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九疑照常往三夫人院兒裏去,六娘拉著她說了不少昨晚的趣事。


    說到一半才發現九疑今日氣色不佳,眼下有淡淡的烏青。


    六娘停下話頭,關切道:“怎地這般憔悴,昨兒夜裏沒歇好?”


    “那倒沒有,就是看詩集看的有些晚了。”


    六娘隻輕輕“哦”了一聲便囑咐九疑不可操之過急,而後便繼續與九疑說旁的事。


    倏地憶起一件重要的事,昨兒在席上時聞家姐妹說過了晌午要與聞家兄長過來,一起的還有孫家幾位表兄妹。


    眾人聚在一處,自是要對詩作曲,長輩那邊也是過了明路的,待到那時,府裏的兄弟姐妹都會一起,那可就熱鬧了。


    思忖間,已迫不及待將此事告訴九疑。


    九疑聽完,道:“我也去?”


    六娘重重頷首:“當然要去咯,母親也希望我多帶你去玩呢。”


    聽完這話,九疑對三夫人與六娘益發感念,若非此二人,她在這俞府怕真就是日日窩在房中繡花打絡子。


    “六娘,我知道你與三伯母都是好意,可你是知道的,我......不擅詩書,還是不去了罷。”


    九疑說這話時,微垂著頭,兩隻手的食指與拇指交互捏著。


    六娘卻直接拉過她的手,笑容如春風拂過,暖到了九疑心底。


    “放心吧,今兒人多,你隻管看著就是。”


    ......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便開始做起女紅,還有幾位媽媽從旁指點著她們。


    轉眼,已過了晌午。


    九疑聽六娘說眾人約好的地方在內外院相連之處不算太遠的西北角,平日裏少有人往來。


    那裏有兩處相隔了四五丈的亭子,隻需在中間立上幾架屏風,再有奴仆立在一旁,眾人便可隨意說話。


    雖不是外人,到底都是十來歲的姑娘和少年。


    若隻有自家兄弟,自是不必如此。


    說話間,二人已來到六娘方才提及之處。


    這裏綠樹環繞,亭子下擺放著一張張石椅,四周繞著幾株盛開的花朵,香味交融著散發出淡雅氣息。


    此時已有四架細砂屏風立在正中,周圍還有十來個丫鬟婆子由著三夫人的乳母孫媽媽安排來迴上著茶水點心。


    看這情形,她們應是來的最早的。


    果然,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五娘七娘攜著手笑盈盈地走了過來,在看見六娘時,二人的神色肉眼可見地有了變化,就連步伐也有片刻的不自然。


    在這府裏,大房二房的子女雖多,但一個在京為官,另一個在地方上任職,家眷也都跟著的。


    四房五房都是獨子,唯有三房有六娘三個姐妹兩個哥哥,姐妹中三娘早已嫁人,隻五娘七娘與六娘一樣待字閨中。


    九疑之前見過二人幾迴,除了打招唿外幾乎沒說過旁的話。


    關鍵六娘不喜這二人,尤其五娘。


    又過了約莫一刻鍾,聞家姐妹也來了,屏風那頭也傳來絲絲縷縷的男子聲音,聽在九疑的耳朵裏,很熟悉。


    有表哥的聲音,也有俞十二郎的聲音。


    在視線掠過聞家姐妹時,隻見聞十七娘頰上有消散不去的紅暈,六娘也掩口笑著戳了戳她的手臂。


    “快說快說,方才是不是見到我十二哥了。”


    聞十七娘竟將臉往右側稍稍一別,更是不言。


    倒是聞十九娘調笑著低聲道:“是呀,方才不僅又見到了你家十二哥,還見到了你家十三哥,也是翩翩郎君呢。”


    倏地,屏風那頭傳來一個聲音高亢音色卻澀啞的男子聲音。


    “我說妹妹們,咱們什麽時候開始啊。”


    說話的是孫家六郎,一向與俞十三走的密,是六娘的表哥。


    六娘一聽聲音便知是誰,看著屏風那邊叉著腰的虛影咯咯直笑。


    “表哥且得注意形象,咱們這邊看的真切呢。”說著還不忘看著左右。


    一聽這話,那虛影果真不再立著,徑直走到亭子裏坐了下來。


    而後才道:“這迴可以開始了吧。”


    很快,眾人便擬了個題爭相作起詩來。


    啞著嗓子的少年聲音與清脆明亮的少女音形成鮮明的對比,在這春日暖陽下,眾人的詩作如同細碎的花瓣般飄落在空氣中,又落在潔淨無瑕的宣紙上,與黑亮的墨交織著,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九疑靜坐在一旁細細聽著,在背了這麽些日的詩後,雖一時半會兒作不出像樣的詩,但能分辨其中優劣。


    唯有俞十二郎的詩作,個中最優。


    思及此,突然傳來“咚”的一聲響,待九疑抬眼去瞧時,四周已是驚唿一片。


    見身旁坐著的姑娘們俱都微皺著眉以袖掩麵,張望一息後九疑也抬起了手臂。


    而在這時,孫家六郎站在邊上倒地的那架屏風前,抻著脖頸,眼神專注,定眼瞧著那頭的亭子。


    “邊上那位穿扶光色衫子的妹妹是哪家的,怎地以前從未見過。”


    在場眾人皆是幼時見過的,孫六郎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那姑娘。


    兩個丫鬟和兩個婆子一起將那屏風擺正後,其中一個約莫十五六的丫鬟便重重跪在地上,骨節的嘎吱聲傳入眾人耳畔。


    甫一跪下,便伏在手背顫聲道:“都怪奴婢不小心,求姑娘重重責罰!”


    這位是聞十七娘的丫鬟,方才去小解,迴來時便不巧撞倒了那屏風。


    眾人聞言都說無妨,還勸聞十七娘不必對這丫鬟過分苛責。


    見眾人都如此說,聞十七娘才算作罷,招手示意那丫鬟迴到她身邊。


    而這時,那孫六再次說道:“還未見識方才那位妹妹的才情,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以觀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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