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一陣催促,施恩於是上前,說出了他早前的一段恩怨。

    原來,這施恩從小跟隨師傅學了些強棒,在孟州一帶還頗有些名氣,人稱金眼彪。靠著老爹的照顧,還有他自己的狠氣,這施恩在孟州城東門外有一塊地盤,裏麵有上百家客棧,數十處賭坊,還有些煙花柳巷之所。

    以前,施恩仗著手下有幾十個亡命囚徒,從來都是他在那一帶收保護費,遷客騷人、商賈妓女來往時都要來向這施恩請安。這樣一來,這施恩每月可以賺到好幾百兩銀子,確是個拿命都不願換的去處。

    盯著此地好處的,並不隻有他施恩一人,這裏營房內有個張團練,從東路州來,有一個名叫蔣忠的漢子到這兒,這人身長九尺,有一身好本事,槍棒拳腳俱佳,相撲功夫頗為了得。

    說到此處,這施恩對武鬆用了激將法,他說那蔣忠經常自誇說:“三年前上泰山與天下英雄爭鋒,無人能敵,看來普天之下數我算個人物了。”因此也得來個諢名,叫蔣門神。

    武鬆一聽,心中那好勇鬥狠的勁兒又上來了,隱隱有些不快地問了一句:“蔣門神?這家夥到底厲害在哪裏?”

    施恩看到武鬆的麵色,聽見他的語氣,馬上知道自己的激將法已經奏效,因為武鬆已經感到不快了。施恩心中一樂,立刻決定再火燒澆油一把:“那廝自稱天下尚未有敵手。”武鬆說:“這口氣也未免太大了吧!”

    施恩說:“口氣也許是大了些去,但誰叫天下就沒人能打敗他呢?前些日子兄長你過來時,看見小弟我頭上纏著紗,右手還兜著,到現在都還有一身瘀傷未消,這都是拜那蔣門神所賜啊。本來想帶些人再去和他廝殺,但給他撐腰的張團練那兒卻有一幫正規軍,若果鬧了起來,我們這邊先沒了道理,看來這心中之恨也就不能報了。”

    聽到這兒,武鬆嘴裏哼了一聲,慢吞吞地說:“沒人治得了他?我看也不盡然吧?”施恩接口道:“早就聽說了大哥你的名聲,如果大哥你能幫小弟我出了這口惡氣,小弟我也死得瞑目!就怕兄長你路途勞頓,所以每天隻讓你修養,希望你能養足精神,然後在商量能否幫我出氣之事。現在小弟以實相告,萬望大哥你不要見怪。”

    武鬆嗬嗬笑道:“不怪不怪,當然不怪你!不過我聽了半天還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施恩問:“大哥你有何事不明白?”武鬆說:“在我聽來,這蔣門神如此厲害,難道他有三頭六臂不成?”

    這施恩一聽,馬上就明白了:原來這武鬆還在為那蔣門神自吹天下無敵的事吃醋。於是說:“蔣門神其實也就是凡人一個!”武鬆說:“這就奇了,既然是凡人一個,那你為何還這等懼怕於他?”

    施恩低頭,痛心疾首之態盡上眉梢嘴畔:“都怪小弟我學藝不精,以至於功夫不如人,有什麽辦法呢?”武鬆說:“我做事,從來隻憑本事,不是靠嘴吹出來的,平生就喜歡打這種無德又霸道的硬漢。說了這麽多,就不要廢話了,給我一壇酒,我就去把他打癱在地,如果不小心打死了他,自有我償命。”

    施恩納頭拜倒在地:“大哥你坐坐,等我父親出來,大家再合計合計,明日先去看看蔣門神在家不在,然後瞅個空子,趕在他不能做手腳的時候下手,否則去吃了他的虧劃不來。”武鬆說:“要去就去,哪來那麽多廢話?誰還怕他準備!”口中說著,下麵抬腳就往外走。

    其實,諸位讀者想必也早就心知肚明了,這施恩原本是安平鎮這一帶的老大,也就是個“道上混的”,這蔣門神被張團練弄來,打敗施恩奪了快活林,其實就是一套黑吃黑的辦法,就是黑道上的火並。

    春秋無義戰,蔣門神和施恩之間,說不得誰是正義誰是邪惡的。但這武鬆被施恩好吃好喝地款待,吃人嘴短,然後又以兄弟之義來誘導他,最後終於怒發衝冠,替黑道人物施恩出頭,準備去教訓另一個黑道人物蔣門神。

