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誌站在最前方,嘴角挑起,帶著令人極度不適的笑,一下一下地撫著掌,一雙三角眼裏透著滿滿的興奮與詭譎之意:「娘娘可真是料事如神呐,知道段侍衛要來,特意吩咐奴才在這裏等著,這不,好在奴才趕得及,才沒辦砸了事情。」


    段成玉看著那些麵無表情的金吾衛兵士,火光將他們手中的長戟映照出鋒銳的寒光,他的一顆心陡然沉入了穀底。


    ……


    偌大的養心殿寂靜無聲,幾乎無人敢說話,燭台的光芒微晃,帶起幾許模糊的影子,兩名太醫跪在地上,八|九月的天氣,額上汗流不止,戰戰兢兢。


    無他,就在剛剛,又一名太醫被拖出去了,那驚唿之聲猶在耳邊迴蕩,燕明卿果然說到做到,崇光帝一個時辰未醒,就殺掉一名太醫,絲毫沒有心慈手軟。


    太醫們不敢抬頭去看長公主的臉色,隻一味垂著頭,身子微顫,大顆的汗順著額頭滑下來,滴落在地磚上,空氣緊繃,就仿佛有無形的刀子架在他們的脖頸上,隨時會揮落下來。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匆匆進來,秦雪衣轉頭一看,是林白鹿,他快步走過來,在屏風旁站定,對燕明卿行了一禮,表情焦灼,顯然是有話要說。


    燕明卿沒再看地上跪著的那兩個太醫,走過去道:「發生什麽事了?」


    林白鹿快速地低聲道:「殿下,剛剛傳來消息,宮中所有巡視的兵士都被撤下,換作了金吾衛與虎賁衛。」


    燕明卿的眉心倏然緊皺起來,林白鹿觀他神色,繼續道:「還有,成玉去了坤寧宮,到現在還未迴來,屬下擔心……」


    燕明卿輕輕抬手,製止了他的話頭,思索片刻後,他從袖中取出一枚金色的小令牌,道:「你拿著這個,去找宇文將軍。」


    皇城親軍守衛負責宮廷保護之職,分別是虎賁衛,金吾衛,羽林衛,府軍衛與燕山衛,分守皇城四門,輪流值守,無令不可隨意調動,崇光帝正在昏迷,宮中守衛卻突然有如此大的變動,顯而易見的,虎賁衛與金吾衛都已倒戈了。


    燕明卿所說的宇文將軍是宇文盛,燕山衛的指揮使,同時也是教導他武藝與騎射的老師,比起虎賁衛與金吾衛倒戈,此時燕明卿更擔心的是皇後此舉背後的用意。


    他隱約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心兒。」


    秦雪衣聽見燕明卿喚她,應了一聲,抬起眼來,報以疑惑的目光:「怎麽了?」


    燕明卿牽過她的手,將她帶到一旁,低聲道:「你聽我說,我稍後派人將你送出宮去,你在府裏等著我。」


    秦雪衣一愣,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語氣有些緊張地道:「那你呢?」


    燕明卿抿了抿唇,道:「我不能走。」


    崇光帝還沒醒,至少他現在還不能脫身,可眼下的情形,宮裏已經不安全了,他不能讓秦雪衣涉險。


    他摸了摸秦雪衣的頭,語氣溫柔,低聲道:「你在這裏,我不放心。」


    聞言,秦雪衣便皺起眉來,她並不想走,傻子都知道宮裏現在一定出了事情,她怎麽能扔下卿卿不管?


    沒等她開口拒絕,燕明卿繼續道:「我有事情要你幫忙去辦。」


    秦雪衣目露懷疑之色,道:「什麽事情?」


    燕明卿從袖袋中取出了覺大師的那封信來,道:「了覺大師此人頗為厲害,當年我命在旦夕,多虧他施以援手才活了下來,他從不做無謂之事,所以這封信必然是有其用意。」


    他將那個寫了藥字的紙翻出來,遞給秦雪衣,道:「我剛剛忽然想起一事,今年年初,了覺大師入宮之時曾經給了我一樣東西,上麵或許就寫了藥方的。」


    秦雪衣表情驚異,道:「他那時候就知道會有今日之事發生?他給了你什麽?」


    燕明卿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是一張符紙。」


    他提醒道:「你大概見過的。」


    秦雪衣仔細想了想,竟真叫她想了起來:「是不是上麵畫了很多金色的線條?你還曾經貼在我額頭上玩兒。」


    燕明卿頷首,道:「我將它放在了書房,你去找一找,找到之後不要聲張,等天亮了再說。」


    秦雪衣的心有些搖擺不定,卿卿說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她這一走,宮裏就剩卿卿一個人了,她實在不放心。


    燕明卿見她猶豫,便溫聲安撫道:「白鹿已去找宇文將軍了,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宮裏不止有虎賁衛與金吾衛,還有其他三衛,並不是所有人都向著皇後的,如今還沒走到那一步,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你不必擔心。」


    大抵是他的表情太過鎮靜,秦雪衣思索片刻,才肯答應下來,燕明卿一共派了四個人隨同她離開。


    秦雪衣走到殿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迴頭望去,見他站在屏風旁,殿內的燭光搖晃不定,將他的表情都渲染得模糊不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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