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天氣也越來越冷,冬天即將到來,但眾人的焦慮卻絲毫沒有減輕。


    “人和季節,都無法隨心所欲啊。”


    裏卡爾低聲感歎道。他在書房隔壁的會議室裏,對著巨大的地圖和代表各支軍隊的棋子,推演著即將到來的戰爭。


    “我們的軍隊已經集結完畢。”


    這一次,阿爾貝圖斯家族決心徹底鏟除貝恩哈特家族。除了大公直屬的黑騎士團,還有十位家臣的私兵,以及大公國的正規軍隊,都化為了黑色的棋子,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地圖。


    “我們已經傾盡全力,這場戰爭,一定會分出勝負。”


    裏卡爾看著地圖上,沿著大公國邊境線排列的黑色棋子,說道。站在他身旁的羅貝爾伯爵,正仔細地審視著地圖。


    “您真的要傾巢而出嗎?北方怎麽辦?”


    羅貝爾家族是阿爾貝圖斯家族的世交,也是他們最忠誠的盟友。現任家主格雷森,是一位非常謹慎的人。他曾經和老家主一起,將北方荒原上的蠻族趕了出去,所以,他自然擔心北方邊境的安危。


    “不用擔心蠻族的入侵。那些嗜血成性的蠻族,已經銷聲匿跡了。你曾經和父親一起平定過北方的蠻族,應該比我更清楚。”


    如今,阿爾貝圖斯家族的目標,不再是消滅那些野蠻的部落,而是與那些已經開化的蠻族和平共處。


    “我們在梅登河附近,為那些蠻族建立了定居點,一切都很順利。如果北方真的出現入侵者,他們反而會成為我們的助力。”


    這是阿爾貝圖斯家族多年來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於換來的成果。


    “你應該已經從德米特裏那裏,聽說過那位蠻族首領的事了吧?或許,你們已經見過麵了。”


    “他是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想當年,我和老家主出征北方的時候,梅登河隻是一片荒涼之地,沒想到,現在竟然變成了他的領地。”


    格雷森撫摸著自己花白的胡須,感慨著時間的流逝和世事的變遷。


    “我看到塞德裏克,不,梅登領主身邊,跟著幾個蠻族出身的侍衛。”


    “那就不用我再多解釋了。”


    “您已經做出了決定,我作為北方家臣的首領,自然會服從您的命令。”


    “我希望的不是服從,而是理解和信任。”


    格雷森點了點頭。


    “我們這些家臣,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十大家族的家臣,都是當年和阿爾貝圖斯家族的先祖一起,被流放到北方的。他們世代效忠阿爾貝圖斯家族,隻要裏卡爾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衝鋒陷陣。但裏卡爾還是特意把塞德裏克請到議會上,讓他們彼此了解,消除隔閡。


    “當然,我會留下足夠的兵力,守衛大公府和各個領地。連自己的家都守不住,還談什麽戰爭?”


    即使麵對如此重要的戰役,裏卡爾依然保持著冷靜的頭腦。格雷森從他那雙黑色的眼睛裏,看到了老家主的影子。


    “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有很多,但我認為,最重要的,是統帥的能力。”


    格雷森難得地說了這麽多話。


    “我們有您,而他們,隻有皇帝。說實話,我對這場戰爭,很有信心。”


    聽到這句不像是出自格雷森之口的話,裏卡爾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也是。”


    失敗,就意味著北方的毀滅。裏卡爾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外界都把他當成嗜血的野獸,但他其實是一位深謀遠慮,時刻心係子民的君主。


    “您應該決定凱旋的日子了。”


    這就是格雷森今天來找裏卡爾的目的。根據計劃,教皇會以祈福為名,來到北方,聽取塞德裏克的控訴,然後,戰爭就會正式打響。所以,決定開戰日期的人,其實是裏卡爾。


    “教皇陛下說,隻要收到消息,他隨時都可以出發。真是幫了我們大忙。”


    “看來,教皇陛下對皇帝,真的非常憤怒。”


    裏卡爾點了點頭。雖然他不太理解那位年輕的教皇的想法,但既然他們擁有共同的敵人,那就是盟友。


    “您還在等凱厄斯公爵反水嗎?”