    所以武鬆這一戰也就算不上正義,更不是小孩子從小看武俠片時一個簡單的判斷:武鬆是好人。武二郎腳下踏出這一步,這一步就成了他的人生、道德成長曆程中的分水嶺,當下他毫無察覺地選擇了以黑道手法解決問題,他從此就是黑道人物。再往後,他終於一步步行進在一個恐怖分子的生命曆程中。

    這武鬆急吼吼要去找蔣門神挑釁,施恩本來是想激起他的鬥誌,哪知這武鬆簡直就是一座火山,他的鬥誌隨時隨地都有,本不需要激將,這一激,反而勸不住了。施恩還沒有準備好去鬥蔣門神,武鬆這樣貿然前去,打亂了他的部署,因而一心想攔住武鬆。

    就在勸不住時,安平寨的老管營、施恩的老爹卻從一座屏風後麵轉了出來。老施一出來就是很真誠的樣子,口稱武鬆為義士。他說:“老漢和兒子受那蔣門神欺壓多時,今天能得到義士你相助,我父子兩個就像是撥雲見日一般,心情舒暢豁達。義士,請你到後堂來,老漢有話,與你小敘片刻。”武鬆還是個尊老愛幼懂些禮數的人,見老人誠懇相邀,也不好推辭,便跟他到了後堂。

    在後堂上,老施請武鬆坐,武鬆還是謙讓一番:“我一個囚徒,怎能和管營大人相對而坐呢?”老施說:“義士你不要這樣謙讓,我兒要不是有幸遇到了義士你,他的冤屈還不知到哪兒去訴說呢!義士你就坐吧。”語氣中假裝隱藏些不快之意,武鬆見了,雙手抱拳,口中道聲:“得罪!”也就和老施相對而坐了。

    這時,小施像個孫子似的站在一邊侍候。武鬆看了,奇怪地問道:“小管營你怎麽不坐,反而站在那裏?”施恩說:“我父親和兄長你在座,我自然站著相陪。”武鬆說:“小管營你這樣說,看著讓我感覺太不自在了。”施恩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老施看了便說:“既然義士這樣說,這裏又是家裏,沒有外人,你便坐下相陪吧。”施恩於是坐下。

    兩下相談,這老管營說著說著便落淚了,這以情動人的表演效果是不錯了,接著便控訴蔣門神如何仗勢欺人,奪了兒子在快活林的地盤。幾番話語下來,這武鬆心中的情緒又被激了起來。

    一陣情感攻勢,把個武二郎鬧得七葷八素,接著老施就用了梁山好漢們最喜歡的招式,那就是讓武鬆接納施恩為兄弟,話說得很動聽:“請義士受我兒四拜,拜義士你為兄長,以表達恭敬之心。”武鬆推辭,但隨後還是答應了,施恩乖巧地下拜。武鬆答禮,這兄弟便算結成了。

    這一天,武鬆和施恩、老施都很高興。這武鬆的歡喜是純粹的歡喜,這個單純的男兒以為有人如此看得起他,如此好好款待他,讓他受寵若驚,心中自然十分歡喜,於是好好地吃了酒,然後到房中倒頭大睡。

    施恩和老施高興的原因差不多,老施是覺得兒子這下找了棵大樹來倚靠,以後可以有個庇蔭之所。施恩歡喜的是,雖然自己不能獨力拿迴快活林,但有了這個兄長,也就有了個肯為自己賣命的狠角色。有人肯為自己賣命,不管是不是以兄弟情深的名義,不都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第二天一早,這武鬆還在房間裏唿唿睡著,嘴裏還不時大叫頭疼啊頭疼。這施恩和老爹私下商議,覺得武鬆頭日醉酒太厲害,功夫肯定大打折扣,當日如果讓他去打蔣門神,簡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啊。兩人便決定,先派人去快活林看看蔣門神在不在家,如果蔣門神不在,正好可以延後一日再處理此事。

    要說呢,這武鬆也不全是個沒有心計的愣頭青,為什麽呢?因為這施恩父子完全沒弄明白武鬆的想法。這武鬆頭日醉酒,就是在為當日喊叫頭痛作鋪墊。因為這樣可以讓人覺得自己確實醉酒不輕,既然醉酒不輕,如果去打蔣門神失敗了,人家肯定會說:“哦,這是因為他喝醉了!”這樣說來,麵子上還是掛得住的。其實這個大戶英雄對蔣門神的功夫心中沒底,還是頗為忌憚,所以先把這些最壞結果出來時的鋪墊做好。畢竟,保全臉麵是男人處世的第一要務。

