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之前一樣,駙馬離開王宮時,坐在四人抬的肩輿上,在他身後,他的兒子屠睢乘坐的肩輿更為小巧精致,聽說,這是齊襄王剛被找迴來時,第一次進宮時乘坐的。


    在戰前,他覺得這是王上的恩寵。


    但現在連日作戰讓他疲憊不堪,無心顧及其他,隻想盡快返迴薛邑與公主團聚。


    這時,他聽到宮牆的另一邊,大概方向是值班官員的宿舍那邊,傳來了議論聲。


    “聽說了嗎?駙馬跟趙國有勾結,他迴來沒多久,趙國就發起了進攻,唉呀,差點把齊國打沒了。”


    “你可別說,那個蒙將軍也很可疑,聽說他兒子娶了一個匈奴當老婆,說不定他們現在都是匈奴的奸細。”


    “唉呀,一個勾結趙國,一個勾結匈奴,我們齊國真是吃棗藥丸。”


    肩輿走遠了,一時聽不到兩人又說了什麽。


    肩輿照例到了北門一射之地,被放了下來,隨行的公公十分客氣地一直送駙馬到了門口。


    這時,駙馬看到了一輛印有屠家家徽的馬車,停在門外。


    這輛車是屠家族長,當今的禦史大夫屠思宜專用的馬車。


    駙馬感覺似乎有事發生,對公公抱拳行禮後,上了屠家的馬車。


    屠思宜年近六十,臉上每一條褶皺都長得板板正正。


    他正在車內閉目養神,連日來他聽到關於駙馬和蒙家不少流言蜚語。這些閑言碎語並未隨著趙國撤軍而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在他看來,這些流言的來源不外乎兩處,一是趙軍的的離間計,讓王上對前線失去信任,臨陣換將,打亂齊國部署。


    二是有人眼紅監軍之位,而這條線索直指太子。


    他派人與太子側麵接觸過,太子本人似乎隻對錢感興趣,收下厚禮之後並沒有說什麽。


    所以,這也許是來自太子黨的一種權力傾壓,屠家一心為國,卻儼然站在了太子的對立麵。


    看來他們需要慢慢與太子黨們深入接觸,才能解決這件事。


    不過令他在意的是,這次趙國推進過分順利,他想知道屠修遠到底有沒有叛國。


    這時,他聽到步階被放了下來,馬車一沉,有人輕輕地走進來,對他拜道:“晚輩屠修遠,屠睢,拜見禦史大人。”


    “嗯,一家人不必多禮,起來坐吧。”屠蛇宜睜開眼睛。


    雖然上了年紀,但他的眼還沒花,馬車中並不明亮,他卻也看得出來,麵前這個品貌俱佳的年輕人,心不在焉,滿臉倦容,這是一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疲憊,是一種對現實的失望。


    但這種神情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王上不賞不罰,不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就是對他最大的關心。


    他又看著屠睢,這孩子也一同守在城牆上。王上對駙馬如此低調處理,很可能是因為這孩子已經得了王上青眼,正為他謀劃他將來。


    駙馬與他的兒子的前途無量,他應該高興些才是。


    待駙馬父子坐下,馬車開始緩緩前行。


    屠思宜問道:“修遠,經過這次曆練,有些什麽收獲沒有?”


    “增長了不少見識,感覺到了無論是國家,還是個人在亂世之中生存不易。”駙馬恭恭敬敬答道。


    “不錯,沒有國就沒有家,隻靠個人,想要在這亂世之中生存,就好像一根草芥丟入風中,不知會被吹向何處。


    但是大家擰成一股繩,就不容易受外力而斷裂,”屠思宜看著這個年輕人,緩緩說道,“你現在能不能實話告訴我,你和趙國到底有沒有勾結?”


    駙馬一下跪倒在屠思宜麵前,斬釘截鐵地說道:“晚輩絕無此事,請禦史大人明查。”


    屠睢雖然不明就裏,卻也跟著父親一同跪下。


    “那依你之見,這次趙國為什麽能連破各郡,有如神助?”屠思宜說道。


    駙馬憂憤交集:“晚輩不知,晚輩隻知道一件事,曾有人想向趙國出售軍糧。當王上下令嚴守糧倉沒多久,趙軍便發起了進攻,勢如破竹。晚輩懷疑……”


    “好了好了,快起來,”屠思宜打斷了他的話,把他扶了起來。


    駙馬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這事果然與太子有關。


    太子竟然大膽到向趙國出售糧食,這可是通敵賣國的大罪!這些事絕不能說出口,否則將給屠家引來禍患。


    駙馬父子仍舊坐下,馬車繼續向前,一直把他們送到城門口。


    蒙武正駕著馬,帶著幾個親兵在城門外等候,在他身後還有一輛為駙馬準備的馬車,不遠處蒙家幾百親衛已經整裝待發。


    待駙馬一到,蒙家便率領親衛開拔,一行人全速往薛邑而去。


    但朝堂的風波並未就此平靜,第二天屠思宜就受到了彈劾,曆數他包庇族人,內外勾結,私吞糧草,殆誤軍機等大罪。


    這些罪名雖然空穴來風,但齊襄王還是下令嚴查。


    他得知昨日屠家族長接走了駙馬,但他並不知道駙馬是不是把太子通敵賣國的事說了出去。


    不過換句話說,即使駙馬一句未提,屠家勢力遍布半個朝堂,在他看來這才是孫兒三番兩次遇險的真正原因,太子忌憚這些勢力,他也一樣。


    他必須提前除去對太子不利的勢力,以免日後再起爭端。


    屠思宜知道王上打算對屠家動手了,原因顯而易見,蒙家雖然未受提拔,但卻已炙手可熱。


    駙馬已與他們交好,若是再與他們這班掌握著半個朝堂的文臣接近,齊國的朝堂隻怕早晚成為屠家的天下。


    於是,他迅速交出官印,在府邸修身養性,並且告誡族人風緊扯乎。


    因此,屠家有人主動辭官,有人被動接受調查,不到半月,朝堂上隻剩幾個不甚重要的官職,還掛著屠家族人的名字。


    太子黨迅速成為了新興勢力,在朝堂上大肆打壓異己,齊襄王雖然不滿太子行徑,但他此時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隻能任由太子胡作非為。


    遠在薛邑的駙馬,雖然沒有被波及,但命運並沒忘記把他叫迴來吃苦。


    冬天,秦國派使者來了,他們友好地談了談趙軍攻打齊國時,秦國在外圍牽製,使得趙軍不得不退兵的貢獻,然後提出齊王能不能先兌現五萬石糧食,並承諾剩下的糧食他們一定會幫齊國找迴來。


    齊襄王很清楚這就是一種說法。


    他知道這段時間秦國在上黨一帶步步為營,這五萬石糧食很可能是用於周轉軍糧之用,以河套平原的產量,五萬石糧食他們還得起。


    但趙軍撤離時,把齊國大部分田地都毀了,難民們流離失所,南方陳年存糧大部分運到了北方,現在倉庫隻剩夏收的糧食,若是借給秦國,他們就要沒糧了。


    可他們又得罪不起秦國,於是齊襄王為此召來駙馬,希望他能去向魏國和楚國遊說一番,看看能不能打白條,再不濟以鹽抵糧,或是聽聽他們有沒有別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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