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大神在斷頭陵施術之地,便是我們到達墓穴之所在。”


    七指誠實地解釋道。


    “這裏是斷頭陵的地界?原來你一直在等黔婆的頭發綁我?”


    宇唯皺了皺眉,這才反應過來。


    七指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幹咳兩聲道:“對不起,反盜盟主,沒經過你同意。”


    “沒事,以大局為重,反盜要緊。不過不想召喚饕餮,這樣反盜太無趣了。”


    江水退卻,此刻在他們麵前,是一扇巍峨壯觀的石門,那石門上雕刻著各色神仙鬼怪,襯托得氣氛十分陰森詭異,宇唯看著感覺挺嚇人,後背涼颼颼的。


    門環是青銅製成,卻像是受了磁場引力的影響,已經變成棱角分明的鑽石,散發著七彩的光。


    宇唯在腦海裏搜尋那些盜墓的記載,卻迴憶不出有關於這個石門的描寫。便問忌命冊:這個石門有什麽神奇隱秘之處。


    它有點像有求必應的屋子,出現於饕餮在斷頭陵施術之地,進去,便是十二生肖墓穴。


    為什麽《反盜筆記》裏都沒有關於它的記載呢?


    因為這是木門鎮守墓穴的生死命門,即使世門搜尋再多的情報,也會被有心之人抹去。鑒於你已是反盜盟主,告訴你也無妨。


    有多少人能召喚饕餮?


    木錦祖上,以及束鴉卻,但都已無一幸存。


    木錦不會嗎?宇唯問這個問題顯然是八卦無腦。


    不會。忌命冊憋著不解釋顯然是想讓宇唯問他為什麽不會。


    這時七指搭了搭宇唯的肩膀,宇唯這才發現時間並沒有靜止。


    我與你對話時外麵的世界是不是靜止的?宇唯不甘心地問忌命冊。


    從忌命祖師那剛迴來的時候就是,慢慢的就又跟這個時空裏的時間重疊了。


    這算哪門子加持?


    “反盜盟主,我們進去吧。”


    七指走向那扇石門,拉起門環敲了敲。


    那門響,清脆而不聒噪,在這七分昏暗的空間裏餘音繚繞,這讓宇唯的耳邊同時響起了忌命歌者和亡靈之音,腦殼子疼。


    七指卻未受半點影響,將左手僅存的二指碰了石門上的一塊瓷磚,瞬息間天旋地轉,那道石門的每個角落都在震動,不斷地往左右撤移,像是空心的一樣。


    直到耀眼的光芒從裏麵四射,宇唯和七指都不由自主地用手擋住眼睛。


    忽然剛剛石門上的那些神仙鬼怪都實體化,佇立在石門兩側,宇唯極其好奇,想去摸摸他們,但單是一個神仙就幾十米高,跟甕鱉罐裏的巨人相差無幾。


    宇唯這才想起甕鱉罐已不在身上。


    “小心,反盜盟主,不要看他們,摸他們,否則會死得很慘。”


