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來了,還帶了太醫。”


    賈政聽見丫鬟的話,忙起身迎了上去,因為王夫人才說了那些話,他這會兒難免有些心虛,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個外甥。


    “澄玉來了,快進來。”


    林澄玉身後跟著一位太醫,賈政定睛一看,竟是太醫院院判!


    “勞煩大人跑這一趟。”賈政滿臉殷勤討好,小心翼翼不敢有一點失禮的地方。


    太醫院院判向來隻為天子看診,沒有皇上的旨意,誰也請不動,如今卻來為賈母看病,賈政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王夫人說那些話的時候,其實他心裏也在琢磨,澄玉雖然在皇上和臨淮王麵前得臉,但在他們心裏究竟有幾分重,外人也實在不清楚,能不能把太醫請過來,到底也不是板上釘釘。


    要是請不過來的話,雖然沒人會真的怪澄玉,但是難免會埋怨幾句。


    但是此刻,賈政懸著的心落下了一半。


    除了王夫人,滿屋子的人都期待地看著院判,希望能從他嘴裏聽到些好話。


    診過脈後,院判收迴手,說:“那毒雖兇猛,但好在老太太平日裏保養得當,尚存一線生機。”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當然,除了王夫人。


    院判開過藥後,賈政忙讓人去熬藥,又恭恭敬敬地把人送了出去。


    林澄玉立在一旁,目光掃過王夫人暗藏恨意的眼神,突然勾了勾唇角,眸中的蔑視之意差點將王夫人氣死。


    好個小崽子......


    林澄玉就喜歡這種看不慣他又幹不掉他的樣子,隻要見了,就覺得心情十分舒暢。


    賈政送完院判迴來後,將林澄玉大誇特誇了一頓,聽得王夫人麵色逐漸扭曲。


    他可從來沒有這樣誇過賈寶玉,此刻竟把這小崽子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真是豈有此理。


    這小崽子也配?!


    林澄玉瞥了她一眼,心裏隻覺得好笑,“外祖母突遭此難,我知道消息後就立刻快馬加鞭進宮去求見皇上,哪知道皇上那會兒正在商議國事,誰都不準打擾,所以才耽擱了些時候。”


    他說著,臉上竟露出些自責,“不管怎麽說,都是我來晚了,要是我再快些,外祖母就可以早些好了。”


    賈政忙說:“國事要緊,這怎麽能怪你呢?好孩子,快別說這樣的話了,你救了你外祖母一命,舅舅還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呢。”


    “舅舅言重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林澄玉道,“外祖母疼我一場,我就是拚了命,也要把太醫請過來救她。”


    他說著,餘光中王夫人撇了撇嘴,似乎很是不屑的樣子,他話鋒一轉,自然而然地又說:“咱們是一家子骨肉,別說是外祖母,就是二舅媽,若是她突然生命垂危,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王夫人最信鬼神之說,林澄玉這句聽著不吉利,實際上也確實不吉利的話落在她耳中,就覺得林澄玉是在故意詛咒她。


    “你胡說什麽?”王夫人也顧不上偽裝了,隻見她臉色一沉,張嘴反擊。


    “小孩子家家說話也沒個顧忌,妹妹也該好好教教他,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心裏也該有數。”


    “說了我也就罷了,我是長輩,自然也不好跟一個孩子計較,可他日若不慎在皇上麵前也說出這樣的話,可不是給家裏惹禍嗎。”


    她覺得既然抓住了林澄玉的錯處,就該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發揮一下,此時她心裏正痛快著,並沒有瞧見賈政逐漸陰沉下來的臉色。


    林澄玉是救了賈母的功臣,賈家上下心裏對他很是感激,偏王夫人又開始端著長輩的姿態張嘴閉嘴就是指責,賈政聽了心裏能舒坦才怪。


    “閉嘴。”賈政冷下臉,“澄玉仁善純孝,方才不過就是打個比方罷了,你何必如此斤斤計較,可有半分長輩的樣子?”


    王夫人心裏委屈不忿,明明就是那小崽子詛咒她在先,老爺怎麽能如此不分青紅皂白。


    賈政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愧疚地對林澄玉說:“你二舅母也是急糊塗了,你千萬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林澄玉搖頭,“二舅母是長輩,無論說什麽都不要緊,我這個做小輩的,自然也不會跟她計較這些。”


    賈政很是欣慰,“好孩子,寶玉要是有你一半聽話,也不會落得個如今這樣的結果。”


    “寶二哥挺好的。”林澄玉被王夫人暗藏怒火的目光看著,半點不自在也沒有,“寶二哥的孩子心性最是難得,他那樣的性子其實也挺好的,是個享福的命。”


    但是賈政卻不喜歡賈寶玉萬事不管的性子,他想要的是林澄玉這樣的,既能為家裏爭光,又能擔得起重擔。


    賈母喝過藥後,沒過多久就睜開眼了,有氣無力地看著圍在床邊的一群人,竟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賈敏喜極而泣,“您終於醒了,真是嚇死我們了。”


    賈敏眼眶通紅,顯然是哭過的樣子,賈母想抬手摸摸她的頭,卻也辦不到,隻能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沒......事 ,別擔......心。”


    賈母雖然醒了,但是下毒之人還沒有抓到,賈府的人都提著心,一天沒有把人抓到,他們就一天不能安枕。


    隻要想到有一個人在暗處看著他們,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再出手,他們就覺得心裏發毛。


    賈母已經醒了,賈敏要留下侍疾,但是林澄玉卻是要走的。


    王夫人忙說:“這會兒天色已經晚了,澄玉不如在府上住一晚,明日再走。”


    王夫人一向看林家的人不順眼,此時這麽急著留他住下來,太過反常,說沒有鬼誰信。


    林澄玉意味不明地看著她,把王夫人看得心口直跳,不知道怎麽的,她竟覺得這眼神很是可怕,像是能看透人內心在想什麽一般。


    賈政欣慰地看了看王夫人,心裏覺得她總歸還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也跟著說:“你二舅母說的對,不如留下來住一晚,咱們爺倆好好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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