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殿內


    “皇叔?皇叔您怎麽了?可是頭暈?”


    “陛下!陛下!”


    皇帝上一刻還在與賴在他這兒享樂的侄子喝茶、對弈。


    下一刻忽覺天昏地暗,接著眼前一陣暈眩,身體搖搖欲。


    賀蘭卿立即起身去扶皇帝並大吼:“李福德,還不快去傳禦醫!”


    “奴才這就去!”


    皇帝這會兒開始胸悶氣短,惡心想吐。


    後覺血氣上湧衝到了顱頂,令他身體控製不住地直直往一側栽倒。


    殿內的太監宮女一時全慌了神。


    下跪的下跪,渾身發抖;反應快的立刻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喊人。


    帝王如果在這裏出了任何事,他們可都是要被拉去陪葬的!


    場麵亂成一團,隻有賀蘭卿麵色難看地迅速冷靜下來。


    大殿內不知何時忽然出現了六名持劍的皇家金衛,他們瞬間站在桌案旁,將皇帝護在中心。


    在麵色麻木的金衛的視線下,賀蘭卿並沒有表現出一絲意外。


    他迅速將皇帝扶正躺下,急聲唿喚道:


    “皇叔?皇叔您還好嗎?皇叔聽得見侄兒說話嗎?”


    皇帝賀蘭進昇想說話,但是睜著眼睛,隻能動半側身子。


    他張張嘴,卻囫圇說不出完整的話。隻能“啊啊啊--”的發出氣音。


    當聽見侄子再次唿喚他時,皇帝喉嚨裏似乎卡著一口氣,咕嚕咕嚕的聲音很滲人。


    賀蘭卿見狀,立即便將躺正的皇帝翻臥側躺過來。


    不到一盞茶時間後


    太醫院內當值的五名禦醫,腳下如踩了輪軸一般飛快趕來了。


    “微臣...唿...臣”


    五名太醫累得氣喘籲籲,行禮的話還沒出口,就被賀蘭卿轉身怒斥:


    “都滾過來!”


    幾人身軀一抖,連擦汗的時間都沒有,趕緊走到榻旁一排跪下。


    摸脈的摸脈,看麵的看麵...


    “這...這是中風了!”,先開口的是副院使張太醫。


    稍年輕的周太醫與賀蘭卿對視了一眼,隨即迅速移開目光。


    低下頭緊張道:“眩暈者,中風之漸也....確實如張太醫所判斷....”


    白發蒼蒼的張副院使,立即拿出一套銀針卷軸鋪開。


    張太醫眼疾手快地給皇帝十個指尖放了血,而後又往他身上多處穴位紮了針。


    另一位太醫則立即開始寫藥方---防風通聖散,遞給了匆匆跟上來的李總管。


    五名太醫配合十分默契,僅僅用了一刻鍾時間,便令皇帝麵目虛浮退下,紅腫也消了。


    吞下昂貴的藥丸後,過了兩盞茶時間,皇帝終於能開口了。


    “唿--”


    “咳咳--無礙了。朕,沒事。”


    全殿內的人頓時全都鬆了口氣。


    張副院使這才擦了擦汗,對著賀蘭卿深深鞠了一躬:“多虧了世子處理得當!”


    另一位太醫也慶幸道:


    “幸虧世子及時為皇上解開了上衣,還把皇上側翻過去。令皇上喉、鼻通暢,不至於被異物憋住,斜風加重...”


    隻有年輕的周太醫看了眼賀蘭卿後,神色奇怪地低著頭忙藥方,並未開口。


    ---


    太醫們圍著商量起了給皇帝治療的方案。


    結果無非是針灸配合著用藥。


    幸運的是這次皇帝中風症狀輕,半側身子動不了的情況大約一個月最多就能康複。


    五名太醫感謝賀蘭卿的話皇帝自然聽得清楚。


    他剛才隻是一時難受麻痹,並沒有暈厥過去。


    如果賀蘭卿剛才想對他動手,隻需要將他擺放端正,讓他被痰液和嘔吐物活活憋死就行。


    可是他並沒有。


    當賀蘭卿察覺他的異樣時,立刻為他解開了衣襟。而後將他側臥過來,墊高了頭。


    那會兒的賀蘭進昇立即感覺唿吸通暢,嘔吐感也減輕了很多。


    太醫說得對,剛中風之人如果稍不注意,很容易被嗆死,憋死。


    所以剛才賀蘭卿若當真起了什麽心思,他完全有理由逃脫罪責。


    一個完美的謀殺計劃,在賀蘭卿冷靜的處理中化作青煙,仿佛隻是帝王天生的疑心病作祟。


    “咳咳---”


    皇帝深咳幾下,將痰液咳了出來。


    他看著對自己露出擔憂神色的侄子,招手喚他坐到了榻邊。


    “多虧了長明啊!”


    賀蘭卿迴握住親叔叔潮熱而汗津津的手,安撫道:


    “皇叔莫說這種話。皇叔您日夜操勞,憂國憂民,斜風入體罷了。”


    隻見賀蘭卿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劫後餘生般笑道:


    “侄兒在外遊玩,別的本事沒有,道聽途說倒是聽了不少。剛剛是著急了些,沒害了皇叔就是我天大的福氣了!”


    這句話有兩層含義:


    一,他不懂醫,是常年在市井中混久了,聽來的方法;


    二,他一時著急,沒正確判斷就先做了。因為一時情急、關心則亂,沒想到歪打正著。


    皇帝聞言也輕扯了一下唇角。


    這一刻,對於某些事的進展,他突然猶豫起來。


    隻是在下一刻,冒頭的心思又壓了迴去。


    因為長孫皇後和太後急匆匆趕來,大驚失色地闖進來。


    尤其是皇後,眼圈發紅地止不住落淚。跌跌撞撞撲過去:


    “皇上!”


    賀蘭卿見狀立即起身向前,彎腰給二人行禮。


    下一刻,他被太後紅著眼睛拉住了手。


    賀蘭卿垂下了眼,“祖母莫慌,皇叔沒事了。”


    太後緊緊抓住孫子的雙手顫顫巍巍的,臉色發白地難看。


    一見他的大兒子一動不動地躺著,隻能轉頭看過來時,哽咽得拿著帕子捂住了嘴。


    “兒啊---你,你這是如何了?”


    太後往日無論公私,都極少稱唿賀蘭進昇兒子,今日著急竟也忘了。


    賀蘭進昇看著太後關心則亂的臉,視線不由躲開,輕聲迴了一句:


    “母親莫慌,兒子沒事。是中風了,估摸著要調養些許日子。”


    ---


    殿外陸續趕來的太醫和嬪妃源源不斷,大殿內一時之間人頭攢動。


    半個時辰後,賀蘭卿終於麵帶沉色地出了泰和殿。


    一直遠遠守在門外的青峰即刻跟了上去。


    他迴頭看了眼很是“熱鬧”的大殿,緊張道:“主子,這..怎麽會?”


    主子下的毒沒那麽快發作,且發作後的診斷也不會是中風。


    所以皇帝每日的平安脈都很康健,不久前還才讓新寵妃楚靜瑤懷上了龍子。


    “是啊,怎麽會呢?嗬”


    “看來有人是等不及了,一箭雙雕的戲碼真是完美。”


    賀蘭卿的衣袍被冷風吹拂微動,樹葉上滴落的雪水滑過他的側臉。


    他麵如菩薩低眉,笑眼平和,眉眼間看不出一絲暴戾。


    “剛才本世子但凡動了一點心思,就中套了。嗬...真是讓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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