    七指扯住宇唯的衣服,將他拉了迴來。


    遙遠的上古時代,光怪陸離的人間大陸,山山水水,神神鬼鬼,讓宇唯詩意盎然。


    雖然危險,雖然冰冷,但人們在上下求索的道路上生生不息,前仆後繼。


    宇唯又要寫他的忌命文了,當年為了救弟弟,他喪失了在紙上正常表達的能力,除非在捕捉到靈感的時候才能寫個一二,比起那些高產的忌命作家,自己隻是鳳毛麟角。


    冰簷棍此時變成一支小小的毛筆,像是知道宇唯並不想寫在地上,怕褻瀆神靈先祖。


    而七指也仿佛領會他的意圖,從裝備裏掏出一幅墓穴地圖,將它的背麵向上鋪在地上。


    宇唯運筆而作,所到之處無不泛著閃閃金光,或略一思索,或水到渠成,身後江水湧動,身前神鬼驚天,忽而從半空飄來毛毛細雨,忽而又傾瀉下午後暖陽。


    宇唯像是與鬼神侃侃而談的忌命作家,性命相托,生死與共。


    寫完之後宇唯長舒一口氣,像是經曆了一場馬拉鬆,連額間脖間都汗涔涔的。


    他的四次寫忌命文訣都算順利,沒有人幹擾,不會走火入魔。


    正慶幸有七指在這給他護法,忽然從墓穴深處傳來一聲怒吼,像是妖魔鬼怪都朝他們奔襲而來。


    七指從裝備裏拿出兩支手電筒,一隻扔給宇唯,光明所到之處,汙穢避之。


    可是在他們剛要邁出腿的時候,一會明亮一會嘈雜的門內,瞬間變成了無底深淵,魁梧巨大的神仙鬼怪都消失了。


    宇唯左腳一個踩空,身體止不住地往前傾,門內的那些黑暗像是被踩到一樣,變成一團黑色的煙霧,要來勾宇唯的腳。


    “哇靠!”


    宇唯心驚膽戰,借著一句粗話向七指求救,也讓自己鎮定下來。


    七指動作神速,左手二指緊緊地勾住宇唯的腰帶,將他輕輕地拽了迴來。


    “看來有人來過!”七指沉吟道,思索了幾秒道:“而且是一等一的盜墓高手。所以十二生肖墓穴才會啟動深淵模式。”


    “這我知道,十二生肖墓穴會根據不同盜墓者的水平啟動不一樣的機關,要的是一招致命,而不是殺雞焉用牛刀。這機關分為九層,各代表命忌門的九種氣運,這深淵模式首推木門,是絕望與鬼祟的代名詞……”


    宇唯這些年對《反盜筆記》的研究不是白打發時光的,正準備長篇大論下去……


    七指打斷道:“那現在,或許隻有探探深淵了。”說完他將左手插入地表層,用右手捋了捋胡須道:“看來是我們疏忽大意了,一來木門人手不足,二來精英不多,才會有漏網之魚潛入,就在十一天前,也就放虎歸山的日子。”


    “誰?”


    “勻佑。怕就怕他已在所能達到的地方留了後手,今日佯攻其實早已裏應外合。”


    “這的確讓人始料未及。據他說畫畫也能盜墓。”


    “此刻我們返迴忌命台也無濟於事,隻有找到他所設的機關,就算沒能研究透它,也必須把它摧毀。”


    “好的,怎麽做?”


    宇唯早已忘記剛才的危險,置生死於度外,躍躍欲試道。


    “饕餮呢?”


    “不知道哦,總不能老靠它吧,我最討厭的忌命獸,就它了。沒誰?”


    “你說什麽?”


    宇唯聽得分明,一聲忌命獸語以他為中心,從四麵八方傳來。


    光是這一聲,就將宇唯的五髒六腑滌蕩得不成原形。


    “它在十二生肖墓穴頂玩呢,我們還有希望。”


    說完七指用一柄長得難以計數的鐵鉤向深淵底下射去,那鉤像碰到什麽東西一樣急速向下,碰得發出一陣陣鳴響。


    “木門守墓神器厚青鉤!”宇唯大開眼界道,“根據它與崖壁碰撞的聲音,長度,由此斷定深淵的危險係數。”


    “太棘手了,危險係數九級。”


    眼看繩子到頭了,七指深吸一口氣道。


    “我們現在要怎麽打破這層厚障壁?”


    宇唯感覺在這裏待久了都快沒了唿吸和心跳,沮喪至極。


    “求助饕餮。”


    接下來宇唯就開始口是心非地碎碎念了:“我的好饕餮,我的乖饕餮,全天下你最妙,忌命界你呱呱叫……”


    七指錯愕道:“那種求助要從心出發,由內而外,感情真摯,不畏懷疑。”


    這時手機又響了……


    “哇靠,都到這了信號還滿格!”


    宇唯情不自禁地感歎道。


    那層水膜自己消失了。


    見是吾銘,宇唯便接了,並開了免提。


    “喂,宇唯,忌命台上出大事了。”


    電話那頭一片嘈雜。


    “怎麽迴事?”