    “不隻是他,如果他不站在皇帝那邊,那些觀望的貴族和領主,也不會出兵。”


    “如果隻剩下皇帝一個人,那這場戰爭就太輕鬆了……但我們也不能無限期地等待下去。”


    裏卡爾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上的地圖。他派諾克斯把太後的消息透露給黑市,已經好幾天了,但凱厄斯公爵那邊,還沒有任何動靜。


    “冬天一來,我們的補給線就會變得非常脆弱。帝國隻需要防守,不需要擔心補給問題,但北方的道路一旦結冰,運輸物資就會變得非常困難。”


    格雷森的提醒,讓裏卡爾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也知道,冬天會帶來很多麻煩,但他實在不甘心放棄阿裏斯和羅克珊想出的妙計。


    “我們還要考慮到,向教皇陛下控訴皇帝褻瀆神明,以及正式宣戰,都需要時間。”


    他們的對手,畢竟是皇帝,不是那些不懂規矩的蠻族。隻有等教皇公開譴責皇帝,阿爾貝圖斯家族才能師出有名,向帝國宣戰。


    “真是可笑,明明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卻還要講究這些繁文縟節,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雖然我也這麽覺得,但如果我們想要推翻皇帝,就必須按照世俗的規矩來。”


    格雷森說得沒錯,不愧是老家主最信任的羅貝爾家族的家主。就算他們能殺了皇帝,但如果得不到民眾的支持和認可,阿爾貝圖斯家族就會再次被扣上“亂臣賊子”的帽子。


    “三天,我再等三天,如果還沒有消息,就放棄這個計劃,直接向教皇陛下發出邀請。三天的時間,應該不會影響戰局吧?”


    “應該不會,現在才剛入冬,影響不大。”


    裏卡爾的目光,落在了地圖上代表帝國的那一塊區域。在代表阿爾貝圖斯家族軍隊的黑色棋子對麵,是一枚白色的棋子。而在桌子的角落裏,還堆放著許多更小的白色棋子,它們還沒有資格登上地圖。


    “真希望,永遠也不要用到這些棋子。”


    那些小棋子雖然不起眼,但數量卻很多。如果所有的貴族和領主都派兵參戰,那帝國的軍隊數量將會非常龐大。


    “是啊,那才是最好的結果。”


    雖然那些臨時拚湊起來的軍隊,根本不是阿爾貝圖斯家族的對手,但殺戮太多,隻會招來更多的怨恨。


    “我們的敵人,隻有貝恩哈特家族。”


    在裏卡爾心中,隻有帕特裏克一個人,才是他必須消滅的敵人。


    “其他人,隻要願意投降,都可以成為我們大公國的子民。我不想看到無謂的犧牲。”


    他連蠻族都能接納,更何況是帝國的子民?格雷森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所以對裏卡爾的這番話,並不感到意外。


    “德米特裏要協助您處理政務,這段時間,我會留在大公府,暗中做好宣戰的準備。”


    “有你幫忙,我就放心了。”


    格雷森曾經在老家主在世時,負責向北方蠻族宣戰。當然,那隻是做做樣子,鼓舞士氣罷了。


    “宣戰儀式,要按照阿爾貝圖斯家族的傳統,祈求勝利和平安歸來。”


    真正的戰爭,宣戰往往隻是一封信,或者一道命令。而宣戰儀式,則是為了讓士兵們在出征前,和家人朋友告別,並許下平安歸來的諾言。


    “希望母親不要太擔心……”


    裏卡爾的聲音低了下去,然後轉移了話題。


    “那就把宣戰的事,交給你了。”


    “是,大公殿下。”


    格雷森伯爵行禮告退。他離開後,裏卡爾依然盯著地圖上的棋子,久久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些棋子,代表的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責任重大啊。”


    裏卡爾正在思考軍隊的部署,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大公殿下,我進來了。”


    是德米特裏的聲音。他推開門,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張揉成一團的紙。


    “剛剛……諾克斯那邊傳來消息。”


    他關上門,把紙條遞給了裏卡爾。


    “今天早上,有一隊身份不明的士兵,秘密帶走了兩名女子。”


    “嗯。”


    德米特裏點了點頭,確認裏卡爾已經看懂了紙條上的暗號。


    “根據諾克斯的後續報告,他們去了凱厄斯公爵府。”


    裏卡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凱厄斯公爵已經把太後接走了。”


    “是的。”


    現在,他們隻需要靜觀其變。隻要能保住貝恩哈特家族的正統性,凱厄斯公爵就會毫不猶豫地拋棄帕特裏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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