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白見眾人這樣看著自己,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從頭和幾位說吧,幾位,在下一向是幫我家公子走貨查賬的,我家公子的產業遍布各地,這邯鄲是河北大城又靠近京師,所以我們家北方的貨啊,本金啊什麽的如果不到京城,一向在這邯鄲城中轉,我們在這城中啊也購置了宅院和鋪子,和這邯鄲城的本地人頭也熟,所以每年兩三次,在下都要到這邯鄲城中住上一頓時日,閑暇之時便到這城中逛一逛,和本地的富商走動一下,所以這邯鄲城裏不少事甚至私密之事,在下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


    孫尚琂微微傾斜頭,眼神中盡是思索的光。她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再次轉向江星白,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淺笑:“哦,是嗎?既然江掌櫃對此地如此相熟,人脈又這麽廣,武功嘛,我看你們兩位也算是一流高手了,這麽大的能耐,難道也查不出這些下作之人的底細?”


    江星白聽了這話,不禁麵露難色,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被孫尚琂一番誇讚更是感到陣陣慚愧。他解釋道:“孫小姐以及在座的幾位,你們有所不知,在下雖然在此地有些年月,也結交了一些行商坐賈的朋友,但終究不是本地人,那些地頭蛇也是深藏不露,況且,在下於此處所熟悉的那群朋友,他們也不敢與這些歹人過多接觸,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禍上身。所以,對於他們的底細,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孫尚琂聽後,點了點頭,仿佛理解了江星白的處境。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思考下一步的計策。


    就在這時,後窗的小二端著熱氣騰騰的菜肴健步如飛地走了過來。他滿臉笑意,熱情地說道:“幾位客官,久等了。這幾道菜都是我們小店的招牌菜,剛剛出鍋,還熱乎著呢。幾位可得好好嚐嚐,保證讓你們滿意,嗬嗬嗬嗬!”燦爛的笑臉,爽朗的笑聲穿透在幾人之間。


    小二將最後一盤精致的菜肴輕輕地放在了酒桌的中央,目光在眾人之間掃過,發現他們並沒有如往常般熱切地伸手夾菜,反而都各自陷入了沉思,眉頭緊鎖,仿佛有什麽重大的事情壓在心頭。他剛想開口說些輕鬆的話題來緩解這沉重的氣氛,但當他看到江星白那深邃的眼神正注視著自己時,他瞬間明白了什麽,於是微笑著說道:“幾位客官慢用,若是有什麽需要,隨時叫小人就是。”


    待小二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圍坐的眾人依舊沒有動筷。孫尚俍的目光在江星白身上停留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江兄,你為何要將這件事告訴我們?而且,從江兄的反應來看,似乎你早就知道我們會出現在這裏?”


    江星白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孫兄誤會了,我並不知道會在這裏與你們偶遇,這純屬巧合。但我之所以選擇告訴你們這件事,卻是故意的。”


    眾人麵麵相覷,臉上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江星白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各位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俠士,行俠仗義,懲惡揚善,這是你們的本分。而至於在下,雖然也自詡為俠義中人,但在這件事上,在下卻無能為力。湊巧,當在下在泰和樓見到你們時,我便知道,你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所以這才相告。。”


    “而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是希望你們能伸出援手,為那些無辜的百姓討迴公道。我知道,你們不會辜負這份期望。”江星白的聲音堅定而有力,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鼓舞著眾人。


    眾人聽後,都陷入了沉思。他們知道,江星白所說的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牽涉其中必然不能幸免,甚至可能會有生死之危。但他們身為江湖俠客,遇事自然不能退縮,更不能逃避。


    眾人默不作聲,冷靜片刻後,孫尚琂看著這江星白似乎話中還有話,問道:“不止吧,看得出江掌櫃對這事是極為上心,連這些消息和細節都了解地這般豐富,倒像是匯集了各方消息許久一般,你這好好的生意不做,卻對這件事這麽上心,除了一時義憤之外,還有什麽緣由啊?”


