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荊陽市地處黃淮與江淮之間的地帶上,所以農業種養結構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模式,輕工業企業所占比重較大,這與曆屆荊陽市領導“山清水秀,以民為本”的施政理念有較大的關係,後來更是與中央“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思想不謀而合。


    楚衝在凱玲的指引下,考察了荊陽市開發區的環境,發現這裏辦廠的基礎設施較之西昏縣更健全,在隨機訪問的幾個企業中,又了解到開發區管委會就在園區大門旁毫不起眼的三層小樓裏,想要了解更詳細的情況可以去那裏看看。


    兩個人往管委會走的時候,楚衝問凱玲來過這裏沒有,凱玲搖搖頭,說:“一直忙公司事情,還真沒來過……”“那你覺得怎樣?”“環境挺好,就是不知道後續服務能不能跟上……”


    開發區管委會辦公場所一派忙碌的景象,有工作人員在窗口為前來辦理業務的人熱情服務,有園區企業代表辦理稅務登記工商服務等,總之就是忙而不亂。就在楚衝轉悠時,忽然過來一個工作人員遞上一杯茶,詢問他辦什麽業務,楚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覺得沒必要遮遮掩掩,就實話說來園區考察一下辦公環境。工作人員讓楚衝他們稍等,她去叫領導過來接待。


    不大一會兒,過來一個比較幹練的年輕人,楚衝看他走路時毫不拖泥帶水,他走到兩人麵前,一邊向楚衝伸出手,一邊進行自我介紹:“我叫吳術!負責咱們開發園區外聯工作,請問您二位是?”楚衝也伸手迴禮,說:“我是外地一家企業的代表,今天就是來這裏看看,沒別的意思……”“那這位……”凱玲接過來說:“我是咱們市晚晴公司的……”吳術笑了:“看我,大水衝了龍王廟,晚晴這些年業績挺好啊,早就想認識你們,隻是沒有時間……”雙方客氣了一通,吳術執意請楚衝到辦公室坐坐,楚衝也不好意思拒絕,就和凱玲一同跟過去。


    金凱枝迴廠主持日常工作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把孩子扔給公婆,雖然老倆口沒意見甚至十分歡喜,可是自己真的受不了。


    此時,室外的燥熱降下了一點,而躺在床上的金凱枝似乎聽見了外邊雀鳴,它們什麽時候起床的呢?


    她不知道啥時能從床上爬起來,行業的內卷讓每個企業都像打了雞血般瘋狂,員工連帶著夜以繼日的拚命……都說一張一弛文武之道,眼下緊張的日子是越來越多,鬆弛反倒成了奢侈的想法……


    電視裏正播放著一部沒完沒了的電視劇,那個所謂的父親還在繼續騷擾,並且耍賴讓女主養老的……至少目前法律是這樣規定的:他可以不撫養你,但你不能不贍養他,除了一方死亡……


    這令金凱枝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半生漂泊雖然難以安身,但好在否極泰來,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向幸運的方向轉動。


    昨夜一場雨,如期而至而又出乎意料,天氣預報有雨,白天陰雲密布卻是滴雨未下,臨近傍晚又雲開日出,總覺得不會下了,誰想半夜忽然瓢潑大雨嗎?


    夜風從窗子的縫隙擠進來,在她的耳邊嚎啕著。它把她喊醒,又悄無聲息離去,順便將美夢掠走……


    遠處,誰家門外掛著的瓶子正被風吹動,一聲聲叩響夜空。不知道那夜的心情,卻能猜到那裏的美夢也被一搶而空。是劉邦來了嗎?一句“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讓多少人頂禮膜拜,而最初的那些譏諷伏於塵埃,任憑發落……是杜甫來了嗎?一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成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代言,被秋風所破的茅屋無法修複,它在等待著一個“春風吹又生”的結局……


