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某市。


    張紅正在大街上行走。這是一個老城市,據說始建於漢唐時期,雖然曆經時代風雨,但是古老的城牆仍頑強屹立著,似乎在證明著什麽。一排老枝橫生的老樹,仿佛精神矍鑠的老人,守衛著古老的城池。


    這裏就是張紅的家鄉,一個說不上富足也談不上貧窮的地方。張紅當初離鄉打工,和別人還不一樣,大老馬是因為家窮,金凱枝是因為孤獨,而她則是覺得應該趁著年輕到外麵闖蕩一下,增長一些見識才是最好的財富。


    這一次張紅迴鄉其實是帶著任務的,由於紅芝麻業務的拓展,員工的數量和質量也有了新的變化,招工越來越難,而招到有技術的員工更讓人犯難。張紅的家鄉原本是外出務工人員重要輸出地,近些年來也遭遇了冰封期,張紅就是過來進行調研的,在取得有關數據以後幫助公司及時轉變工作思路。


    張紅的父母都挺開明,不像有的家長生怕孩子飛走了,用各種辦法進行阻攔,張紅的父母除了給孩子必要的指導外,基本不幹涉,甚至還鼓勵孩子闖蕩一下,就拿張紅入股紅芝麻公司的事,父母也是真金白銀的支持,要不然她哪能那麽快籌集到入股資金,所以張紅和父母也不隔心,有啥說啥。


    別看張紅在公司表情嚴肅,可是一迴到家就恢複小公主的任性調皮勁頭了。她是昨天到家的,她家還是那種封閉的四合院,聽說祖上曾經出過大官,置辦了一所大莊園,雖然後來曆經動蕩如今屬於她家的隻有一個小小的四合院了,但是那種莊嚴素雅之氣不曾減少半分。父親曾經當過兵,後來從廠長位置上退休,半生嚴謹影響了整個家族。母親是典型的居家婦女,以伺候一家人吃喝拉撒為己任,利用一小片地種出鬱鬱蔥蔥的菜,小院在她的打理下井然有序。


    張紅推開院門,正想悄悄迴到自己房間,這時候就見一條黑影朝她撲過來,她仔細一看原來是家裏的寵物狗白妞,想當初是她從外麵帶迴來的流浪狗,如今已經一改邋遢的形象,成為一條漂亮的小白狗了。白妞大約也知道沒有張紅的可憐,就沒有它如今的吃喝不愁,所以一見到張紅的影子就急切的表示親熱,哼哼唧唧表達著委屈,好像在說:主人啊,你去哪了?知道我想你嗎?


    母親聽到院裏的動靜,從屋裏走迴來,看到張紅時,埋怨她:“你啥時迴來的?來時咋不電話通知一下?”


    張紅把狗攆開,說:“這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嗎?”


    說著一邊直奔廚房:“媽!我餓了!有啥好吃的沒?”


    母親沒好氣的說:“有!昨天沒吃完的鹹菜,今天晌午吃剩的菜心……”


    張紅翻出一個饅頭,再從院子裏的小菜地裏薅一顆蔥吃了起來。母親一把奪過來,說:“別歇著了,去老梁頭的超市買點菜,迴來我給你做熱乎的……”


    這時院門一響,小弟放學迴來了。當他看到張紅時轉身就想走,卻被姐姐揪住了耳朵,一邊掏出一百塊錢塞給弟弟:“老弟,去買菜迴來!剩下的錢算是跑腿費!”弟弟翻翻白眼,說:“就會剝削人!”“你說啥?”張紅再次抓向弟弟,弟弟跑腿就跑。母親也沒搭理姐弟的打鬧,直接去廚房忙乎去了。


    張紅和弟弟在一起時從來沒正形,有個詞叫相愛相殺,姐弟倆大概就是這樣,一見麵就掐,一轉身就想。


    晚上,一家人都在,父親問了問張紅公司的情況,張紅就把公司的大致發展方向說了一遍,父親連連點頭,最後叮囑她領導企業不能鼠目寸光,一定要高瞻遠矚,要看到別人的地方,那種一窩蜂的逐利行為對於小商販是可以的,船小好調頭嘛!大公司不能這樣,要有憂患意識,學會兩條腿走路。張紅一一記下來,她從心裏很感謝父親的指導,可以讓自己少走彎路。


    這時候母親插話道:“你們父女啊!見麵就是企業啊什麽的,我也不懂,我就想問問大經理什麽時候把男朋友帶迴來讓我瞧瞧啊?”


