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卿深吸一口氣,到底什麽也沒說,隻是道:「辛苦諸位太醫了。」


    幾名太醫連稱不敢,秦雪衣往龍床的方向走了幾步,清苦的藥味傳來,混雜著殿內的熏香,沉悶無比,令她聞了頗感不適,才站了這麽一會,她便覺得胸悶欲嘔,頭昏腦漲。


    秦雪衣四下看了看,隻見殿內的門窗都緊緊關閉著,不由道:「為何不開門窗?」


    太醫們都愣了一下,陳太醫連忙答道:「皇上病情不穩,身體虛弱,怕開窗吹了風,過了寒氣。」


    秦雪衣眉頭微皺,她雖然不懂治病什麽的,但是病人養病時需要明亮透風的環境,這個她還是知道的。


    這養心殿裏因關著門窗的緣故,光線很暗,還點著蠟燭油燈之物照明,圍在龍床邊上伺候的人足足有近二十個,好人都要給憋壞了,遂不讚同地道:「如今正是伏夏天氣,倒不至於受寒,若是這樣悶著,反而讓病氣散不去,豈不是更不利於養病?」


    聞言,幾個太醫麵麵相覷,陳老太醫想了想,道:「郡主所言也有理,不若就開幾扇窗,通一通風。」


    燕明卿吩咐了宮人去開門窗,微微的清風穿堂而過,那沉悶的氣味也漸漸散了,秦雪衣頓時覺得唿吸順暢了不少,長舒了一口氣。


    燕明卿的目光在宮人們身上逡巡而過,忽然問道:「程芳呢?」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一名太醫答道:「程公公一早就離開了,現在還未迴來。」


    燕明卿的眉頭緊皺起來,按理來說,程芳是崇光帝的貼身太監,崇光帝病倒,他不在旁邊服侍,卻敢擅自走開?


    想到這裏,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吩咐一名宮人道:「去將他尋迴來。」


    那宮人領命去了,殿內再次恢複了安靜,太醫們圍在一起,小聲地商討著崇光帝的病情,秦雪衣站在一旁,朝龍床上看去,隻見崇光帝躺在錦被中,雙目緊閉,臉色蒼白憔悴,比起上一迴,他竟然又清瘦了不少。


    秦雪衣又迴頭望了望燕明卿,隻見他立在床邊,低垂著眼,雖然看不清楚他麵上的神色,但秦雪衣仍舊能感覺到對方的情緒十分低落。


    她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正在這時,一點輕微的香氣傳來,在鼻端縈繞不散,比之前更濃烈了些,讓秦雪衣有些不適,她的眉微微蹙起,轉頭望去,卻見旁邊站著一名宮婢,正在往香爐中投入香片。


    秦雪衣走了過去,隻見那宮婢用銅簽小心地撥開餘灰,將新的香片埋入其中,那濃烈的香氣正是從中傳來的。


    她忽然冷不丁開口問道:「這是什麽香?」


    那宮婢猝不及防,嚇了一跳,銅簽都掉到地上了,目露驚色道:「郡、郡主?」


    秦雪衣見她如此驚懼,頓時生出幾分歉意,彎腰將那銅簽拾起來,遞給她,安撫道:「你別怕,我就看看。」


    宮婢這才定下神來,小聲答道:「迴郡主的話,這是龍荷香。」


    秦雪衣隻是隨口一問,她對香並不感興趣,又看了看那香爐,沒再說什麽,燕明卿走過來,問道:「怎麽了?」


    秦雪衣搖了搖頭,道:「無事。」


    她的目光一瞥,落在那宮婢懷中的銅盆上,裏麵堆滿了打掃出來的香灰,不由道:「這麽多灰,養心殿一天要燒多少香?」


    那宮婢連忙答道:「就是近些日子燒得多了些,從前每日隻需半斤香便可。」


    聞言,燕明卿一頓,道:「為何最近燒得多了?」


    宮婢道:「迴稟殿下,近來皇上喜歡這龍荷香的香氣,隻是龍荷香燒得快,若要燒足一天,大概需要一斤左右,燒得多了,香灰自然就多。」


    燕明卿心中微動,道:「把這龍荷香給我看看。」


    那宮婢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立即將旁邊的香盤奉上,道:「殿下請過目。」


    朱漆雕花的托盤上,整整齊齊碼著一行香片,燕明卿拿起一片來,輕輕嗅了嗅,眉頭倏然緊皺起來,雙目若銳利的刀鋒,緊緊盯住那宮婢,冷聲道:「這香是從何處得來的?」


    那宮婢見他臉色劇變,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連忙撲通跪了下去,麵露惶恐之色,解釋道:「這都是內務府送來的香!」


    燕明卿眉目冷厲,揚聲道:「來人,去把內務府的人傳來!」


    秦雪衣見燕明卿臉色劇變,心裏不由起了疑,她拿了一片龍荷香聞了聞,香氣清雅馥鬱,但是氣味有一點奇怪,她使勁想了想,才想起來那奇怪的氣味是什麽,不禁道:「這香裏為何透著酒氣?」


    難怪她之前聞了,覺得有些熏人,頭腦暈暈然,旁邊的太醫聽說了,連忙也取了一片仔細嗅了嗅,大驚失色道:「這香是在酒裏泡過的!」


    照程芳之前說的,崇光帝這兩個月滴酒未沾,這一病,都讓太醫們摸不著頭腦,甚至還懷疑起自己的推斷來,這下子其中的疑團被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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