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武鬆兄弟倆送入黑馬書院後,楊寡婦的病情更加嚴重了不少,村裏人受了不少攪擾,但武鬆和兄長慢慢長大成人,又都不是善茬,相鄰們隻好將就些。在書院裏,武大泯然眾人,武二調皮搗蛋。看這成長形勢,或許都不咋地。

    這樣磨過了好一段時光。

    到了武鬆十五歲這年,金蓮也長成了一朵小花兒,那花骨朵的模樣漸漸顯露出來,這恰恰是一個漂亮可人的姑娘。武鬆喜歡上了金蓮。但他不知道,哥哥武大郎也悄悄瞄上了金蓮。

    沒想到,這十幾歲的少年,對一個小姑娘的感情越燃越熾烈,終於演變到了相思成疾的地步。

    但武鬆不明白,因為武大郎曾經代表楊寡婦借糧給潘老漢這樁往事,金蓮對武大郎的印象比較好。而且,小時候的武鬆和武大郎,完全不像後來他們成名於江湖時呈現在大家麵前的樣子。兒時的武家兄弟的模樣剛好相反,武大郎長得高大俊朗,人才出眾,反而是武鬆,那時黑瘦又調皮,極不顯眼。

    金蓮根本不理睬這小子。

    這讓武鬆極為苦悶。旁人都不明白,為何武鬆那時候每天都向天空吼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歌,更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向誰傾訴。

    金蓮隱約知道內情,武鬆自己心裏則最明白。

    武鬆雖然苦悶,但看見旁人都不理他,當他是透明人,於是鬱悶得想對每一個他見到的人說:“你好毒你好毒……”

    過了好久,武鬆還是沒有得逞。這中間,他跳了幾次樓,割了幾迴腕,都沒有鬧出很大動靜來,也終於沒有什麽效果,最後隻能長歎一口氣,放棄算了。

    從此以後,武鬆成了“紅顏禍水論”的忠實擁躉。再後來,他不但成了大宋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更成了大宋婦女聯合委員會的黑名單——大宋不受歡迎男人排行榜上的常客和寵兒。

    有一次,武鬆和哥哥幹架。兄弟倆同時伸出雙手,前撲,互相抓住對方的肩膀,然後彎腰,前傾,就這樣開始角力。他們誰也打不倒誰。

    兄弟倆的身體彎著,在牆上映出一道虹橋的影子來。

    兄弟倆力氣相當,你進三步,我退三步,你退三步,我就進三步。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上午,遲遲沒有結果,一旁圍觀的人們都失去了興趣,三三兩兩走光了。最後隻剩下兩兄弟,繼續以虹橋一般的身姿,像蝦米一樣,做著愚蠢的角力表演。

    力氣消耗得差不多了,兄弟倆很默契,都在心裏盤算,磨過這最後一迴合就算了,雙方同時罷手,不再相互追究。

    於是,武大郎向前一個勁衝,武鬆擋不住,立即向後退一步,結果一腳踏住一塊圓石,腳下一軟,身體向後倒去,武大郎立刻越過弟弟的身體,往武鬆身後猛衝過去。隻聽哐當一聲,武大郎的頭撞上了石頭門檻。一撞之下,他就倒在地上,根本起不來。

    武鬆一看,嚇壞了,當時就癱坐在地。

    可能是由於小腦等部位受損,在傷後很長時間裏,武大郎都無法在走路時掌握平衡,經常不由自主地摔倒,或者沒有方向地亂衝亂撞。武鬆則是受驚嚇過度,大病了一場,連續兩個月臥床不起,最後才痊愈。

    同一時間,楊寡婦的病很重了,雖然還是時壞時好,但壞的時候遠比好的時候多。她完全無法理解,為何兩個兒子在這場災禍後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武大郎居然立刻停止了生長,如同有人在瞬間抽盡了他生命的養分,慢慢地,他的皮膚開始變黑,變皺,五官開始聚攏,總之,人變得越來越醜。

    幸虧武大郎在此期間遇到一位隱士的指點,胸懷逐漸開闊,多少參透了一些生死貴賤之事,心理上居然沒有受到致命打擊,而是頑強地活了下來。

    武鬆則是完全不同的遭遇,大病痊愈後,就像是冰雪封凍下的殘苗突然醒來,他開始飛快地發育,智力也開始快速增長。

    武鬆拉麵一樣長高,也長壯了……

    隨著武鬆身上發生令人驚奇的變化,金蓮對武鬆的態度慢慢有了改變,漸漸開始和武鬆接觸。

    人有時是很奇怪的。當初,武鬆心裏對金蓮掛念得不得了,簡直是把她頂在頭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卻總是求之不得。現在,形勢終於發生變化了,金蓮開始主動和武鬆接觸,但武鬆的心理也跟著發生了變化,他認為不應該就這樣隨著金蓮的性子來,似乎是她在施舍。

