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才逃脫的灰耳躲在灌木中,看著月下談笑風生的柳長言和陶恆,心中更加鬱悶。他沒想到柳長言受了那麽重的傷,居然如此迅速就恢複了;更沒想到這麽快兩人就有說有笑,陶恆哪裏有落淚的樣子。


    京城城門外人來人往,柳長言和陶恆等一行四人狼狽地沿著官路,緩緩向城門走來。他們在山中逃亡,足足走了三四天才迴到了京城,一個個渾身淤泥,又酸又臭,跟叫花子差不多。


    而陶恆仗著天生麗質,容貌依舊惹眼。


    四人觀察了一下城門口的守備情況,並未發現九王爺的侍衛,放心地準備進城。而柳長言瞥了一眼陶恆精致的眉眼,突然走過去,將她的頭發打散,遮住了俏麗的半邊臉。


    “這樣雖然醜了些,但是能蒙混過去就省事了。”他打量著陶恆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


    “能有多醜?”陶恆噘著嘴,朝他飛了個眼風,“再醜也是柳大人千嬌萬寵心尖尖上的夫人。”


    “夫人所言極是。”他壓低聲音討好她。


    這時城門外來了一群逃荒的難民,四人忙機靈地混入了難民之中。守衛們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麵容如何,見他們一身又髒又破的衣服,嫌棄地直翻白眼,以為他們也是難民,不耐煩地將他們放進了城。


    混過城門,他們放鬆了不少,腳步輕快地向柳府跑去,從未如此歡喜過。等到了柳府門外,望著那燙金的匾額、朱紅色的大門,小桃竟然忍不住抽噎起來。


    眾人皆有恍如隔世之感,從未覺得這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如此重要。


    柳長言悄悄地拉住了陶恆的手,蘇喜也不變女人了,索性以少年的形象出現,也拉住了小桃的手,跟在他的身後。


    四人踏過門檻,走進柳府,宛如跨進了另一番天地。


    而九王爺尚不知柳長言和陶恆已平安歸來,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正在書房中教訓洪大業。


    洪大業戰戰兢兢地站在書房角落,不敢抬頭看他。


    “你跟柳大人是比鄰,夫人們又那麽要好,怎麽沒有一點他們的消息?”九王氣惱地訓斥。


    “迴王爺,卑職已經派人四處打聽,真的一點消息都沒有。”洪大業的頭幾乎要垂到胸口。


    而這時一個侍衛匆匆跑進來稟報,又劈頭蓋臉地被罵了一頓。


    “王爺,柳大人求見……”那侍衛忙小聲說。


    “什麽?柳大人?是那個柳長言嗎?”九王的眼睛立刻瞪圓了。


    可他話音未落,仿佛是為了迴答他的疑問似的。柳長言長身玉立,身穿青色官服,已經緩步走入了書房中。


    九王先是一愣,過了一會兒,忙做出熱情的樣子,讓他趕快進來。


    柳長言麵如冠玉,神清氣爽,好似比離開京城時還英俊了幾分,完全不似剛剛經曆過一場劫難。


    而洪大業見他毫發無損,倒是暗中鬆了口氣。


    “聽說此行柳大人在災區遭山賊綁架,本王甚為擔憂,不知柳大人是如何從山賊手中逃脫的?”


    九王見他神采奕奕,強壓住心頭的一口惡氣,假意關心地問。


    柳長言剛要開口,突然想起了臨走時陶恆對他說過的話,她讓他撒個謊,說她受到了驚嚇,那九王就會十二分的關心,其他的事自然就忘了。


    “我和夫人被一位江湖義士所救,但夫人卻因此受驚,現在正在府中養病。”柳長言依言撒謊,假裝出憂心忡忡的樣子。


    “柳夫人受驚了?可有大礙?夫人身子嬌弱,要請大夫好生治理,千萬不能怠慢!”九王爺一聽陶恆受驚臥床,火燒火燎地跳起來,“尋常大夫不行,得讓宮裏的禦醫來一趟。”


    柳長言冷眼看著九王爺焦急關切的樣子,心中湧起一股酸苦妒意,覺得胸口憋悶,難耐至極。


    九王爺果然如陶恆所言,將要追殺柳長言的事忘得精光,讓他先迴去照顧夫人,自己近日就會帶著禦醫去柳府探病。


    柳府之中,本應臥病在床的陶恆正在健康無恙地吃雞,她撕下一隻雞腿,咬了一口,卻覺得味如嚼蠟,怎麽也比不上柳長言在野地裏為她烤的那隻好吃。


    她嫌棄地將雞扔在了盤子中,不肯再吃。


    而這時柳長言從九王府中迴來,大步踏入臥房中,眉宇中滿是不快。陶恆含笑去迎接他,向他打聽跟九王會麵的情況。


    “怎麽樣,九王反應如何,有沒有表現出分外地關心我?”她俏皮地朝他眨眼。


    “當然了,還嚷著要找禦醫幫你看病。”柳長言想到此就悶悶不樂,“恆兒你到底在想什麽?”