    “媽!你又來了!”張紅推開窗子,裝作大聲朝外喊,“南來的客,北往的客!想要媳婦來家坐!”


    “你個死妮子!”母親想要打她,被她躲開了。


    這時候弟弟又過來湊熱鬧,他再次打開窗子:“蒼天啊!大地啊!未來的姐夫過來把我姐收了吧!我這日子受夠了!”


    “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張紅追打著弟弟,弟弟則繞屋轉圈。母親把手裏的蒼蠅拍往桌上一拍,屋裏姐弟停止了打鬧,母親說:“這麽大人了,能讓人省心不?”


    張紅眼睛眨眨,說:“過兩天我迴廠,你不就一年半載見不到我了嗎?現在迴來了,你就當我迴娘家吧!”


    “可是,你個人的事一天沒有著落,當媽的是一天也放不下心啊!”


    她嚴肅的說:“媽,就讓我再折騰幾年吧!到時候一定領來一個夫婿迴來……”


    “可你別忘了自己的年齡!淨給你操不完的心,我是哪輩子造孽了?”


    “你就等著享福吧!”說完張紅迴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縷晨光照射到張紅房間的床上。媽媽在屋外喊:“死妮子!太陽曬屁股了!”


    被子一動,從裏麵伸出一隻手,摸索著把床頭櫃上的手機拿進去。緊接著室內傳出一聲大叫:“天哪!要遲到了!”


    就見張紅衝出臥室,飛快的洗刷著。約莫二十分鍾後,她已經發動了自己的車子。母親追問還吃不吃飯,張紅留下一句“不吃了!”車子就消失在門外了。


    這時候,張紅父親慢慢走出來:“孩子大了,由她去吧!”


    “那你不吃飯了?”


    “先蓋鍋裏吧!我遛彎迴來再吃!”


    “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們父女一個德性!”


    張紅弟弟揉著眼睛,從屋裏探出半個腦袋,說:“我吃!”


    張紅之所以著急走,是因為她已經約好人談事情。


    濱之江茶座坐落在流經市區的青龍江邊上,從這裏可以毫不費力的欣賞到美麗的江景。一幅春江水暖圖掛在迎門的牆上,走進去便會被茶座舒緩的音樂拂去滿身的焦躁,讓來到這裏的人們暫時忘掉了生活的煩惱。


    張紅在服務生的引導下來到臨窗的雅間,這時裏麵已經有兩個客人在等候了。那個男客人張紅認識,現在這個局就是他約的,他叫陳宏勇,是本地一家人才市場負責人。旁邊那個女的不認識,年齡和自己相仿,身材略胖。張紅趕緊打招唿,連說路上堵車耽誤了時間真是抱歉。陳宏勇說:“沒關係!我們也是剛到。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他看向女子,剛要往下說,就見女子一擺手,說:“還是我自己說吧,我叫莫小涵,也是負責人才交流的……”張紅看著莫小涵就有些恍惚,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太像自己的一個小老鄉莫小妹了,她想問可是又覺得第一次見麵如此詢問太唐突了,還是以後再說吧,想到這,她也做了自我介紹,並對兩人的到來表示感謝。


    陳宏勇說:“張經理,你想了解什麽,先說說吧!”


