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沒如同李慕華預料,一切都照常而過。


    十天半個月、一個月之後——


    李慕華也漸漸放下心來,暗道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那些話隻是下來查案子的領導順嘴一問罷了。


    時間邁入七月,看著翠綠的稻田逐漸泛黃,想起去年的雙搶,李慕華不禁有些腿肚子發軟。


    七八天割稻子打稻,十天犁田放水進田,然後再六七天插秧,總時間不過一個月,卻能將人折磨個半死。


    正當李慕華站在山坡上眺望稻田裏,瞥見村口有輛牛車進村。


    但這也很稀鬆平常,畢竟村口每天人來人往的,沒放在心上,李慕華拿起鋤頭繼續深翻耕土。


    但沒過一會兒,就從村裏跑上來個半大孩子,邊跑邊嚷嚷道:“慕華哥,俺奶讓你趕緊迴去,你爸和你姐還有你媽來看你了!”


    李慕華聽見這喊聲一愣,驚喜之後連忙將鋤頭放到肩膀上,答應道:“好,多虧有三伢子你報信,我這就迴去。”


    同樣在旁刨地的馬德才聽後也收起鋤頭,擦了把臉上的汗,熱絡笑著說:“我和你一起去迴去。”


    “恁爹恁娘來看你,我作為村裏大隊長,必須盡盡地主之誼,再好好感謝他們支持下鄉工作,讓你能來我們村支持建設。”


    馬德才一副憨厚模樣,這番好意李慕華沒法推脫,隻能點頭同意。


    “馬隊長你太客氣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到時候還煩您在我爸媽麵前,多說說我的好話了。”


    馬德才笑得燦爛,露出一口煙熏出來的大黃牙。


    “你就放心吧,你來後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裏,全都照實說,明明小李同誌你很優秀嘛!”


    倆人一路談笑間走遠。


    一路李慕華腳步飛快,迫不及待的想看見他們仨人。


    馬德才吊在李慕華身後,腳步絲毫不慢,卻是大步流星。


    遠遠看向院子門口,李慕華就瞧見有仨人站在門口,都帶著草帽,還有一身綠長裙。


    一路小跑,待看清仨人的麵容,李慕華欣喜喊道:


    “爸媽,還有姐,你們怎麽來了?”


    徐燕一把摟住李慕華的手臂,瞧他這渾身塵土、帶著破草帽曬到滿頭黑油背著鋤頭的農戶模樣,心疼的淚水瞬間就湧出在眼眶裏打轉。


    她想過下鄉的日子苦,沒想到居然苦成這樣,這大熱天的李慕華居然還要出去幹活。


    “你爸有事來冶城,離你這兒路近,索性我們就請假一起過來,想來看看你。”


    “你受苦了啊,幺兒,這熱天的還得去地裏幹活。”


    和徐燕李玉潔二人的目光都在李慕華身上不同,李海福打量向馬德才,隻一眼,他就覺著馬德才不是好人。


    隻因這憨厚率真的笑容、笑起來和他太像了。


    好不容易從徐燕懷裏掙脫,李慕華扭迴頭介紹道:“那個我先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小王村生產二隊的馬隊長。”


    李慕華扭頭看向李海福,著重介紹道:“你們可別仗著從四九城出來,就把眼珠子往天上瞧。”


    “馬隊長手底下管著幾百號隊員,不比我們四九城什麽廠長經理差!”


    李海福瞬間讀懂李慕華那飽含深意的眼神,從兜裏掏出牡丹遞出說:“馬隊長,慕華在這兒給你添麻煩了。”


    “去年他迴去還和我們說,幸虧有您照顧他,要不他都堅持不下來。”


    馬德才知道幾人是坐牛車來的,自然輕視幾分。


    接過煙笑眯眯的說:“客氣客氣了,慕華同誌是個優秀的好孩子,紮實肯幹,就算沒有我照顧,我相信……”


    見倆人攀談起來,李慕華嚷嚷道:“媽,咱進屋聊,你就是不心疼我,也得心疼心疼姐吧?”