    一切都是未知的,就如金凱枝即將開始的公司搬遷。黎明正瑟瑟發抖的走來,夜風掠走了它的外套,一家家叩響猶睡的門扉:起來吧!請簽收你的快遞……


    早起點開小區群消息,各種有關產品廣告的圖文令人應接不暇,說哪哪哪的物質儲備充足不必瘋搶,說哪哪哪又要漲價了……


    走出屋門,下樓去到公司微型花園那裏晨練,已經有幾個大小領導在舒展著身體,不過她沒有看到普通員工,想想也是極自然的,誰願意在領導眼皮下活動?況且上班已經夠累的了,有那功夫還不如多睡一會兒。


    遠遠看到公司大門外的小超市已經開始正常營業,但那些連鎖超市還沒有開門,它們得八點以後才能納客……


    張紅和方天剛正坐著火車往家趕,倆人要在張紅的老家舉行一場婚禮,本來已經不準備操辦了,奈何家中老人要顧及親朋,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要辦,老倆口甚至說啥都準備好了,到時人來就行。倆人就趕了火車出發。一般來說,往日唿嘯而過的小站是最佳的臨時停車點,那些望塵不及的期許也就有了細細品味的時間,無論對乘客還是對站台的景致來說,都是驚喜的。這時候再加點微雨或者柔和的陽光就再好不過了,隔著車窗看靜立或者曼舞的草樹,就連自己也變得輕盈,一掃旅途的壓抑。


    臨時停車是不允許乘客下車的,就隻有臨窗遠眺,看白雲悠悠在天際漫步或者輕風掠過樹林田野,有時候也會有一兩個鄉民在田間勞作,偶然的一抬頭,掃視一動不動的火車,然後接著幹自己的活,似乎一車的驚奇和自己無關,想想也是這個理,乘客的目標是遠方,田間勞作者的目標卻在眼前在腳下,彼此成為對方的風景,心中生出萬千感慨。


    別看張紅和老公都是經營與旅遊有關的產業,但平時一心撲到遊客安危上,哪還有閑心看風景,此時反而更能感受沿途的風景之美。


    昨夜,老天爺連流淚帶抽泣,折騰了大半夜,現在才有些笑模樣,不知接下來會怎樣?


    張紅看到車廂裏有一些學生,也不知是上學還是返校,尤其是那些麵臨著畢業考的學生正在抓緊時間有氣無力的背著公式概念,這還是好的,有幾個幹脆就埋頭大睡……也難怪他們無精打采,有的是父母離異,有的是留守兒童,有的雖然父母在身邊,說句難聽話,監護人管教自家頑劣的孩子束手無策,都一股腦推給學校……


    可是老師說不得,那是侮辱學生,打不得,那是體罰學生……就隻能一遍遍哀求:好好學啊!好好學啊!


    學生在座位上翹著腿說:“我學不學幹你屁事!”


    想到家中的父母,張紅不由得記起自己看過一部公益片,剛開始是每年父母隻能接到孩子的拜年電話,最後的畫麵是一把輕輕晃悠的藤椅,話外音是兒子的電話:媽,你還好嗎?


    張紅看到這裏差點淚奔,因為自己也是一個因為生活在外打拚的孩子,相似的橋段在同樣上演著,迴家次數少,可是對於往事的記憶卻很深刻。


    母親說張紅小時候挺愛玩凳子的,隻要能夠摸到凳子,就用繩子拴住凳子腿拉著到處轉,一邊轉,一邊學車子拉笛的聲音:滴滴倍兒……


    真的嗎?母親麵對著她隻是笑,鄰居告訴她是真事,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麽不懂得疼惜母親,因為她玩的凳子其實是母親的“坐騎”。


    “坐騎”隻是個形象的比喻,不過是極普通的凳子,就放在正對院門的地方。母親在大田裏勞動了一天,迴來後就會坐在凳子上歇息一會兒,可是不懂事的張紅偏要拿她坐著的凳子玩,用繩子係好一拉就走了。母親再累也不生氣,任憑她拿著凳子玩耍。


    有一迴她拿凳子玩,家裏剛孵出幾隻小雞,嘰嘰嘰的圍著叫,甚至有一隻大膽的小雞撲棱撲棱翅膀飛到了她的腿上,她就用手去抓,卻忘了手裏先前還拽著繩子呢,失去牽引的凳子一下子歪倒了,砸死了另外一隻跟著跑的小雞……


