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高大的樹木之上,幾乎將整座王府的景象都盡收眼底。


    林月寒雖不是第一次攀爬到如此之高的地方,但這王府的高處她還是頭一迴上來。


    那些雕梁畫棟的亭台樓閣錯落有致的分布著,換了個角度和平時看的格外不一樣。屋頂上排列整齊且色彩斑斕的瓦片,更是引人注目。


    頗為新奇的景象讓林月寒一時間激動不已,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向每一個角落,口中不停地說著。


    “你快看那邊那個亭子,往日都沒有注意過它們的樣子,還有那邊的樓閣,窗戶上的花紋被陽光一照,光影錯落斑駁……”


    她越說越是興奮,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就像一朵盛開的鮮花般嬌豔動人。


    此時正值寒冬時節,凜冽的寒風無情地吹落了樹上的葉子,使得原本鬱鬱蔥蔥的樹冠變得光禿禿一片。


    由於周圍沒有其他遮擋物,他們二人坐在這光禿禿的樹枝上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不過好在薑念向來就是個調皮搗蛋、不守規矩的主兒,府中的女使和小廝們對他這種行為早就見怪不怪了。


    當他們經過大樹的時候隻是停下照例行禮,往後不敢再多看一眼,急匆匆地便走開了。


    王府的老管家原先隻當樹上隻有薑念一人,遠遠的瞧見了也並未在意,等定睛一看這迴竟然還有另一人在樹上後頓時慌了神。


    這可怎麽得了。


    老管家急急忙忙去前院找蘇顯蓉稟報,卻見蘇顯蓉和言夫人在小樓上正對著那棵大樹閑談。


    “王妃,您已經瞧見了?小的這就去搭梯子帶林小姐下來。”


    老管家說著就要退下去,蘇顯蓉笑著衝他擺了擺手。


    “不忙,他二人身手矯健無比,哪兒能摔下來?聊的又如此融洽……你去叫下人都繞著走,莫去打擾他們。”


    蘇顯蓉揮退了老管家,轉頭對著言夫人又道。


    “你也知道念兒這兩年的事情,從前那麽多姑娘家都近不得身,我是整日裏發愁,吃不下睡不著的。


    他一日日的總有自己的主意,眼看著我臨死前是沒機會看到他娶妻生子了,結果隨他去天隱的老陳突然送信迴來,說我操心的事終於有著落了。


    我當時沒見著人,哪裏敢信啊?這下瞧著了月兒我才敢肯定,我這傻兒子是真的要開竅了!”


    越往後說,蘇顯蓉嘴角的笑容就越發抑製不住的上揚著,那模樣就好像已經看到了她所期盼的子孫滿堂、承歡膝下的場景一般。


    “哪兒開竅了?我怎麽沒瞧出來?”


    言夫人看她這樣倒是頭一扭,指著薑念立刻反駁道。


    “你看看清楚,從剛剛到現在隻有我家月兒一個勁的說,你家那個坐在一邊隻知道咧著嘴傻笑,半分要主動的打算都沒有。


    我看這事八字沒一撇,往後指不定如何呢。你可不要高興的太早,平白汙了我家月兒的名聲讓她以後不好說親。”


    蘇顯蓉自然知道言夫人這位親姑姑有多麽疼自家侄女,如今林月寒情竇初開瞧上了薑念,薑念卻猶猶豫豫的不肯表態,她瞧薑念有些不順心也是極其正常的。


    “好姐姐你莫急,都是念兒的錯。”


    兒子不爭氣,做母親的隻能一個勁的賠罪。


    蘇顯蓉捏著帕子一邊輕撫著言夫人後背,一邊降低了語調可憐巴巴的哀求道。


    “月兒自小粉雕玉琢的惹人憐愛,我是打心眼裏喜歡她。可我身子弱,實在沒有再生個如她這般親生女兒的福氣,好在月兒肯同我親近,也撫慰我心中不少遺憾。


    老天垂憐,竟讓月兒瞧上了我這傻兒子。若是月兒真能入我家門,我向姐姐保證絕不讓她受半分委屈閑氣。


    隻是我這兒子當真遲鈍不已,好姐姐還需幫我推波助瀾一番才行啊!”