    這天晌午,武鬆假裝暈乎乎地起了床。施恩趕緊過去拜會,恭敬地說:“兄長,今日不用去找那蔣門神,小弟已經派人去看了,他不在家,等明天吃了早飯,再請兄長你去教訓一下那混蛋。”武鬆不知究竟,於是說:“那也無所謂,隻是又要讓我心裏多憋氣一天。”

    兩人當下吃了飯,然後沏茶共飲。庭前閑花開不敗,天上淡雲常去來。武鬆一個莽夫,喝著香茗,看了天地間這等景色,不禁有所觸動,情思悠然,心頭迴放往事種種,隱隱湧起無邊悲涼。武鬆被這等心思攪得頗為煩惱,於是站起來,去營前閑走再三,然後迴到客房,與營前莽漢們過招,較量下拳棒功夫。

    未幾又要吃飯,這施恩和一旁服侍的下人都將好飯好菜拿來款待武鬆,就是不願多上酒。武鬆看了,心中當然明白,不禁有些不快。 吃完飯,兩個仆人來侍候他寬衣休息,武鬆便問:“你們家相公今天隻請我吃肉食,卻不願讓我喝酒,這是怎麽迴事呢?”這仆人開頭唯唯諾諾不是怎麽肯說,被武鬆兇神惡煞的樣子一嚇唬,便說:“小人不敢瞞都頭,老管營和相公商量,怕你吃酒了誤事,去找那蔣門神時,反被他害了,因此不敢打酒上來給你。”武鬆聽了,心中老大不爽:“哦,原來是怕我醉酒了不能辦事?”仆人低著頭說:“正是這樣。”武鬆倒頭就躺在床上,氣唿唿躺了半天,終於困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天剛麻麻亮,武鬆就醒了,洗漱完畢,頭上裹了萬字頭巾,上穿布衫,腳下蹬著麻鞋,用一塊藥膏把臉上刺配的金印貼住了,施恩正好過來請他去吃早飯。吃完飯,施恩說:“後麵已經備好了馬,我去牽來你騎上吧。”武鬆笑道:“我腳不跛腿不瘸,騎馬幹什麽?”施恩說:“哥哥要走著去,那也無妨。”武鬆說:“你要依我一件事,今天定能成功。”施恩欣喜地問:“什麽事?哥哥你隻管吩咐就是了!”武鬆笑嘻嘻地說:“出城以後,每次遇到一個酒店,你就要請我吃三碗酒,沒吃就不能過去。”施恩一聽,嚇得差點兒暈過去,說:“哥哥,這快活林離東門有十幾裏,中間有十幾家賣酒人家,如果你每戶都要吃三碗,那要吃掉三四十碗,到了快活林時,哥哥怕已經醉了,還怎麽做事情?不要反倒被人害了性命。”

    武鬆聽了大笑,玩笑說:“你怕我醉了不能打鬥?錯了,我這人吃了酒才有本事,醉三分就有三分本事,真的醉了這就有使不完的力氣。當初要不是喝醉,怎麽有力氣打死景陽岡上的大蟲呢?那時醉了,有力氣,有膽量,又得勢。”施恩說:“既然哥哥你這樣說,想必心中有數,我就不多言了。既然如此,我讓下人把家裏珍藏的好酒好菜,沿路擺上,哥哥一邊走一邊吃,慢慢喝過去。”武鬆聽了,拍手大笑道:“好!正合我意。”

    施恩於是吩咐下人,挑了酒食,帶上銅錢,沿路去擺上,專等武鬆前來享用。施恩老爹又悄悄在監獄內挑選了幾十名壯碩的亡命徒,悄悄在後麵跟著,以備隨時接應之用。武鬆和施恩兩個隨後出了安平寨,出了孟州城東門,直往快活林方向奔去。出門才走數十步,就看見旁邊一座酒肆,幌子挑在風中,施恩手下挑酒飯擔子的仆人,已經在此等候,看見武鬆來了,立馬倒滿三碗酒,不過用的是小碗。武鬆見了,叫道:“換大碗,小碗不痛快!”兩個仆人馬上換了大碗,將酒斟滿,武鬆毫不客氣,端起來就喝。連吃了三碗,抹了嘴就走。幾名仆人收拾了碗筷,馬上屁顛屁顛往前跑,去等武鬆。武鬆在後麵叫道:“你們不用跑,我慢慢走過來。”