    不能這樣。

    武鬆覺得,如果要找迴一個男人的麵子,就要先吊金蓮一陣,自己要先耍一會兒脾氣。

    但事情總是不以人們的主觀意誌為轉移。金蓮一氣之下不再理睬武鬆,金蓮氣唿唿地想:哼,他武二還以為我黏住他了,他以為自己是哪根蔥?!

    隨即,金蓮暗下決定,要讓武鬆脆弱的心靈再次遭受殘酷的打擊……

    幾年之後,倔強的武鬆才發現自己錯了,因為金蓮似乎並非離不開自己,這幾年的時光的確白費了,但滄海桑田世事難料,世界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樣子。

    武鬆十八歲這年,楊寡婦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到了必須悲觀的地步,她總是紅著眼睛在村裏到處竄。善良的武家村人都很同情這個守寡多年的婦人,但人們又怕她,因為她的紅眼和利牙簡直像那瘋狗一樣厲害,隨便把誰咬中,這人的一輩子也就毀了。

    暑假的某日,楊寡婦突然瘋性大發,紅著眼,亮著牙就衝了出去。當時,黑馬書院放假,武鬆兄弟倆都迴來在家休息,但他們沒有注意到娘親的舉動。過了好一陣,從外麵傳迴來消息說,楊寡婦差點兒把村東頭張家的媳婦兒和兩個女兒給咬了,為了躲避楊寡婦,三個女人嚇得都跳進水裏去了。

    這裏叫武家村,當然以姓武的最多,但村子裏還是有些其他姓氏的家族,張家就是一個。張家住在村東頭,家裏人丁不少,絕對不怕村裏任何一家,但也沒強大到能夠去欺負別家人。

    把楊寡婦找迴來的時候,武鬆和武大郎看見張家老爺子的臉色很不好看。兄弟倆根本不看張家老爺子的臉色,隻是草草地向張家老爺打個拱,然後就拖著楊寡婦迴家了。

    武鬆想,在任何人麵前,隻要硬氣一點,別人也不敢把你怎樣。

    27天之後,楊寡婦跌進河裏淹死了。

    武鬆得到消息,說楊寡婦根本不是跌進去的,而是被張家人推下去的。有人提供這種說法時繪聲繪色地描述說,楊寡婦早上在村頭散步,走過河邊。這條小河,正是楊寡婦把張家三個女人嚇到河裏的地方。這時走上來一個張家的年輕人,一把就將楊寡婦推得滾進河水裏去了。

    “他以為沒有人看見,其實我就看見了”,那人說:“但是你不能說是我說的,也不能讓我出去作證。我說完了這話,你就當我不知道,什麽都沒說,我隻是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

    武鬆一聽,覺得很有道理。有動機,有條件,有目擊證人……武鬆在心裏相信,楊寡婦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害死她的人就是張家的人。

    安葬完楊寡婦的第七天,披麻戴孝的武鬆兄弟倆離開了武家村。

    離開武家村的前天晚上,武鬆和武大郎來到張家,在張家的豬圈裏放了藥,不到午夜,張家的11口大豬全都被藥翻了,無一幸免。

    在後來闖江湖的過程中,武鬆一直不提自己為了給娘親報仇而藥翻張家11口肥豬的事情。首先,11口肥豬肯定抵不了楊寡婦一條命。其二,張家人丁興旺,自己不敢跟他們家人鬥,卻隻能下藥毒豬,而且隻敢在夜裏下手,這事兒要是說出去,當然不是一件讓自己有麵子的事。

    武鬆不說,武大郎卻說過好幾次。

    因為武鬆後來成了天下聞名的英雄,武大郎是英雄的哥哥,他覺得這件事既然是和英雄一起做的,那也一定有些傳奇性。由此看來,武大郎的腦子確實變得不好使了。武鬆後來批評了兄弟好機會,武大郎才終於不說這事兒了。

    那天晚上,武鬆兄弟倆藥翻了豬,隨後趁著月光出了武家村,他們心中明白,在前麵等待他們的,是東躲西藏的艱苦生活。

    拐過村頭兩株大樹,兩個年輕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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