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不止鄭佳霏,還有她外祖母家的兩位表姐妹,一左一右立在鄭佳霏身旁,好像左右護法似的。


    三個姑娘都是盛裝打扮,一身的綢緞金器,鄭佳霏梳著時興的發髻,那是京城流行的樣式,看著很是新鮮獨特,她一身石榴色金絲衣裙光彩奪目,下馬車時就引得路過眾人頻頻迴首讚歎。


    她不免在心中得意,心想她在哪都是這般耀眼光彩,掃視周圍又隻覺得是一群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而已,端州這樣偏遠的鄉下地方配不起她這一身衣服打扮,還得是京城那樣繁花似錦的全盛之地才襯得起她這般花容月貌。


    她抬頭看到馬家宅院沒有想象中大,又是眉頭一皺,不是說馬家的酒館生意火爆,還在其他地方開設分店嗎?怎麽宅子如此之寒酸!這樣的地方她走進去都嫌棄浪費時間!


    嚴家大姑娘名叫嚴思,是鄭佳霏的大表姐,看出鄭佳霏臉色不豫,不願進去,笑著勸道:“再如何也隻是商戶罷了,又是這幾年才掙上來的人家,要多富貴肯定是沒有的,對妹妹此行來說也是好事啊。”


    嚴雨則是小表妹,她跟著姐姐一同勸道:“就是,姐姐貴腳踏賤地,姐姐是什麽身份,她家又是什麽身份,等會自然是要對姐姐言聽計從,百依百順的,姐姐向來大氣,幹嘛不樂著施點小恩呢?同這樣的人家計較,怕是失了身份。”


    鄭佳霏的父親雖然隻是兵部侍郎,但正值壯年,必還能往上掙,且家中經過幾代人在京城的耕耘也是有些名聲,鄭佳霏自小就是在世家貴女中爭奪臉麵的,自然自命不凡。


    她嘴角挑起得意的弧度,笑道:“是這麽個道理,雨妹妹說得極對,我來這趟也是看在宵哥哥的份上,給她兩分薄麵又如何,到底隻是商戶之家,將來也不會有何來往,我也不想沾上那汙濁銅臭氣。”


    說罷扶著侍女的手就要踏進馬家門檻,卻聽裏頭傳著來一聲清脆的笑。


    “且慢,鄭姑娘,還有嚴家兩位姑娘,還請不要進我馬家的門。”


    宋靈均換一套淡粉色錦繡雙蝶重紗衣裙,外披了貂毛毛領披風,那一圈雪白襯得她臉潤如玉。


    她還未到簪發的年紀,隻用發帶纏繞著烏黑秀發披散,兩邊耳朵旁點了兩朵蝴蝶樣式的珠花流蘇,那銀線珍珠流蘇長長垂下,與黑發互相照應,更顯的她越發臉小輕靈,好似剛從床榻上賴床起來,隨意裝扮就要去父母膝下撒嬌的嬌貴。


    看清宋靈均的模樣,鄭佳霏神情一頓,那晚沒看清又顧不及,就跟她事先打聽的一樣,馬家幼女像她母親,小小年紀便擁有異色,難怪宵哥哥願意跟她說話,唐君樂也照顧她,聽說這些天還經常上門慰問,唐君樂也就罷了,宵哥哥的上門探視,她至今都從未得到過這種待遇,來了這端州更是連一麵都見不上,心中更加氣不順。


    她好歹是與宵哥哥自小相識的,這丫頭算什麽?


    還有這份絲毫不懼還迎麵上來的態度是怎麽迴事?她印象中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到底還是怕事,又是沒有身份的商戶之女,她怎麽敢這樣跟她說話?


    而且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居然不打算請她們進去坐下?


    “這位便是宋小姑娘吧?”


    嚴思的眼神在宋靈均的衣裳首飾上全打量了一遍,心想這倒都不是俗物,看來馬家果然很疼愛這個小女兒:“聽聞令堂令尊都不在家,你年紀小不懂待客之禮也是有的,隻是咱若是杵在這門口說話,讓人都把話聽了去,對你們馬家酒館可是不利啊。”


    鄭佳霏昂了頭,倨傲道:“你們酒館做的酒出了事,我可是好心好意來談話的,可別不知好歹。”


    “所以我更不能讓幾位進來。”宋靈均的眼神毫無波瀾,語調幹脆,“沒有影子的事情,幾位就在這裏大放厥詞意圖汙蔑我家,我要是讓你們進了家門,你們豈不是要就地躺下,徹底賴上我家?”


    “這是什麽話?”鄭佳霏蹙眉道,“居然敢說我們平白汙蔑,明明就是你們家的酒水有問題還敢裝無辜!”


    嚴雨盯著宋靈均,有些意外她的伶牙俐齒:“我知你年紀小害怕,但也不能隨口胡說,你家裏是如何教導你的?”


