還是會元!”


    待陳掌櫃反應過來之後也顧不得疼了,直拍著大腿連連歡唿起來。


    也難怪陳掌櫃不認得,他們平日裏都是錢三錢三的叫,正經名字除了上族譜外根本就沒叫過。


    “我中了!思哥哥!念哥哥!我中了!我真的中了啊!”


    隻見錢三從擁擠的人群中艱難的走了出來,他的眼神中閃爍著狂喜的光芒,嘴角已經咧到了耳朵根。


    他滿臉通紅的一邊揮舞雙手高喊著,一邊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馬車飛奔而去,眨眼間便跑到了馬車前。


    “念哥哥,我真的中了!我可以隨你們一同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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