    蘇顯蓉說著,眼眸中淚花點點搖搖欲墜,看的言夫人哪狠得下心說個不字。


    畢竟她看著薑念長大,更曉得他的情況,剛剛的些許氣惱不過是為林月寒抱不平罷了。


    “好好好……我跟你說,我們這般……”


    言夫人眼珠子一轉,當即計上心頭,拉著蘇顯蓉便商量起來。


    天空逐漸變得陰沉,原本明亮的光線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這會兒還未到黃昏時分,天色卻忽的暗沉下來如同黑夜。


    寒風唿嘯而過,吹得樹枝搖晃不已。


    興奮的林月寒被冷風一吹,立刻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薑念立刻脫下自己的鬥篷將林月寒裹得嚴嚴實實,隨後望著黑壓壓的天空說道。


    “看這天色,明日怕是又有一場大雪。”


    “是啊,冬天這麽冷不知道又要凍死多少老弱之人。”


    林月寒看著天色同樣滿臉愁容,薑念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今年格外的冷,陛下仁善早已經免了多地賦稅,想來百姓能夠好過些。”


    看到樹下不知何時出現的衛一,薑念用胳膊捅了捅林月寒說道。


    “走吧,我還有正事要做呢。”


    幾個翻身薑念便在樹下站穩身形,衛一剛開口說了幾個字,一抬頭卻見著林月寒出現在薑念身後。


    “迴稟世子,那莊子裏……”


    他頓時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話語到此戛然而止。


    看著茫然的林月寒,衛一的眉頭緊緊皺起,臉上露出一副極為猶豫糾結的神情,仿佛有什麽難言之隱。


    “莊子裏怎麽了?”


    見衛一如此吞吞吐吐不似往日爽快,薑念不禁有些疑惑地追問道。


    隻見衛一麵上神情極為猶豫,張了張口始終說不出什麽話來,最終還是把腦袋深深地低了下去,像是要將自己整個埋進地裏似的。


    揮手示意林月寒站遠了些,薑念聽見衛一用一種極為沉悶的聲音,艱澀的說道。


    “此事一言難盡,世子還是親自跟屬下去瞧一瞧比較好。”


    看衛一這般模樣,薑念心中頓生不妙之意。他抬腿就要跟衛一出門,卻被林月寒拉住了衣衫。


    “你們要去哪裏?帶我一起去。”


    薑念不知那處莊子究竟有何玄機,但衛一既然讓他瞧瞧那總歸不會有什麽危險,帶上林月寒應當也是無妨。


    但衛一的表現讓他隱約覺得不妥,無奈之下還是對著衛一開口詢問道。


    “她能去嗎?”


    隻見衛一原本下意識的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可似乎想到什麽般又卡頓了片刻,隨後緊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神神秘秘的,楊其遠究竟在莊子裏做了何事?


    趁著林月寒迴房換衣服的功夫,薑念再次開口詢問。


    這次衛一倒沒有遮掩,隻是又扯出來另一件事情。


    “近幾年來,京城內外走失了許多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其中不乏八九歲的孩子。


    京都府尹將此類走失案件統統歸類成了拐賣,尋遍了城中的人牙子和黑市都未有任何線索。不曾想,那些人竟然都在楊其遠的莊子裏。”


    許是天氣太冷,薑念的腦子一時間有點轉不過彎來,他看著衛一疑惑的連連發問。


    “楊其遠要那麽多年輕男子做什麽?留著給太子挖地下宮殿?可是八九歲的孩子又能出多少力?”


    往日最直爽的衛一,今日不知是怎麽了,說話始終吞吞吐吐。


    他看著薑念再次沉默了片刻,在薑念忍不住要發問時,才聽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沉痛的將事實說出。


    “世子,那些人不是去做苦力的,而是做孌童,楊其遠一人的孌童。”


    衛一說的這件事屬實過於震撼,震撼到薑念直接呆愣在原地,直至站在楊其遠的莊子外,他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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