    此時正是夏天,日頭漸升,天氣漸熱,金風乍起,鳴蟬聒噪。武鬆走了一裏路,隻見古道村坊,又是一座酒店出現在溪流邊上。武鬆和施恩走過來,當即在溪水邊坐下,武鬆再盡飲三碗。身上微汗,武鬆便解開了衣襟。就這樣,武鬆走一路吃一路,走過十多裏路時,天色近午,起了些微風,很是舒爽,便把布衫攤開,六分醉的人,卻做出了十分醉的模樣來。走到最後一個小店時,施恩說:“哥哥,前麵那個林子裏就是蔣門神的所在了。”武鬆說:“你等著,我自己去找他。”施恩說:“這樣最好,小弟自有去處,兄長你切莫輕敵。”武鬆說:“不妨,你叫個仆人來,幫我指一下人頭。”

    不多時走近林子邊上,仆人指著前麵道:“那邊丁字路口,就是蔣門神的酒店。”武鬆說:“這就到了?那你去躲著,我打倒了他,你們再過來看。”那仆人聽了,立馬跑開了。

    武鬆悠哉遊哉過了林子,看見一個金剛一般的大漢,躺在槐樹下的躺椅上,正在歇涼。武鬆見他滿身橫肉,青筋暴起,想來不是個善茬兒,便也沒多理,直接走了過去。走了二十步遠,就到了酒店門口,隻見一個幌子,上麵寫著四個大字:河陽風月。大門上鐫刻著兩行對聯,寫著:“酒中乾坤打,壺裏日月長。”幾個廚子正在後麵忙活,牆邊地裏半埋著幾個大酒缸,櫃台中間坐著一個小婦人,她手中搖著輕羅小扇。武鬆一看,便猜出了身份,原來,這正是蔣門神到孟州後新納的小妾,原本是個唱戲的,叫做春玉。這女人生得很有幾分姿色,武鬆酒勁兒一上來,看著這女人微紅的麵頰、動人的盈唇、嫩玉般的小手,心中一下把持不住,就進了酒店,當著這女人櫃台對麵的桌子上坐下,雙手按在桌上,一雙醉眼瞪得似牯牛眼睛,銅鈴一般,直勾勾地盯著這婦人。這女人發覺武鬆直勾勾看他,便轉了頭,去看別處。

    武鬆拍著桌子叫道:“誰賣酒?”酒保跑過來問:“客官打多少酒?”武鬆說:“兩碗,嚐嚐再說。”酒保去櫃台上,問那婦人打了兩碗酒,放到武鬆麵前:“客官請嚐。”端起來一聞,搖頭道:“不好,換酒來!”隨手便潑掉了。那酒保看武鬆醉了,上去對婦人說:“娘子,隨便換些給他。”那女人換了上等好酒,酒保遞給武鬆,武鬆品了品,說:“這酒還是有些味道的,酒保,你叫那娘子下來陪老子吃酒。”酒保說:“客人哪敢這樣說話!我家主人聽見了,可是要吃虧的。”武鬆問:“你家主人姓什麽?”酒保說:“姓蔣。”武鬆問:“為何姓蔣呢?”那女人一聽,心道:他這是說主人家不講理呢,便說:“你這廝,哪裏來的人,是來這裏討野火嗎?”

    酒保勸道:“娘子,他隻是個外鄉蠻子,不要和他一般見識。”武鬆問:“你這狗奴才,說什麽?”酒保是個機靈人,馬上迴答:“我什麽也沒說,客官你隻管吃酒就是。”武鬆斜著眼兒說:“兀那婆娘,你下來,陪老子吃酒。”酒保說:“不要胡說,這是主人家娘子。”武鬆說:“那又怎樣?陪我吃酒有什麽打緊?”那女人暴怒了,跳起來喊:“你這天殺的賊子!”說著便撿起一把菜刀,奔出櫃台,就要來砍武鬆。武鬆一把抓住女人手腕,另一手抓住女人腰身,往酒缸裏一丟,噗通一聲,這女人被一個倒栽蔥插在酒缸裏,旁邊幾個酒保馬上跑過去,把主人家娘子撈出來。