    “你且凝神靜氣,感受來自族長的召喚。”


    “到底什麽事?”


    “你妹妹也牽涉其中了。”


    “什麽?”


    宇唯又擔心又驚訝又好奇。


    “話不多說,十萬火急,準備迴來。”


    七指聽完忙道:“反盜盟主,有什麽事你去吧,我一個人應付得來。”


    “可是……有什麽危險用灰麒急告知我。”


    “我有信號彈,更快一點。本來是想在遲望江那一用的,反盜盟主沒事,所以就沒用。”


    “好。”


    宇唯剛應了一聲,就感覺一股雷厲風行的閃電擊遍全身,好像是從地底下破土而出的,便恐懼不安地閉上眼睛。


    過了幾秒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處於忌命台上,身上的閃電漸漸變弱,直至消失。


    在日漸昏沉的忌命台中央,水中仙已被五花大綁,手上和腳上都鎖著無形的鐐銬,嘴巴被塞住。


    周圍是盜墓四賊。


    左側韻萍帶著七人幫眾骨幹朝他招手,除了貌合神離的托城關注著忌命台中央的菊盞璿。


    右側族長那長長的白袍沾染著許多血跡,他正蹲著身,痛哭不止,仰天長歎。


    而在他麵前一個醜八怪蜷縮著身子,好像不斷恐懼地抽泣,樣貌極其恐怖,高度連普通人的膝蓋都不到。


    “老哥,那個就是一直跟在我身邊的鬼影。”


    雨薇的聲音從宇唯身後傳來。


    “雨薇,你沒事吧?”


    宇唯轉身將雙手搭在雨薇肩膀上,甚為關切地問。


    雨薇身後的吾銘和大峰厥走上前來,宇唯才緩緩移步問他們:“到底怎麽迴事?”


    “殺了水中仙!”


    “五馬分屍!”


    “淩遲處死!”


    忌命台下的眾人語調竟如此一致。


    宇唯感覺那聲音痞裏痞氣的,放眼望去,卻是唐塞殿的手下和卓氏一族的人,命忌中人早已不見蹤影。


    “這是刺爺的計策,看似忌命台已唾手可得,但兩派為爭奪最後的輸贏,還會起衝突。但我們這時卻偏偏帶迴了黑人族族長的小兒子,個中緣由已被菊盞璿在對水中仙迴憶的盜墓裏跟在場的人展示得清楚。那家夥就是個變態!”


    大峰厥忽然口齒清楚的描述道。


    宇唯聽得雲裏霧裏,正欲詳問,忌命台下的人就衝殺上來了。


    “族長,我們做做樣子,先設法逃離這裏,好讓他們廝殺。”


    宇唯大聲喊道,但族長好似已有心無力,隻悲痛欲絕。


    “宇唯,你已經曆音循,視循和氣循三大循環,現在嚐試與我打開時空的鑰匙。”


    大峰厥振臂一唿。


    “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我是靈長老,專門製造並解釋靈異事件。”


    吾銘英雄雲集道。


    “兩個一起。”雨薇摘下冰簷棍,隻與宇唯胸前的棍太子一碰,奇異事件就此發生——宇唯像到了外太空,失去知覺,整個人放空了一般,他看到兩個熟睡的嬰兒正在母親的懷抱裏,兩鬢斑白的母親很是蒼老,但也很開心。這兩個嬰兒,一個皮膚呈蕎麥色,一個皮膚白皙,都粉雕玉琢。


    “媽媽,我聽到你為我寫的歌了,你們去哪了?怎麽不迴來看我們?雨薇她……”


    宇唯正要繼續說下去,思緒被一下子掐斷,眼前就又是密麓軒了。


    “我好像看到了我的未來。”


    這時缺耳忽然心灰意冷地說。


    “什麽未來?”


    宇唯好奇地問。


    “不得好死。”


    “怎麽可能?”


    “或許我正助紂為虐,或許我在行善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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