    江星白看著孫尚琂的臉,聽著她說的話,連連笑著點頭:“孫姑娘果然細致入微啊,確實,這事也和江某有一點點關係,江某主人家在此地經營生意,每年當季之時會向當地小商戶征收一些絲絹,其中有一家姓衛的商戶,每年的絲絹做工質地都是一流,而且價格還相對便宜,久而久之我們便將這家小商戶算是固定的供貨商,隻是去年春夏之季吧,那家小店衛掌櫃的母親帶著小孫子外出遊樂,剛要買一包糖食之時,迴過頭那小孫子便不見了,孩子奶奶當場便嚇壞了,從街頭到結尾一路找一路看,到了晚間也沒發現孩子蹤影,後來衛掌櫃知道後以為對方是想敲詐錢財,但無奈就這一根獨苗,便將自家孩子年方信息、懸賞銀錢什麽的傳抄數百份,這件事當時鬧大了,幾乎半個邯鄲城的人都在幫著一家子找孩子,可就是沒有任何消息,後來孩子奶奶心理著急,猛一上火便瘋了。”


    “什麽?”圍坐眾人不敢相信,吃驚地望向江星白。


    江星白麵露傷感之色,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唉,確實那孩子奶奶一直自責自己沒好好看護孩子,時間久了受不住便瘋了,那衛掌櫃無奈,隻能停下家中店鋪的生意,和自己媳婦一麵照顧老娘,一麵尋找孩子下落,幾個月過後,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衛掌櫃一家這是小富之家,那拐賣之人似乎就沒想勒索他們家錢財,等時間久了,那孩子的娘也一天天地繃不住了,白天在街上像個瘋婦找孩子,迴到家中便和衛掌櫃還有婆婆爭吵,每一天安生,前不久那孩子的娘某天晚上溜出房門,跳河自盡了,在這一連的打擊之下,衛掌櫃生不如死,每日頹廢,酗酒消愁,街道上的鄰居都看他可憐,紛紛相勸,可他卻似乎死意已決,有一天梳洗幹淨後買了包砒霜,當晚喂他自己和老娘喝下毒藥,兩命嗚唿,至此,他們這一家除了那下路不明的男孩之外,其餘人都死絕了。”


    “啪——”猛然的一聲響,孫尚儒聽到這處,內心憤怒無以言表,直接將桌上的一隻湯勺捏的稀碎。


    柳湘凝檢查了孫尚儒的手,見未流血後才摸了摸孫尚儒的手,平複他的怒氣。


    眾人不知道還能說什麽,紛紛沉默,盡力平複這件慘事的悲憫之情。


    江星白這才說道:“本來我與這衛掌櫃一家不算相熟,但他們這一家是我們的供貨商,他家出了這樣的事,作為東家我們本就責無旁貸,而且其他的供貨商一來是聽清衛掌櫃一家的遭遇,二來是怕這樣的事再發生在他們自己身上,所以在下這才動員人脈,打聽到這麽多細節之事。”


    孫尚俍聽後點點頭:“原來如此,江兄倒真是豪義。”


    江星白慚愧道:“豪義愧不敢當,這件事,在下有公心也有私心,自然不敢與諸位相比。”


    柳湘凝則追問道:“請問江掌櫃,那衛掌櫃一家的妻子,掌櫃和婆婆分別是什麽時候自盡的?”


    江星白被柳湘凝這一追問,也是思索了一下,說道:“哦,姑娘,我想一下啊,衛夫人應該是上月的十三那晚跳河的,至於衛掌櫃和衛老太太應該是本月的初三服毒自盡的,今天是初九,說來也就五六天的功夫。”


    柳湘凝又問道:“多謝,那請問這衛家人的屍體現在何處?”