    張紅就把公司招聘遇到的問題毫不隱瞞的說了出來,有人可能會問她就不怕受騙嗎?其實那是不知道陳宏勇和張紅的關係,兩個人曾經是同學,畢業以後各自發展,不過很長時間沒有聯係了,張紅原以為這輩子再不會遇到老同學了,可是沒想到上次迴鄉招工時偶然與陳宏勇相遇,這才互加微信好友續上了同學情。


    陳宏勇幫助張紅也是發自內心的,這裏要說一句,他在心裏對張紅懷有一種特殊的情愫,可是又不敢直接表達,就默默用行動證明,心裏說張紅啊張紅,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思。


    也正是出於這種心態,他想張紅之所想,替她多聯係了幾家負責人,以便得到更全的資訊。


    莫小涵把自己對於人才市場的看法也講了出來……


    從濱之江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張紅再次向陳宏勇他們表示感謝,陳宏勇說:“老同學用不著客氣,有什麽不明白的再來問我……”


    “心領了!也歡迎你們有空了到紅芝麻公司來指導……”


    張紅迴到家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她向母親打了招唿,然後又迴屋休息去了。


    張紅躺在床上,卻並沒有安睡,隻是雙眼盯著天花板在想心事,她在想什麽呢?想公司的事,也是在想自己的事,想公司的事是思考下一步如何發展,看如今的局勢是該改變產業布局了,那種原始的來料加工模式已經顯出了頹勢,所以哪家企業及早改變模式,就會占盡風光。她也想著自己的事,麵對老媽一個勁的催婚,張紅有自己的想法,雖說有借口一說,可是內心深處也是渴望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可供依靠,那麽她對陳宏勇的心思了解嗎?說真的不是一點沒感覺,隻是目前還不確定,她想趁著以後交流的機會多了解一些……也不知什麽時候張紅進入到睡夢中去了……


    紅芝麻食品有限公司。


    一部手機在聲嘶力竭的唱:誰說女子不如男……十足的戲曲味一下子把人帶到了花木蘭出征的場景。


    一隻手拿起了電話。


    接著我們看到了金凱枝的臉。


    “張紅啊!……公司挺好的……大有收獲?那就好!……嗯!等著你迴來再商量……好的好的!……那就把文件傳過來吧!”


    放下電話,金凱枝把助手喊進來,吩咐她向公司中高層領導傳達開會的通知。如今金凱枝的辦公室有了很大改觀,座椅背後牆上是一幅碩大的“食之有味”的書法,進門邊上是一個熱帶魚魚缸,裏麵的魚每天不知疲倦的遊來遊去,似乎在尋找突圍的缺口。門外是秘書文員的辦公桌,金凱枝臨時有什麽通知或者製作什麽文件,都是她們來完成。


    接到通知的那些領導陸續來到公司會議室,金凱枝已經在等著他們了,除了張紅出差外,餘者都來了,有主持外銷處的楚衝,有灌裝車間的莫小妹,她是張紅從老盛德食品廠挖過來的人。有包裝車間的劉文意,是從基層幹出來的老員工。有麵點車間的苗旺,他是通過楚衝進來的……


    金凱枝看著這些人,心裏頗多感慨,想當初自己一個人去南方打工,那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眼前這蓬勃發展的事業,她也成了指揮別人的人了,優越感是有的,成就感也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責任,這麽多人跟著自己打拚,千萬不能盲目自大,企業衰敗了,這些人又該何去何從?特別是那些兢兢業業的老員工,又該是什麽心情?所以麵對著公司的發展,哪怕如履薄冰也要勇往直前,當然前提是每一步規劃都要事先征得大家同意,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想到這,金凱枝開始了講話:“各位公司領導們,咱們紅芝麻公司能走到今天離不開大家的貢獻,盡管發展過程中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好在都得到了及時化解……下麵我想先請各位領導談談自己負責的部門業績情況……”


    金凱枝聽著各個車間部門領導的介紹,一邊用筆快速記著,等到都講完了,她這才重新開始講話:“這裏我想向大家說一下我的發展設想,這也是我和張紅總經理商量過的:我建議公司組建一個研發部,主要負責新產品開發,會後我讓助手給大家發一下材料,大家抽空看看,有什麽想法及時提出來,爭取早日完善這個部門……”


    正在這時,助手匆匆進來,走到金凱枝身邊,跟她耳語了幾句,就見金凱枝合上本子宣布會議結束,然後急匆匆走出了會議室。


    有好奇的就問助手發生什麽事了,助手裝作沒聽見也離開了。楚衝心裏咯噔一下,心說肯定有什麽難辦的事,要不然金凱枝不會不和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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