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金踉蹌著穩住身形,對蔣梟道了聲謝,白小福在一旁堪堪扶住錢三金肥胖的身子,對著蔣梟笑了笑,道:“二皇子這裏的酒的確是好,就是小女子這不勝酒力的也聞著這酒的香氣香的很。”


    蔣梟笑了笑,並沒有迴應白小福的奉承,而是繞過桌子坐在了主位。白小福也扶著錢三金坐迴了原來的位置,自己也坐迴了原來的位置。


    蔣梟臉上還是掛著一成不變的和善的笑,讓人猜不透此人心裏正在想著什麽。


    三人坐下後,蔣梟對著有些神誌不清的錢三金道:“錢掌櫃,貨已經裝好了,這批貨很是緊俏,還勞煩錢掌櫃連夜出城,本王已經和守城的士兵講好了,如今就等錢掌櫃啟程了。”


    錢三金聽到蔣梟的話,一下子就恢複了精神,麵無表情的說了句:“好。”


    坐在上位的蔣梟又接著道:“錢掌櫃,這次的貨物,本王不希望有任何的差池,我會派我的一隊人將錢掌櫃送到遙汗河,之後的路就請錢掌櫃負責了。”


    遙汗河在大齊算是邊疆地區和中原地區的分界線,過了遙汗河便也到了大齊的邊防地區。看來這次蔣梟確實對這批貨物非常的重視,如今這樣做就相當於借錢三金牽得線,卻將錢三金給架空了。


    蔣梟又笑眯眯的看向白小福,道:“到了邊關也請白姑娘多多費心了。本王已經和錢掌櫃商量好了在邊關開一個鋪麵,到時候就要交給白姑娘打理,本王在此先多謝白姑娘了。”


    蔣梟這時對白小福的態度倒是比與白小福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好了很多,甚至對白小福的態度都要好過對錢三金的態度,白小福並不知道這是不是隻是自己的錯覺。


    之後蔣梟就站起了身,白小福和錢三金也隻能跟著站起了身,互相拱了拱手,從錢三金身後走出來了兩個小廝扶著錢三金,兩人就這樣被送出了府,白小福和錢三金坐在一輛馬車裏,先迴了一趟客棧將客棧裏的人都集合了起來,然後一隊將近五六十人的隊伍就在靜謐的深夜裏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京城。


    之後的日子就變的緊張枯燥了起來,蔣梟派來的人一看都是經過專門的訓練的,在各處都要求的非常嚴格,就算是錢三金也沒有放在眼裏,就連錢三金要看一下貨物也不被允許一直以高姿態淩駕於所有人的頭頂上,本來一隊相處還很融洽的隊伍再加入了這隊人後就在不斷地被打壓中失去了原有的融洽,各個都表現的極為煩躁。而且原本做主的錢三金這段的時間也表現得心不在焉,幾乎將所有的事情都拋之腦後,每天的狀態都是有些恍惚的。


    白小福開始還是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但是之後發現蔣梟派出的那些人並不讓他插手後,白小福也樂得清閑,竟是過了幾天的清淨日子。


    這些天對於蔣禎這邊還是比較樂觀的,在白小福知道武綱也投靠了蔣禎後,白小福也和武綱多多的接觸了起來,兩人都是明事理的,為人處世都屬於老油條型的自然相處的很好。蔣禎也和白小福計劃出了之後的大致打算。本來蔣禎是想讓武綱留在白小福身邊,有什麽事可以照應一下,白小福則是認為蔣禎自己孤身一人前往戰場,更是兇險無比,就讓蔣禎帶上武綱,互相之間有個照應。蔣禎擺出一臉嫌棄武綱武功不經的樣子,將武綱硬是要留在白小福的身邊。最後在白小福和蔣禎賭氣七天都不搭理蔣禎後,蔣禎便同意自己帶著武綱。


    在武綱和白小福接觸後,武綱也知道了白小福之前是蔣禎的貼身侍從,因著對蔣禎有恩,蔣禎才對白小福如此的重視和愛護。這讓武綱對蔣禎這個皇子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也在心裏認定自己一時衝動投靠了蔣禎是對的選擇。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離遙汗河也越來越近。錢三金的精神則顯得越來越疲憊,像是一隻堪堪浮在水麵上的枯葉,再有一粒灰塵的降落就可能讓枯葉沉落。白小福想要知道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在沒人盯梢的時候悄悄試探過錢三金幾次,然而錢三金如今卻並不是十分的信任白小福,並不與白小福說什麽,隻是流露出一種近似絕望的眼神,有時則是嘴裏嘟囔著:“逃不掉的,一切都晚了。”白小福也曾經猜測過或許錢三金並不知道自己心裏所恐懼的實物是什麽,隻是一種無形的恐懼也可以壓垮一個人。甚至無形的恐懼會比有形的實物更有壓迫性,因為人的自我幻想會將恐懼帶到一個自己無法接受的地步。蔣梟可能是覺得錢三金並不太好掌控了,便用這種方法,讓錢三金自己走向毀滅,這並不需要什麽太高科技的催眠,或許隻需要幾句話,點燃自我恐懼的火種,之後就是給他時間讓著小小的火星將一個人的意誌燃燒殆盡就可以了。


