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誌才路過院長書房時,看到荀攸站在門口,雙手微垂,顯得格外恭敬。


    “有客人來嗎?”戲誌才隨口問道。


    “院長正在接見重要客人,閑人免進!”荀攸做了個攔截的手勢。


    他知道誌才平時大大咧咧,生怕他直接闖進去,這可是院長特意吩咐他守門的,放過一個人就得挨訓。


    “什麽樣的客人,這麽神秘?”戲誌才不以為意,順著門縫來迴瞟了幾眼,自言自語道。


    荀攸沒有迴答,隻是專注地盯著來人,隨時準備攔住任何異動。


    “算了算了!”戲誌才覺得沒趣,白了荀攸一眼,準備離開。


    突然,他猛地轉身迴來:“你知道奉孝今天要迴來嗎?”


    “奉孝啊,卯時已經迴來了,現在正在議事廳講述他的見聞呢!”荀攸咧嘴笑了笑,露出兩排整齊的大白牙,隨即又捂住嘴,生怕打擾到裏麵的人。


    “這臭小子,迴來不先找我,越來越不像話!”戲誌才先是吃驚,隨後有些氣憤,看來這小子是有些忘本了。


    昨日的議事廳,又是另一番景象。


    因為沒有長輩學者在場,學子們顯得比較隨意。


    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們,有的站著,有的蹲著,圍著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少年,眼中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少年眉目清秀,眼睛撲閃撲閃的,紅潤的臉頰滿是自信,烏黑的頭發上紮著青布頭巾,身穿整潔的青衣長衫,正在廳中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這次遊學的經曆。


    此時,門外也有人探著腦袋,豎起耳朵細聽,覺得這事兒挺有意思。


    “荊州的婦女都擅長刺繡,花鳥魚蟲栩栩如生,精美得連鴻都學士都比不上,湘樂八音齊全,隻有楚王才能欣賞到。


    湘女的舞姿優美,不輸宮中的美人,匠人們製作的漆器巧奪天工,讓人歎為觀止,荊楚之地果然名不虛傳!”少年繪聲繪色地講述著,還用手勢還原了荊州婦女刺繡的動作,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荊州的男人們善於耕種、捕獵,生性勤懇,因此荊襄一帶物產豐美,比關內還要富饒,是仙人常居之地,我老了之後,當隱居衡廬,醉飲長江,共邀明月以待重生!”


    “奉孝老弟,你才十三歲,就想著垂暮之年該如何生活,是不是有點為時過早,哈哈哈!”有人打趣道。


    “人生在世,總有一老,這有什麽稀奇!”奉孝反駁道,見那人不再說話,繼續說道:“往南行,踏上船隻,渡過長江,有桂陽、武陵、零陵、長沙四郡,這四地民風純樸,市井中沒有權貴,車攆與耕牛同行,郡府官吏也下地勞作。


    隻可惜四處物資貧瘠,百姓食不果腹,四季有三季靠打獵挖野菜為生。”


    “沒想到還有比隴西更為貧苦的地方,真不敢相信!”又有西涼學子感歎道。


    “折向西南,進入交趾,交趾人大多個子矮小,喜歡紋身刺麵,但他們機靈敏捷,善於狩獵,可以獨自麵對狼群而無懼,虎豹與之同行。


    然而,他們與人交談時不善於辯論,性格魯莽,被稱為天賜神兵!”


    “交趾人必然好戰啊!”


    “非也,非也,交趾人待人友善,還贈予我象牙做禮物呢!”說罷,奉孝從懷裏掏出一塊似玉般潔白的獸牙。


    眾人紛紛湊近觀賞,恨不得上前摸一摸。


    郭嘉舉起象牙,興致勃勃地介紹道:“交趾那邊有種猛獁象,四條腿像柱子,長長的鼻子能吸水,耳朵像大扇子,走起路來像山在移動,整個天地都會震動,山裏的猛禽都避之不及。


    不過,南越人雖然個子矮小,卻能像馴狗一樣馴服這些大象,讓它們聽話得很。如果戰時用它們披上鎧甲,簡直可以以一敵百!”


    有人聽後問道:“這麽說來,交趾的南越人不好惹啊,他們會願意聽從朝廷的命令嗎?能接受我們的文化嗎?”


    郭嘉點點頭,說:“交趾人還好,但再往西走情況就不一樣了,那裏是南蠻地界,語言不通,當地人不習慣我們的文化。


    他們比交趾人更強壯,多以狩獵為生,經常襲擾州郡百姓,搶劫官倉,當地政府很難管理,隻能以維穩為主。


    南蠻人用芭蕉葉遮體,野藤浸泡一個月後編成甲,再用桐油浸泡晾幹,反複幾次,就做成了藤甲,這種甲輕於鐵甲,卻刀槍不入,真是奇特!”


    又有人問:“那麽,南蠻人更不好惹。再往西呢?”


    郭嘉繼續說道:“南蠻西邊是崇山峻嶺,沒人敢去,再往北走就進入蜀地,那裏的山路極其險惡,車馬不通,隻能徒步涉險。


    蜀中如盆地,天府之國,宛如世外桃源,農田肥沃,六畜興旺,民眾生活富足,男女老少都樂善好施,我在中秋前借道永安,再從荊州折迴中原。”


    有人好奇地問:“我聽說蜀中人煙稀少,真是這樣嗎?”


    郭嘉笑了笑,說:“以我所見,益州四麵環山,雨水豐沛,土地肥沃,潛龍在淵,近可休兵養民,遠可出秦川爭天下,是帝王興起之地。”


    眾人聽完紛紛稱讚:“奉孝十三歲就遊曆天下,所見所聞了然於胸,真讓我們佩服!”


    郭嘉謙遜地笑道:“各位師兄過譽了,西南半壁我已涉足,獨河北未至,趁著秋風颯爽,利於車馬,我準備再往冀幽並三州遊學。”


    眾人笑道:“你這哪是遊學,簡直是遊山玩水!”正說著,大廳內傳來一陣咆哮聲,大家都熟悉,那是學院的戲誌才。


    眾人一哄而散,隻剩幾個人在竊竊私語。


    郭嘉見是戲誌才,不慌不忙地迎上去:“師叔,您還是老樣子!”


    戲誌才沒好氣地敲了敲他的頭:“臭小子,迴來也不先見我,就知道在這吹牛!”接著從懷裏掏出一包棕葉,打開來,幾個熱騰騰的饃冒了出來。


    “餓了吧,快些吃。我要是不趁著他們在這看熱鬧時給你弄點,等下你又得挨餓!”戲誌才仔細打量著郭嘉,比兩年前出去時壯實多了,看來遊曆還真是鍛煉人。


    “師叔,我可沒光顧著遊山玩水,路上也尋訪了不少高人!”郭嘉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為自己辯解。


    戲誌才拉著他的胳膊坐到旁邊,問道:“給你叔說說,都見著什麽人物了?”


    郭嘉迴憶道:“在襄陽城以南,漳縣北,有座水鏡莊,那裏有位高人開學授課。我在莊上停留了七日,每天都去聽講,差點忘了趕路!”


    戲誌才好奇地問:“都講些什麽?”


    “易經、八卦、六爻,可以知天命,解人事,還能唿風喚雨!”


    戲誌才聽了,沒了興趣,罵道:“區區江湖術士,有什麽學識,你年紀輕輕,哪裏能分辨真假?下次還是跟我一起出門,一個人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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