    幾個手腳靈活的酒保,搶過來就要打武鬆,被他一手一個,像提玩具一樣,劈裏啪啦扔了出去。幾人被武鬆扔得到處都是,酒缸裏,爐灶旁,櫃台下。其中一個下人跑了出去,武鬆看著他的背影,自語道:“這王八蛋必然去報蔣門神,好,我就跟上去,在大路上打那蔣門神,也可以娛樂一下眾人。”於是便追了出來。

    那個酒保悄悄上去報告了蔣門神,那蔣門神本在閉目養神,聽完了匯報,氣得呀呀怪叫,跳起來一腳踢翻了躺椅,氣哼哼就望酒店方向奔迴去,不想迎麵碰見武鬆。這蔣門神雖然體壯如牛,但近來整日跟這小妾飲酒作樂,身體都被酒色掏空了,腳步虛浮。盡管如此,但蔣門神見武鬆醉得厲害,心中便沒了顧忌,直接朝他搶了過去,武鬆把兩個拳頭對著蔣門神臉上晃了晃,轉身就溜之乎也。蔣門神一見,氣得狂怒,隨後就趕了上去,眼看趕上,唿的一拳直擊出去。說時遲,那時快,地上一個圓石頭,武鬆一腳踏上,哐當一下坐倒在地,蔣門神止不住身形,被坐著的武鬆一絆,一個狗啃地,狠狠摔在地上。眾人見了,以為是武鬆設計絆倒了蔣門神,不禁哄然大笑。

    不料,武鬆剛才那一坐,地上一枚槐樹刺,正好紮進了他屁股墩上,直痛得眼淚繞眶兒轉,但這眾目睽睽之下,隻能生生忍住,既沒喊叫,也沒流淚。屁股上的劇痛直接傳遞到腦神經處,那酒勁兒一下子去了大半,頭腦一清醒,霎時想起在少林寺裏所學種種武藝,一時心頭火起,施展平生絕學,來了個玉環步,鴛鴦腳,先飛起左腳,踢中蔣門神肚腹,又飛轉身踢出右腳,中了蔣門神麵門,一下把蔣門神踢倒在地,媽呀娘地怪喊,一個勁兒求饒。武鬆說:“如果想活命,就依我一件事。”蔣門神雙手拍地,痛苦地叫喊:“好漢請講,隻要饒我性命,我什麽都依得。”

    武鬆把蔣門神踩在地上說:“你要滾出孟州,將快活林還給施恩,附近的英雄豪傑,也都來與施恩陪話。還有,你以後永遠不許在孟州出現,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見十迴打十迴,輕則半死,重則要你命。”蔣門神聽了,外強中幹的身軀直在地上篩糠,最終哆哆嗦嗦應道:“好,好漢,我依得,我依得。”將蔣門神這幅熊樣,武鬆似乎還想把這戲演足,於是伸出一根食指搖擺道:“不要說你這個蠢蛋,就是景陽岡上那隻大蟲,也被我三拳兩腳打死了。哼哼,剛才吩咐的事情,你趕快去做,否則惹得爺爺我不高興了,立馬結果了你的性命。”蔣門神一聽,立刻知道眼前這個打倒自己的漢子是武鬆,於是連聲告饒,並吩咐下人趕快去辦事。

    這時,在蔣門神剛才享用過的躺椅上,武鬆很愜意地躺下,眯縫著雙眼看蔣門神和他的手下忙活。施恩帶著那二三十個壯漢正好趕到,看見武鬆打倒了蔣門神,都很欣喜,團團圍住武鬆。武鬆帶著眾人到了酒店裏,之間滿地都是潑灑的酒。

    蔣門神的小妾春玉已經從酒缸裏爬出來,臉上憋得青了,下半截裙子都濕淋淋的。幾個酒保都逃走了,隻剩下兩個傷得重的,蹲坐在屋角裏,咿咿呀呀地叫喚個不停。

    武鬆和眾人入了酒店,坐下對蔣門神和他的下人嗬斥道:“你們趕快去收拾,馬上滾蛋!不要讓爺爺動手來請你們走。”蔣門神等人聽了,也隻得忍氣吞聲加緊收拾,免得再挨武鬆的拳頭,但心中卻已經在尋思怎麽找武鬆報這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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