    “我這黑炭不要緊,她這白雪一曬還不化了?”


    徐燕見他曬成這樣還有心思說怪話,沒好氣道:“你瞎說什麽呢?誰不心疼你了?”


    “這窮鄉僻壤的我都帶著你姐來看你!”


    “好好,你最心疼我了成吧?”李慕華也不較真。


    拎起地上的包裹,走到宿舍門前介紹說:“這就是我睡的地兒了,這麽大間房就住三個人,比咱家住大雜院的時候還寬敞……”


    “好什麽好啊?屋裏連個電燈都沒有,還有這黃土牆,我的個老天爺啊,你這和直接睡在土裏有什麽區別?外麵還養豬養雞……”


    李慕華不停的誇著,徐燕則是屋裏屋外沒一處能瞧上眼,不停貶低著。


    李玉潔見知青點的條件差成這樣,想起當初李慕華搶著不讓她下鄉,眼裏淚珠也開始在打轉。


    李慕華瞧見她也要哭,連忙大喊道:“媽,別你個老天爺了,該喊老天爺的是我,你們這哪是來看我的?”


    “分明就是來給我添堵的嘛!一個個都要哭,還說我這不是人住的地兒,那我成了什麽?”


    “是豬是牛還是雞鴨啊!”


    聽見李慕華這麽說,李玉潔才一抹眼淚,又問:“你這兒條件這麽差,一年都難吃肉你寫信為什麽不說?”


    “還讓我們別寄東西過來。”


    “我們家都在商場上班,每個月給你寄點肉罐頭來,這點錢咱家還是出得起的。”


    李慕華毫不意外李玉潔知道這情況,他們肯定是剛剛問了村裏人,知道這裏的大概情況。


    瞅了眼屋外,李慕華說:“姐,你也不想想,別人都是逢年過節才吃肉,我在這兒天天抱著肉罐頭啃,我還能迴去嗎?”


    李慕華完看向徐燕,樂嗬嗬的道:


    “要是真這樣,我估計我最後的下場還不如二哥,二嫂好歹還是他自己挑的,我到時候挑都沒得挑,就和唐僧肉似得,被哪個女妖精妖法高先得手,我都得認了!”


    “呸呸呸!”


    徐燕拍著桌子連呸幾口,然後說:“你瞎說什麽呢?就憑你被教員誇獎過,要不了多久愛你肯定能上調,步步高升,調迴四九城去。”


    “對象的事媽對你要求不高,娶個城裏的媳婦,咱們一家能住在一起就行!”


    “要是你敢和你二哥學,你看我把不把你腿打斷!”


    “成成成!”李慕華連連點頭,然後嬉笑道:“姐,你聽見了吧?”


    “這不是我不讓你寄肉罐頭,是咱媽不讓。”


    李玉潔屬實被李慕華的樂觀震驚到了,住在這破黃土房子裏,三十多度的天下地幹活迴來。


    他居然還有心思和她們開玩笑。


    “好,都聽你的,讓你自己拿主意成了吧?”李玉潔無奈道。


    李慕華瞧見徐燕還在打量房子,又特別提醒道:“媽,你們記住,在這兒你們千萬別提咱家有錢,你們的工作和我之前上報紙的事,有人在盯著我呢!”


    李玉潔直接說:“是那個馬隊長?”


    李慕華點頭,說:“我估計他跟來就是想探咱家底,你們可千萬別漏了!”


    “嗯!”


    現在在別人地盤上,李慕華在人家手裏攥著,徐燕自然幹脆點頭答應。


    李慕華見二人答應,又拉著倆人往外走說:“這土屋沒什麽好看的,我帶你們出來看看……”


    徐燕和李玉潔拗不過,隻好帶上帽子被拽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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