    母親沒說什麽,倒是她再也不拉著凳子玩了。剩下的小雞在以後的日子裏依然圍著轉,隻是她看著眼前歡蹦亂跳的小雞,總想起被自己無心害死的那條小生命,便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坐騎”迴歸母親以後,顯得十分的忙碌,有時跑到廚房陪著母親做飯,有時又跟著母親去鄰居家串門,有時又看著母親在河邊洗衣服……反正母親去哪它就出現在哪。它就像一個聽話的孩子,隨時可以讓母親坐下來休息。


    有時候夜裏睡不著,母親就坐在凳子上給張紅和弟弟講故事唱童謠,許多都忘記了,唯有印象深刻的幾則還能隨口說出來:


    “板凳板凳摞摞,裏麵坐著大哥,大哥出來買菜,裏麵坐個奶奶,奶奶出來燒香,裏麵坐個姑娘,姑娘出來磕頭,裏麵坐個小猴……”


    “扁擔長,板凳寬,板凳沒有扁擔長,扁擔沒有板凳寬, 扁擔要扁擔綁在板凳上,板凳不讓扁擔綁在板凳上。 扁擔偏要扁擔綁在板凳上!”


    凳子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十裏地之外的一個村子,那是跟著母親坐上一輛三輪車去走親戚,這時候跟著的還有一條狗,到地方了,狗就趴在門外“站崗放哨”,凳子倒挺悠閑的在三輪車上睡大覺。


    也許是日子久了,凳子開始顯出老態,時不時掉個胳膊腿,母親就及時進行修理,甚至給它動個大手術,換掉殘破的肢體……


    如今,母親已白發蒼蒼,每次迴家時,張紅總是看到母親坐在門前,身下依然是那個老態龍鍾的凳子,她知道自己的到來讓母親和凳子都興奮起來,雖然時間很短暫,可從母親的笑容裏看到了滿足……


    聽,母親的“坐騎”在吱呀歌唱了,也許它潛意識裏還在期待著下一次的相見,那個時間並不長,就是下個星期……


    可是母親並不能天天坐凳子休息,除了忙不完的地裏的農活,還時不時把凳子讓出來。有一段時間,凳子跟著父親到處跑,父親愛聽戲,凳子就沒少聆聽戲曲。父親愛下棋,凳子就守在跟前,如果會說話,估計也會當頭炮把馬跳殺上一盤。


    張紅原本是不太喜歡聽戲的,總認為那些演唱者上台不賣力,哼哼呀呀唱上老半天簡直慢死了,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對戲曲慢慢有了些變化。


    小的時候,每天放學迴到家裏總會聽到戲曲,那是爺爺播放的二人轉,爺爺從小到大一直沒離開過東北的白山黑水,因而對二人轉情有獨鍾。二人轉由男女兩人主唱,往往男的出乖露醜逗的聽眾哈哈大笑,當然也有單出頭,一個人演唱經典片段,戲曲內容完全取材於日常農家生活,所以深受百姓喜愛,喜愛到什麽程度呢?有句俗語說“寧舍一頓飯,不舍二人轉”是很形象的。


    有時候她還能聽到與二人轉不同的戲曲,那是東鄰張大爺放的。隻知道他是安徽人,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不清楚,平時和大家一樣幹活,就是歇息時有了不一樣的感受,他播放的是黃梅戲,台詞聽不懂,隻覺得旋律很好。黃梅戲和二人轉不一樣,張大爺便顯得很另類,村裏小孩經常捉弄他,張紅因為跟他交換過本子,就保持中立。他吸卷煙用新的作業本,而她的作業本似乎總不夠用,當她發現他的秘密後就拿自己用過的本子和他換,心想反正是吸煙燒了,啥紙不一樣呢?


    再後來,張大爺就不跟她換了,當時她還挺納悶,認為張大爺吝嗇,後來長大了才恍然大悟:用過的練習本有好多筆尖紮的窟窿,咋比得上新本子好用?


    火車依然向前開著,鑽過一個山洞,依稀看得見山彎裏有幾戶人家,不過還沒辨認清楚是三家還是兩家,就又進入另一個山洞,咕咚咕咚咕咚……好大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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