    想通這點的白小福則是想盡辦法對錢三金進行開導,但白小福並不了解錢三金的過去,並不能推測出令錢三金畏懼的點到底是哪裏,勸說也隻能是試探,隨著時間的流逝,錢三金漸漸的變得聽不進任何人的話。


    這天的下午,眾人經過了遙汗河,來到了遙汗河下遊屬於邊關的第一座城池“遙汗城”,一進遙汗城,不同於中原地區的蕭索的場景就展現在了眾人的麵前,沒想到隻是一條河的隔離差距竟是怎麽的大。黃沙漫天,店鋪蕭條,街上這隻是零星路過幾個人。他們一行人已進入城中竟像是街上出現了龐然大物,幾個路過街道的人都加快了腳步,快速的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來到遙汗河相對較大的一個客棧,蔣梟派出的一行人也算是完成了任務,和錢三金交代了一聲就在城門還未關閉的時候離開了。待蔣梟派來的一行人剛離開,錢三金竟像是瘋了一樣從二樓極速的躥向客棧後院放著貨物的地方,速度快的就連白小福在後麵急追也沒有趕上。抽出腰間佩刀朝著一個麻袋就劃了過去,麻袋一下子就破開了一個大裂口,無數的小麥粒從這個破口裏洶湧而出,與此同時爆發出來的還有錢三金壓抑了許久的情緒。錢三金腿一軟就跪倒在了地上,臉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掛滿了淚水無聲的,壓抑的,崩潰的,眼神空洞不知道看向了何方又像是哪裏都沒有看到,嘴裏漸漸的顫抖地嘟囔著什麽。


    “果然……”


    “……果然”


    白小福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一個還從裂口處不斷淌出糧食的麻袋,還有幾乎要瘋掉的錢三金。


    白小福叫來了蔣禎趁著眾人還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就將還在顫抖著的錢三金扶迴了房間,然後將那袋被劃開的糧食重新收拾妥當縫上了破口,以免引起別人的懷疑。


    白小福在看到那袋糧食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心中將整件事件大致的了解了,並且形成了一個大致的框架,所以他在叫人的時候隻是叫了蔣禎並沒有叫武綱也來幫忙。並不是刻意的隱瞞,紙包不住火,隻是現在還不是讓武綱知道真相的好時機,萬一武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就不好處理了。


    迴到房間白小福和蔣禎隻是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這件事對他們來說也是一件足夠震驚的事件,原本兩人隻是想借這條線兒順利的到達邊關,即便是路上遇上了來自二皇子的威脅和刁難,他們也並沒有對這次的行程抱著多大的責任心,但如今一切都變得複雜了。


    如今就連白小福的心裏也是一團亂麻。也難怪蔣梟會這麽的放心自己的身份,因為隻要自己的身份不是極度的離譜都隻能乖乖的被這件事牽住手腳。然而如今自己和蔣禎還就隻能做那被人牽住手腳的貧民老百姓,現在還不是暴露自己的時候。然而現在想要隱藏自己的身份盡量得不出頭已經是很麻煩的事了,如今蔣梟這一出,將相當於又給他們如今的處境製造了障礙。


    白小福從來不是一個將事情想死的人,所有的事情一定不是沒有解決辦法的死胡同,這是白小福前世經商所總結出的經驗。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總是會有對自己有利的一方麵的。白小福仔細的分析著如今的形勢。蔣梟敢這麽做的原因就是料定了他所選定的這個人一定會聽他的指揮,為他所用,然而如今短時間也確實是如此,他們隻能被動的接受來自蔣梟的控製,保證這次“貨物”順利的發賣出去,然而蔣梟真的就放心將這麽重要的貨物交給一個和自己並不和睦的商人和一個自己剛剛才像中的小姑娘打理嗎?這又是何居心?是有恃無恐在這條路上安插了自己人,還是知道即便是貨物丟了也還是會丟在自己人的手裏。若是第一種白小福覺得這是不可能的,畢竟邊疆戰事從剛開始有苗頭到如今也不過一年的時間,一年的時間將屬於自己的人手遍布在邊疆各地顯然是不可能的,況且在京裏三皇子和四皇子幾乎掌控著大半武官的支持,二皇子的支持者大多數是文官,如今邊疆動蕩想安插進自己自己的人手確實是比以往容易,但以僅僅是能安排進一兩個人,所以除非二皇子有通天的本事,不然是不可能在短時間裏在邊疆安排過多的人手的。第一種可能性排除,再看第二種可能性,第二種可能性隻是比第一種可能性稍稍有多一點可能,要想保證貨物再落到自己的手裏並不難,隻要讓他派出的那隊人悄悄地跟在錢三金隊伍的後麵,找個好時機直接將貨物搶迴來就可以了,但是反過來就會發現這是講不通的,為什麽蔣梟非要繞這麽一大圈最後還是將爛攤子再轉移到自己的手裏,隻是為了將錢三金逼瘋?不可能對於蔣梟來說錢三金這樣的人物他根本不必放在眼裏,想要除掉隨時都可以,甚至就連死因都會很敷衍。況且蔣梟挑中白小福和錢三金來運著趟貨就是想要和自己撇清關係,就算是白小福和錢三金被抓,隻要之前蔣梟和錢三金的交易進行的比較隱秘,即便白小福和錢三金咬定此事是蔣梟指示的,蔣梟也可以推脫是他人的誣陷,所以沒有道理蔣梟將這個爛攤子再攬到自己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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