    “我父母可沒有教導我可以趁著別人父母不在家,就能上門去找麻煩。”


    宋靈均的臉蛋微微一側,耳後的流蘇輕輕打在她的脖子上,冰冰涼涼。


    “你們故意挑著我父母兄弟不在家找上門來,不就是特地來找我的麻煩麽?尤其是你,鄭姑娘。”


    鄭佳霏被說中此行目的,惱怒地甩了袖子道:“你哪來的這般臉麵,還要我親自上門來說,要不是看在你是宵哥哥曾經的救命恩人的份上,你家毒酒水讓我外祖母身體抱恙,單這一點我就絕不輕饒你!”


    “所以你最好去報官。”


    “什......”


    “我建議你最好去報官。”宋靈均一臉清冷,“不是說我家的酒水是毒酒水嗎?我家酒館承蒙各位厚愛,每天有無數賣出,你既說是毒酒水,那我家這孽不是做大發了?害得人不是更多?你為什麽不去報官趕緊攔下這門禍事,拯救眾人,而是來找我?”


    三位姑娘皆是一愣,她們完全沒有想過報官的想法,那嚴思反應極快,馬上說道:“這不想著,宋小姑娘是霍小王爺的救命恩人,佳霏妹妹才願意給這兩分麵子嗎?報官了,可不是影響你家酒館生意?”


    “這個顧慮大可不必,我家行得正,坐得端,打開大門做生意,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官府自然會給我家一個交代。”


    宋靈均說著朝門口的喬小喬一抬下巴:“三位怕麻煩,我家倒是不怕,你們不去,我自個兒去報,當著大夥的麵,也好給喜愛我家酒水的大家給個交代。”


    喬小喬朝他的小主人一拱手,冷聲道:“屬下這就去報官府,到時還要請嚴家加以配合,畢竟是嚴家出的事,嚴老太太那也得先去好好慰問才行。”


    說罷轉身就要走,隻聽嚴雨突然喝道:“等等,別走!”


    原本一直挽著鄭佳霏的嚴思拋開手,忙道:“隻是送到嚴家的酒水有些問題罷了,我們既上門來解決,又何必鬧大呢!”


    “既隻是送去你們嚴家的酒水有問題,那你們可有拿出去查驗?是變質了?還是下毒了?”


    嚴思和嚴雨,在宋靈均咄咄逼問之下一時答不上來,她們以為此行簡單,定能哄得鄭佳霏得意,根本沒有統一好說詞,這姐妹倆還是有點默契的,都怕對方對不上言語,不敢開口。


    看她們慌張,反而一副不願意讓人知曉的樣子,宋靈均就看明白她們此行的謀劃了。


    “我跟你們客氣兩句,你們還真以為我會認為我家酒水有問題?”


    宋靈均抬手撫開耳邊流蘇,抬起眼來,她的眼神比那寶石做的蝴蝶珠花還要冰冷:“嚴老太太大壽,那日吃的東西肯定不止我家酒水,你們憑什麽認為是酒水出的問題而不是其他?你們沒有證據,更是什麽說法都沒有,所以不敢報官。之所以私下找上門來,隻是因為我與霍明赫走得近,心生厭惡嫉恨,想拿著酒水無中生有,借此威脅我,以此來逼迫我在你們麵前低頭罷了。”


    三人臉色都是一變,尤其是嚴家兩姐妹皆是目瞪口呆,她們看著宋靈均手指在耳邊輕動,那流蘇一點點的叮當響,清冷疏離透露十分的輕視與高傲。


    這丫頭哪裏來這樣的魄力!


    不是說她當初救下霍小王爺和唐小侯爺隻是一時偶遇搭了把手,才有了這般好運的恩情嗎?如今一看一聽,這般洞察人心的冷言冷語,她分明才是個角色!


    宋靈均抬手,修長的食指往下一指,她鄙夷道:“這種雕蟲小技也好意思拿來我麵前現眼。”


    原本還算鎮定的鄭佳霏被這個動作刺激到神經,她向前一步,不顧嚴家姐妹的拉扯:“.......你敢擔保你家酒水真的沒有問題?!”


    “公道是非不僅在人心,還在取證查驗上。”宋靈均抬了抬下巴,“我即刻派人去嚴家要剩下的酒水,直接送去官府,有各位為我見證。”


    三人猛地迴頭,震驚的發現周圍附近不知道什麽時候聚集了人群,在她們身後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討論著,那是宋靈均一開始就吩咐人想辦法聚集過來的,為的就是把事情傳開。


    有人說道:“馬家小姑娘說得有很道理,是否有問題一查便知。”


    “真的有問題嗎?瞧那三位姑娘的穿著打扮,定是大戶人家的姑娘,馬家酒館也有名,若酒水真的出事,早就鬧出大事來了,怕是連官府都要上門問罪,這怎麽會隻有三個姑娘家來找事啊?”


    “就是就是,既不報官,又沒有酒水的查驗證據,這怎麽就賴上人家了?”


    “對啊,口說無憑,起碼要拿出證據來啊。”


    三人被人群的一言一語激得暈頭轉向,都是出身不錯的姑娘,從前哪裏有這般被人評頭論足的時候,嚴家兩姐妹下意識都躲在鄭佳霏身後。


    鄭佳霏自然不能容忍這些鄉巴佬議論自己,正要出聲嗬斥,卻被嚴家姐妹慌忙攔下,嚴雨按著她的手臂咬牙小聲道:“且忍下吧,難道真的讓她派人去家裏鬧嗎?”