    “你我雖然有過一夕情緣,但我也不必事事向你匯報,對嗎?”陶恆見他打翻了醋瓶子,好笑地迴答。


    “話是不錯,可是你我……”柳長言被她的話噎住,可仍覺得憤憤不平。


    “怎麽了?柳長言,我記得你可是要完成狐族的任務的,不要問這些無關的事。”陶恆急切地望著他,“現在倒有個要緊的事,比九王爺,比洪夫人的事要緊百倍,你幫我去做好不好?”


    柳長言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又怎麽了。


    “我想吃你烤的雞,自從那天吃過之後,就再也不想吃別的了。”陶恆撲到他的胸口,像是小動物般不斷用臉蹭來蹭去地撒嬌。


    柳長言渾身一僵,似乎沒想到她口中的“頭等大事”就是一隻烤雞。


    他歎息著搖頭,似不願理她一般,拂袖而去。但很快柳府的後院中冒起了縷縷黑煙,隨黑煙一同飄飛的,還有陣陣烤雞的香味。


    洪家花園中,鮮花盛放,蝴蝶繞著花枝飛舞,靜謐而美麗。


    朱氏一襲淡粉色襦裙,發髻低垂,立在姹紫嫣紅的花園中,此景宛如一幅優雅恬靜的仕女圖。洪大業被她迷得不能自已,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為她提著花籃。


    “這些花兒開得這麽好,全憑夫人悉心栽種。”他討好地誇獎著朱氏。


    “全憑柳夫人教導有方,現在柳夫人平安歸來,我想送點花過去,聊表安慰。”朱氏嫣然一笑,人比花還要明媚。


    “為夫為了找柳大人他們,又是奔波,又是被王爺罵,夫人不該安慰安慰我嗎?”洪大業委屈地說。


    “老爺辛苦了。”朱氏朝他溫婉一笑。


    “夫人,可我要的不是這種不痛不癢的安慰啊。”洪大業甜蜜地摟住了她的腰,“老爺隻想跟你在一起,恩恩愛愛。”


    夫妻倆重拾舊情,宛如新婚般親昵。


    瑩兒遠遠地看著兩人依偎,氣不打一處來,冷著臉走了過去。


    “喲,沒想到姐姐這把年紀還有心思拈花扮俏,可是花色豔麗,不是人人都能襯托得起的,姐姐不怕花容失色嗎?”她打量了一番朱氏,刻薄地說。


    “瑩兒,閉嘴!”洪大業瞪了她一眼,想要息事寧人。


    朱氏也不生氣,依舊悠閑地采花,不將她放在眼裏。


    “是她一把年紀不知羞,挖盡心思纏著老爺,不要臉。”瑩兒卻仍不依不饒。


    “你怎麽可以這樣,一個妾室,如此沒大沒小,不分尊卑,成何體統?”洪大業的好心情被她攪亂,立刻厲聲嗬斥她。


    瑩兒見一直偏袒自己的洪大業居然當眾嗬斥自己,竟然開始耍起潑來,她本就長得不似善類,一耍起脾氣更顯得刁蠻醜陋。


    洪大業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厭惡地扭過頭去。


    “老爺,怎麽對人家發這麽大的火?”她拉著他的胳膊撒嬌,“今晚還要住在姐姐那兒嗎?”


    “給我迴去!”洪大業再也忍不了了,厲聲朝她咆哮,“老爺今晚要看書!徹夜看書!”


    而此時朱氏已經遠遠地離開了他們,洪大業教訓完瑩兒,忙追上了遠去的朱氏,體貼地拿走了她手中的花籃。


    “也不知這女人耍的什麽手段,將老爺迷得團團轉。”瑩兒望著並肩遠去的一對伉儷,咬牙切齒地咒罵。


    她吊梢眼中冒出精光,突然恍然大悟地看向隔壁的院牆,猜到定是陶恆教給了朱氏什麽方法,才讓她有了這脫胎換骨般的巨變。


    此時柳府門外停著幾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卻是九王爺帶著禦醫來為陶恆診治。九王爺一進她的臥房,就見她麵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宛如梨花般清秀美麗,立刻心痛難忍,恨不得替她受罪。


    禦醫看出王爺對這位美人極其關心,也拿出看家本領為她診脈。


    而陶恆時不時地捂著額角裝病,再朝九王爺拋個眼風,幾乎要將他的魂都勾走了。柳長言在床邊看到這一切,眉頭一皺,心下不快。


    “恭喜柳大人,柳夫人她有身孕了!”禦醫診治完畢,滿臉堆笑地朝柳長言報喜。


    他話音一落,眾人皆是一呆,房間中寂靜無聲,仿佛連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柳長言和九王爺都麵色複雜,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最後還是陶恆清了清嗓子,感謝了九王爺和禦醫,讓柳長言帶他們去前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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