    江星白說道:“衛夫人是跳河自盡的,第二日她的屍體就被打撈上來了,衙門裏的仵作也驗過屍體,確實是溺水而亡,過了頭七之後,就由鄉鄰們幫忙下葬了,至於衛掌櫃和衛老太太嘛,他們本來已是絕戶,這兩人一走,剩下的喪葬之事便是由在下代理的,現在令堂還設置在衛家祖宅那,我安排了一些下人在守靈,衛掌櫃平時為人寬厚,人緣甚好,他和老夫人這一走,周遭的鄰居啊,生意朋友之類的都來悼念他,現在他們的棺材還在令堂那邊放著呢。”


    柳湘凝麵向江星白微微頷首,聲音雖然平靜,但眼中卻透露出幾分感激:“江掌櫃,這些消息我們已知曉,多謝你特地來告知。”


    江星白急忙拱手,謙卑地迴應:“柳姑娘言重了,能為姑娘效勞,是在下的榮幸。”


    孫尚琂注意到兩人的交流,與柳湘凝相視一笑,兩人之間的默契不言而喻。隨後,孫尚琂站起身,環顧四周,輕聲問道:“大家都吃好了嗎?”


    由於剛才所談之事太過沉重,所有人都被那觸目驚心的消息所震撼,桌上的菜肴幾乎未動,大家的胃口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所影響。麵對孫尚琂的詢問,眾人隻是簡單地點點頭,沒有過多的言語。


    孫尚琂見狀,心知大家已無心再待,便高聲喊道:“小二,結賬!”


    小二聞聲迅速跑了過來,孫尚琂隨手從腰間解下一個銀元寶,扔給了他。元寶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地落在小二的手中。


    就在這時,江星白卻伸出手臂,攔住了小二:“且慢,孫姑娘。諸位既然來到了邯鄲,那在下作為本地人,自然應該盡地主之誼。這頓飯,便由在下來請客,豈敢讓孫姑娘破費。”說著,他轉向小二,吩咐道:“這幾位貴客的餐費,都算在我的賬上。”


    小二聞言,臉上立刻浮現出燦爛的笑容,連連點頭:“好咧,江公子真是大方。我這就去給您記上。”


    孫尚琂卻不肯就此罷休,她快步走到小二麵前,將已經退迴的銀元寶再次扔給小二:“不必了,這頓飯本姑娘請。你收著,本小姐的人情可不是那麽好欠的。”


    小二手忙腳亂地接住這枚元寶,卻沒想到這元寶竟然如此沉重。他剛一接手,便覺得仿佛有千斤之重,整個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但卻瞪大眼睛看著手中的元寶,嘴角笑咧開了花。


    江星白剛想再客氣一下,孫尚琂直接說道:“江掌櫃,不帶我們去祭拜一下衛掌櫃一家嗎?”


    江星白看著孫尚琂這樣,淡然一笑,收起折扇,說道:“是,那幾位請跟我來。”


    江星白帶著江秋桐出了酒樓大門。


    其餘人在其身後,看著這兩人,想著今日初到邯鄲便遇上了他們二人,不知是巧合還是機緣,眾人心中均有一股說不清的神秘感,甚至還有一些不知所措。


    不多久,幾人收拾好行裝,提起兵刃走出大門,門外江星白兄弟已各牽著一匹馬在等候了。


    接著牽馬的小童將孫尚儒幾人的馬韁交至他們手上,幾人騎上馬跟在江星白兄弟後麵而走。


    走了沒多遠,江星白便放慢了腳步,轉頭對身旁的江秋桐說道:“小桐,你對這一帶的地形熟悉,不如就由你來帶領這幾位前行吧。”


    “好。”江秋桐淡淡地迴了這句話,這是他今日和眾人相識以來,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話。


    眾人一時間對這個沉默憂鬱的少年產生了濃厚的好奇,而江秋桐卻仿佛置身世外,對周圍的一切毫不關心。


    江星白則駕馭著馬匹,緩緩靠近了孫尚琂的身邊。他低聲問道:“孫姑娘,不知是否在下的錯覺,我總覺得你似乎對在下有些許敵意甚至懷疑啊?”


    孫尚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點了一下頭。她的眼神中滿是高冷。


    江星白感到有些茫然,他問道:“呃,在下一向守禮,難道今日在飯桌之上,我不小心言語冒犯了姑娘嗎?”他的話語裏充滿了不解和自責。


    孫尚琂冷冷地看著他,聲音裏帶著一絲嘲諷:“那你告訴我,那天在我爹的壽宴上,你為何跑得比耗子還快,後來又為什麽躲了多久?”她的話語清冷孤傲,質問的語氣壓的人心驚。


    江星白一聽這話,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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