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


    準備什麽?


    賈政是個孝子,賈母中毒,他比誰都著急,如今王夫人話裏話外的意思竟然在說賈母可能不行了,他怎麽忍得住,當即就瞪眼了。


    “混賬,你竟敢咒老太太?!”


    王夫人無語了,她什麽時候咒老太太了,難道她說的不是正經話嗎?


    如今這老不死的已然是快要駕鶴西去了,不早早準備著後事,難道等人真的死了,才開始著急嗎?


    太好笑了。


    可是這些話她也隻敢在心裏念叨念叨,並不敢真的說出來。


    “老爺息怒,我怎麽敢詛咒老太太,隻是如今情形確實不太好,咱們先準備著,就算是衝一衝,也是好的。”


    王夫人這話在理,賈政怒氣漸消,“是我著急了,你說的倒也有理。”


    賈政讓賈璉先去準備著,自己則留在賈母身旁。


    隻是賈母中毒之事著實蹊蹺。


    賈母的小廚房裏都是用慣了的人,身家性命都在她手裏捏著,就是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謀害老太太。


    賈母被查出來中毒後,王熙鳳已經讓人將這府裏大大小小的門全部封住了,此刻便是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太醫說賈母年邁,所以毒才進入身體,就顯出了症狀,因為那個下毒之人此時必定還在府中。


    敢對榮國府的老祖宗下手,就算是將這府裏翻個底朝天,也必定將人找出來。


    因為事關重大,王熙鳳沒有讓下麵的丫鬟和婆子們審問,她親自將這幾日接近過賈母膳食的人一一審問了個遍,卻沒有發現異樣之處。


    真是奇了怪了。


    她正頭疼著,見賈璉麵色匆匆地過來,忙問:“老太太怎麽樣了?”


    為了盡快找出下毒之人,她也沒時間往賈母那裏去,心裏也是焦急擔憂。


    “唉。”賈璉的這一聲歎氣讓王熙鳳的心沉了沉,他說:“老太太年紀大了,怕是扛不過去了,老爺已經讓開始準備後事了。”


    王熙鳳猛地退後半步,有些不敢相信,“太醫竟也沒有半點法子嗎?”


    她目光灼灼,似乎想從賈璉的神情中找出些什麽,卻見他沉著臉搖了搖頭,“來咱們府裏的太醫都是醫術平平之輩,連藥都不敢用,要是換個人來,怕是還有希望。”


    換個太醫?


    王熙鳳鳳眼驟然一亮,拉著賈璉的袖口,說:“不如和澄玉說一聲,讓他和臨淮王求求情,看能不能指派一個醫術高明的太醫過來。”


    她心裏想著,林澄玉雖然性子古怪了些,但是老太太是他的親外祖母,他就是看在敏姑姑的份上,也不會撒手不管的。


    賈璉說:“方才姑媽來的時候,就已經讓人去王府了,這會兒澄玉應該已經知道此事了,隻是不知他願不願意......”


    他的未盡之語王熙鳳知道,老太太和太太多次因為家裏的事得罪澄玉,他雖沒有和賈家計較,心裏難保不會生出芥蒂。


    就是菩薩也有三分氣性,更何況人。


    他就是袖手旁觀,亦或者隨意編一個由頭,旁人難道還能說什麽不成。


    王熙鳳心裏愁得不行,“澄玉會幫忙的,他是孝順之人,不會冷眼旁觀,看著敏姑姑傷心的。”


    “希望如此吧。”賈璉對此並不抱什麽希望,略坐坐就走了。


    榮禧堂內一片哭聲,賈敏幾個已經哭成了淚人,王夫人垂著頭,在眾人看不見的角落扯了扯嘴角,抬頭時又是一副傷心難過的神情。


    她裝作很著急的樣子,道:“澄玉怎麽還沒把太醫請過來,老太太可是他的親外祖母,平日裏對他也是關懷備至,就算有些什麽,也不過是孫輩多,一時沒看顧過來罷了,他總不至於因為這些小事就心存芥蒂,準備冷眼旁觀吧。”


    這一番話幾乎已經是明晃晃在說林澄玉不孝,賈敏本就因為賈母的事心中著急,見她又開始生事,頓時怒火攻心。


    響亮的一耳光在一片哭聲中殺出重圍,在場所有人都被賈敏惡狠狠的一耳光鎮住了。


    王夫人沒想到賈敏竟然敢打她,當即就不願意了,“你敢打我?!”


    賈敏臉上還帶著淚痕,一雙美目卻閃爍著淩厲的寒光,若是目光能化為實質,這會兒王夫人身上已經千瘡百孔了。


    賈敏以前看在賈母麵子上,不想賈母為難,故而對王夫人的行為一再忍讓,沒想到這人竟蹬鼻子上臉,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敢說出這些不著五六的話,不是找打又是什麽。


    “我打的就是你。”賈敏怒聲喝道,“王氏,你到底什麽居心,母親此時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竟還敢生事,打量別人都是傻子不成?”


    王夫人下意識搖頭,“我沒有,你汙蔑我。”


    賈敏恨得咬牙切齒,“你方才說的每一個字,都表明了你居心叵測,你還敢說沒有?真是太可笑了。”


    王夫人張嘴還要反駁,卻被賈敏打斷了,“王氏,你是澄玉的舅母,卻想在母親垂危之際給澄玉安上一個不孝的罪名,難道當我們都是傻子不成?”


    賈政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王夫人方才那話確實有些不合適,可是她前幾日才與他認過錯,想來這會兒是腦子急糊塗了。


    他正要開口安撫賈敏,被她一個眼神定在原地,“二哥,澄玉是你外甥,你若是任由王氏如此汙蔑與他,澄玉也白喊你一聲舅舅了。”


    說罷,賈敏迴到賈母床前,意思很明顯,以後林家待賈政的態度,就取決於賈政現在的態度。


    賈政滿臉苦色,一邊是妹妹,一邊是夫人,他怎麽做都會讓另一個人不快。


    他看看賈敏,又看看地上的王夫人,心裏重重歎了口氣。


    “王氏,你身為長輩,卻言語無狀,你可知錯?”


    王夫人顯然有些不敢相信,她和賈政多年夫妻,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賈敏當眾斥責她,半分臉麵也不給。


    好啊,真是好啊。


    “我一時心急說錯話,惹了妹妹生氣,還請妹妹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為了大計,王夫人隻能強忍怒火,說了好些言不由衷的話,心裏卻在想,等她的計謀成功後,看賈敏還有沒有臉在她麵前擺出這副義正言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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