    鄭佳霏不甘道:“本來外祖母就鬧了肚子疼,就讓她查去!我看她敢不敢!”


    “快別說了,本來老家人貪吃就容易鬧這個毛病,現在已經無事,難不成你還讓祖母再鬧一次?”嚴思不同意道,“咱們計劃這一趟隻有我們自己知道,若是鬧到長輩麵前去,咱們也不好收手啊!”


    鄭佳霏瞪大眼睛看著這兩姐妹,是她們得知自己對宋靈均的不滿後說要為她分憂,剛巧外祖母大壽宴席上有馬家的春米酒,她們就捏造出老太太喝春米酒鬧不適,拿著酒館名聲以此打算來威脅宋靈均,好讓她不再靠近霍明赫,出發前她們還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要幫她給宋靈均好看,現在又是怎麽樣?


    她煩躁道:“這原是你們給我出的主意,給這丫頭三言兩語就擊潰了,現在又害我被人議論,這般丟臉現眼,你們到底是幹什麽吃的!”


    嚴家姐妹的確有意討好自小生長在京城的鄭佳霏,這是她們自小的習慣,隻因為鄭佳霏這個表姐妹出身比她們好,父親又在京城中得力,家裏還需要些仰仗,所以她的刁蠻任性一並都是忍下,自小幫她背鍋收拾爛攤子實實在在做了不少,現在不過是一時輕敵碰上一個硬角,就對她們如此疾言厲色。


    她們是正兒八經的表姐妹,可不是跟在她身後可隨意使喚欺辱的狗腿子!


    嚴家姐妹眼中都是閃過一絲恨意,嚴思拉住妹妹的手,示意她不要發怒,抬眼看到注視她們的宋靈均,這姑娘抱著手臂冷眼看著她們,見到她看過來,百般無聊道:“商量夠了沒有?是要報官還是現在去嚴家取證?”


    她們自然趕不迴嚴家布局,況且這事鬧到家裏去,父母也隻會怪罪她們兩個惹事,嚴思隻能頂著鄭佳霏的瞪視抗下這一迴:“.......此事原是我們擔心長輩,忙中錯亂了,長輩到底無事,宋小姑娘也該為家中產業著想,還是不要鬧大了吧。”


    嚴雨也說道:“打擾宋姑娘了,在此說聲抱歉!”


    宋靈均嗤笑一聲:“嚴家兩位姐姐當狗腿子當慣了,倒是能屈能伸。”


    她可沒忘記剛剛嚴家姐妹說她父母壞話。


    嚴家姐妹臉色既是漲紅又是發白,這人還真把她們當成狗腿子了!


    “你們表現出來的方方麵麵都很狗腿子。”宋靈均對她們上下掃視,“要不想別人這般想,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舔過頭了。”


    嚴雨堵在喉嚨裏的破口大罵還是硬生生忍住了,她們自己都這般想,這般做,就也別怪別人這般看。


    鄭佳霏在心裏謾罵這姐妹倆無用,到底還得是她出手,她冷哼一聲,說道:“我們既沒進你家門,那些話自然不作數,倒是我們小看了你,你也別得意,且等以後看我如何收拾你,你這樣身份低下的商戶之女,從你見我沒有行禮,我就有無數條罪能治你。”


    卻聽宋靈均說道:“不就是沒有行禮麽。”


    說著她一擺身上披風,快步流星走上前,當著眾人的麵對著鄭佳霏,垂頭握手屈膝,微微下蹲,來了個即便是嚴厲長輩都挑不出毛病的萬福禮。


    湯清瑤眼看著,快步下了階梯,在人群眾人麵前大聲道:“大家看到了吧?隻因我家姑娘與霍小王走近了些,這鄭姑娘就企圖拿子虛烏有的事情汙蔑於我主家,如今不得逞,連聲抱歉也沒有,還反倒來怪罪是我家姑娘事先沒有跟她行禮的錯,這般顛倒是非的欺負我家姑娘,以後若再欺負上門來,可怎麽好呢!”


    議論聲越發大了,正如鄭佳霏所言,這些“鄉巴佬”可沒有京城人家那麽知禮客氣,說得她麵紅耳赤,第一次遭受這樣的圍攻,她結結巴巴的罵不出話來,簡直要把自己氣暈過去。


    “他們會把話傳得大街小巷全部知曉。”宋靈均看著這三個姑娘蒼白的臉色,“有時間想著整治我,還不如想想有沒有臉迴家去吧。我的手段可不止如此,我會讓霍明赫親筆書信,送給你那兵部侍郎的父親。”


    “你、你敢?!”


    “有什麽不敢?說起來,一直以來,我還未對霍明赫和唐君樂行過禮呢,倒是你先得了。”


    宋靈均甩袖走進門裏,頭也不迴的說道;“他們也好生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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