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姝寧輕點頭,徐徐答應:“好,聽劉姨的。”


    此時此刻,桑夫人也不便再留九疑細問周姝寧的事,心中卻開始盤算起請那遊醫看診所需的花費,既然是遊醫,料想開價不菲。


    但,事情既已做到這個份了,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毫不猶豫地遣人立刻前往衙門,找桑時安詳細打探這位遊醫的具體情況。


    與此同時,一封自昆山劉家送達的書信交到了桑誌手中。


    信中嶽父言辭懇切,提醒桑誌勿忘劉家過去的幫扶之情,尤其著重提到一項要求,那就是希望桑誌將九疑再度送往昆山,此次的目的卻與從前不同,直言是讓九疑去俞家給俞十三做妾。


    桑誌讀罷,胸中怒氣翻湧,然而他不得不承認,當年確實受益於劉家的恩澤,可惜此刻妻子不在身邊。


    兩個兒子均已成婚,成了家便是大人了,於是桑誌將長子喚來說起此事。


    桑時安聞此消息,頓時氣血上湧,勃然作色,痛斥道:“寡廉鮮恥!我們桑家的女兒何時輪到旁人指手畫腳!”


    對此論斷,桑誌亦深感共鳴,破天荒地並未責怪兒子的激烈言辭。


    桑時安緊接疾聲道:“依我看,此事無需與娘商議,當下便應當斷然拒絕劉家的要求。”而桑誌卻眉宇間閃過一抹異樣,徐徐搖首,“此事不宜操之過急,終究還需征詢你娘的意見。”


    “娘向來視小妹如珠如寶,絕不可能答應。”桑時安焦急不已,話語擲地有聲。


    父子兩人各執己見,未能達成一致。直至處理完公務,雙雙迴到家中,才將此事告知了桑夫人。


    桑夫人聞聽後的憤怒並不亞於桑時安,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桑夫人本就是庶出女,她太明白一個女子成為妾室意味著什麽。


    “桑礪行,你立刻修書一封,明確告知他們此事絕無商量餘地。”桑夫人麵色鐵青,聲音冷硬,堅決不容絲毫妥協。


    自離開昆山時,她便與自家那位二姐說得清清楚楚,否則也不會次日便攜九疑匆匆離去。


    彼時,桑誌卻遲疑了須臾,繼而低聲喟歎:“罷了,縱使嶽父大人許諾能助我調動職務,此事也萬萬不可應允。”


    此言一出,桑夫人頓覺耳邊嗡嗡作響,盡管心頭火熾,聞此仍不免一愕。


    她轉眸凝視著桑誌,帶著幾分驚疑詢問:“你......說什麽?”


    桑誌複述一遍,眼中泛起一抹難以言表的情愫:“我是說,嶽父大人在信函中提到,他有能力幫我挪動位置。”


    此言似微風吹散了桑夫人幾縷怒氣,然而其口吻依舊堅決如磐:“無妨,咱們還有序兒,序兒書讀得好,一定能夠有所作為,不必犧牲我們九娘。”


    桑誌聞聽此言,默然無對。遙想自己當年,在序兒這般年歲早已有功名在身。


    他心底實則萬分不願九疑步入他門,委身為妾。然麵對嶽父開出的誘人條件,他內心掙紮不已,深知這是他人生中難得的晉升良機,一定能讓全家生活質量更上一層樓。


    然而,這一切的美好願景,卻是建基於犧牲九疑之上。


    桑誌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濃重如墨的夜色,心頭反複思量,最終,他深吸一口氣,仿佛汲取了無盡決心,目光愈發堅定地轉向桑夫人,語氣沉穩地道:“明日起書,我將迴稟嶽父大人,婉拒其善意,同時表明我桑家絕不會拿九娘去做任何形式的交換。”


    桑夫人聽罷,雖心中湧起一陣寬慰,卻又難掩一絲惋惜。


    桑時安獲知此事塵埃落定,心中懸石落地,除了將此事告知枕邊人,便未張揚出去,畢竟這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


    兩日之後,桑夫人得了消息便遣人套了馬車,親自陪周姝寧前往文縣尋覓那位頗具奇術的遊醫。


    九疑雖有意一同前往,卻被桑夫人勸阻留在家中靜候佳音,對此安排,周姝寧亦表示讚同,畢竟她這事無需眾人皆赴。


    ......


    在昆山一隅,季節的輪迴步入了歲末,此時此刻,夕陽猶帶一絲遲疑,卻終究無力對抗夜色的悄然侵蝕。


    次日便是冬至,即使這是俞四爺在外地任職後首次還鄉,然而由於家中有喪,俞府上下未敢大肆鋪張以迎歸人,隻是在上房簡樸地設了一桌素食,召集各房共同用飯。


    飯畢,俞老爺因近期調養得宜,精神恢複不少,罕見地步出內宅,時而由丫鬟、仆役攙扶步行,時而乘坐軟轎,艱難地去向外院正廳,預備與四子共議關於俞修所願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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