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國家宣布恢複高考的消息傳遍了大江南北,即使是小小的百興村,也很快就得到了這個消息。


    童希元拜托老徐師傅找了幾本書迴來,晚上迴家之後把那些數學書英語書什麽的往梵赫麵前一堆,興致勃勃道:“還有三四個月高考,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考試。從現在開始,每天我下班迴來你就和我一起學習。”


    帶有燙圈痕跡的舊木桌上,那幾本卷邊了的書看上去又髒又破。


    梵赫擰起眉梢,先是久久的看了課本一會,然後才理直氣壯的說:“元元,我不識字。”


    他最多認得一二三四五,旁的一概不知。


    所以讓他去高考什麽的,想都別想。


    “不知道,”童希元卡了一下,默默的把課本扒拉到自己這邊,搓著上麵的卷邊想了片刻,說:“以後我教你。”


    雖然想和梵赫一起讀大學的希望落空了,但童希元知道以後國家會發展的會更加迅速,沒有知識加身隻會被社會淘汰,所以梵赫必須跟著他一塊學習。


    梵赫挑了下眉,沒答應也沒反對,他以為童希元隻是隨口一說,時間一長,又要忙工作又要自己準備考試,肯定沒功夫管他,但梵赫沒想到童希元還真的說到做到。


    三天後,村長和其他人一商量,為了響應國家的號召,決定重新恢複村裏的倒閉許久的小學學堂。校長由村長擔任,教學的老師則從村人和知青裏麵選擇文化程度高的。


    這天,是小學學生報名的日子。


    梵赫一臉黑沉的被童希元拉著出門,走兩步停三步,臨到了學校門口時更是直接停在原地不動了。


    童希元迴頭看他這副被強迫似的模樣忍不住笑,“又不是讓你去當學生,你怕什麽?”


    他早跟村長商量過了讓梵赫去學校當值,學校裏除了老師之外還需要後勤人員,負責整理書本粉筆課桌凳子之類的東西,這個差事輕鬆簡單,村長又格外心疼梵赫,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


    童希元私心裏想的是,平時工作不忙的時候,梵赫還能去教室外麵蹭一蹭旁聽,這樣白天他去飯店上班的時候對方也不會落下學習。


    結果從得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天開始,梵赫就足足跟他鬧了三天的脾氣。


    “沒怕,”梵赫看著小學門口稀稀散散來報名的人說,“元元,我是舍不得你自己騎車去上班。”


    其實他是覺得學不學習無所謂,去了完全是浪費時間,還不如把這些時間空出來和童希元做其他事。


    但這話不能說,說了童希元絕對會看低他,覺得他沒上進心。


    童希元強硬的拽走他,“等天冷了再心疼我吧,現在先心疼心疼你自己。”


    頭一次體會知識進腦子的感覺一定很痛苦。


    梵赫被他拽的踉蹌一步,蹙眉道:“我不……”


    “我不去學校!”一道殺豬似的喊聲止住了梵赫的話,也吸引走了他們二人的注意力。


    隻見他們身後,一個身高體壯皮膚被曬得黝黑的男人拎小雞似的拎著一個七八歲的半大小孩往這邊走,小孩在他手裏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死活鬧著不想去學校。


    “哥,我不去,你讓我留在家幫你幹活。”李小峰被他哥抓著後脖頸處的衣服,雙腳懸空,不停地撲騰著。


    李力用另一手用力打了一下他的腦袋,訓斥道:“不用你幹活,給老子學習當大學生去。”


    李小峰捂著腦袋嗚哇一聲,就以這種狼狽的姿態被李力拎著從童希元二人跟前經過。


    直到他們停在了報名處,童希元才收迴視線看向梵赫,啟唇問:“你剛剛說什麽?”


    梵赫臉色一正,“沒什麽,元元,我們走吧。”


    他一個成年人,不能像小孩一樣鬧,萬一元元厭煩了怎麽辦。


    童希元看著他與方才完全不一樣了的飛快的步伐,皺了下眉跟上去,腹誹男人果然是善變的動物。


    到了校門口的報名處,李力正拉著李小峰跟負責登記的人說話。


    蘇一文戴著一副框架眼鏡,秀氣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彎著腰趴在麵前臨時搬來的桌子上寫字,“李小峰,是嗎?報幾年級?”


    李小峰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說:“我要學六年級。”


    六年級隻用學一年,等他學完這一年,就繼續在家幫他哥幹活。


    蘇一文手中的鉛筆停在半空沒有落下,看向李力問:“確定六年級嗎?”


    學校裏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老師,有一個和他一樣是知青,其餘的兩個都是從百興村找的村民,文化水平也不過三年級左右,可想而知,麵前這個小孩絕對在說謊。


    李力看著他猛然迴神,抬手又是一巴掌拍在李小峰頭上,轉頭憨笑著對蘇一文說:“甭聽他的,你看著報,我也不懂。”


    蘇一文扶了扶眼鏡,“那就一年級吧。”


    李力點頭,“行,就一年級。”


    李小峰在他倆中間捂著頭撅嘴,一年級,他得學六年啊,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好了,下午就來上課吧。”蘇一文說完看著李力等待半晌,見這人報完名了也沒離開的打算,不由得出言提醒道:“你們可以迴家了,後麵還有人。”


    他剛才就注意到童希元和梵赫了,這兩人之前結婚的事在村裏不是秘密,蘇一文早有耳聞,如今一見,隻覺得二人姿態親密,是一對不可多得的璧人。


    隻是……那位女同誌的骨架再小點個子再矮點就好了。


    李力經他提醒瞬間臊紅了臉,他竟然看這個知青老師看得入迷了,跟個傻子似的。他往後瞅了一眼童希元和梵赫,祈禱這兩人沒注意到他的呆樣,做賊心虛似的拉著李小峰趕緊走了。


    童希元這才和梵赫一起上前。


    蘇一文問:“你們也是報名?”


    村長沒說學校不能收大齡學生,但這兩人都結婚了,會不會影響不太好啊?


    “不是。”童希元對他解釋了一番,然後對梵赫說:“你留下來幫忙吧,我走了。”


    梵赫反手拉了一下他,“元元。”


    就這麽把他丟這了?


    蘇一文假裝沒聽見他倆之間這膩人的稱唿,往旁邊閃了閃,目不斜視的想,他得離這位結過婚的女同誌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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