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心詫異地看著這個六宮內太監裏品級最高的太監,很是不解:他到恆王府宣旨的時候,也是氣度從容的,怎麽不過幾個時辰,就成了這副模樣了?


    她哪裏知道,高公公是被皇上那話給嚇著了。


    從沒有一個臣子敢和皇上這樣說話,更沒有一個臣子敢當著皇上的麵兒吩咐他這個六宮都總管大太監。


    可是這個女人卻做到了,他當真是見識到什麽叫做人外有人了。


    高公公哆嗦著手拿來了筆墨紙硯,羅錦心就著身旁的烏木茶幾,提筆刷刷地寫了起來。


    本朝的女子也是遵從「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戒條,尋常小戶人家的女兒,也不過是識幾個字,讀讀女戒之類的書,閨中的日子,大部分都用來做女紅針黹罷了。


    不過那些書香門第的人家,女孩兒還是略識得文字的。


    但像錦心這樣,提筆如有神的,還是很少見的。


    皇上不由興致倍增,興致勃勃地背著手站在錦心身後看,就見那一行行的簪花小楷陸陸續續地從錦心的手下出來,每個字都是那麽端莊那麽秀麗。


    都說字如其人,果真不假!


    皇上暗暗歎息了一聲,抬眸看向林玨時,那眸光滿是意味深長,「林愛卿娶的可是一位絕世佳人哪。」


    林玨一聽這話,忙躬身迴道,「皇上過獎了,賤內不過尋常女子,哪裏當得上絕世佳人幾個字?皇上內宮的娘娘個個花容月貌,那才是絕世佳人!」


    被皇上這般誇讚自己的媳婦,林玨如芒刺在身,一點兒都沒有覺得榮耀無比,反而心裏跟打鼓一樣。


    皇上都讚不絕口,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他恨不得此刻趕緊把錦心藏起來才好,可偏自己這個媳婦實在是慢熱,不知道這裏頭的厲害,一個勁兒地埋頭苦寫,讓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就差跳鍋裏洗熱水澡了。


    錦心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隻要一入了心,她就忘了自己身處何地了。她隻把自己當做一個大夫,其他的除了病患,一概和她無關了。


    都說專注的女人最美,此言果然不假。


    林玨和皇上,兩個人四隻眼都盯著錦心,隻覺得這女人的側顏美得不可方物。


    林玨雖然看著錦心,卻也提防著皇上,見他一個勁兒地盯著自己媳婦瞧,心裏越發不安。


    但這些年在疆場上的廝殺也不是白來的,他手裏攥著本朝一半的兵力,在這樣的關頭,忽然就有了底氣。


    隻是他也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了一跳。


    但若要他選擇,如果真有人對他的錦心生了覬覦之心,他不介意來個殺伐決斷,亂了這朝綱。


    而皇上,卻也隻有幹眼饞的份兒。


    林玨的實力,他比誰都清楚。雖然覺得錦心這樣的女子隻應天上有,卻也知道可遇不可得。


    林玨在一天,誰都不能染指他的女人!


    兩個男人各懷心思,看著錦心從從容容地寫滿了一張宣紙。


    吹了吹上麵還未幹的墨跡,錦心小心地遞給皇上。


    高公公趕忙上前要接,卻被皇上給狠狠地瞪了一眼。


    這一眼瞪得他莫名其妙,實在不知道自己哪兒又沒有做好?


    往日裏,臣子們遞奏折什麽的,也是經了他的手的,今兒皇上為何要瞪他?


    不過這話他也隻能爛在心裏,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問。


    錦心見皇上雙眸膠著在那張宣紙上,就上前走了兩步,一臉嚴肅地說道,「皇上,這是妾身給您開的食療方子和鍛煉的事項,您隻要照做,這病就會變輕,甚至好起來。」


    皇上已經把這張宣紙上的內容掃視了一遍,聽錦心這麽說,他雙眼發亮,抖了抖手中的那張宣紙,和顏悅色地瞅著錦心,道,「王妃寫的這‘八段錦’,朕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哪。既如此,就由王妃陪著朕鍛煉吧。」


    殿內的林玨眉心一跳,不可思議地看著皇上!


    來了。


    他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皇上這是一步步設計著讓錦心往坑裏跳啊。


    先是看病,再是鍛煉。


    他把他的媳婦當成什麽了?


    她可是堂堂恆王妃,不是什麽低三下四伺候人的宮女!


    林玨正想著怎麽委婉地迴絕了皇上才好,忽聽外頭太監高喊著,「太子殿下駕到!」


    接著,就聽珠簾迴響,太子蕭裕靴聲橐橐地走了進來。


    林玨拉著錦心轉過身來,夫妻齊齊下拜,「見過太子殿下!」


    「起來吧。」蕭裕有些懶散地一擺手,看都不看林玨一眼,隻拿眼掃了一眼錦心,就徑直往皇上身邊走去,「兒臣給父皇請安!」


    他單膝跪下去,在皇上的貴妃榻前打了個千,一眼就瞧見皇上手裏拿著的那一張翰墨飄香的宣紙,脫口讚了一聲,「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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