撓鉤搭上來的,是一個個沉甸甸的銀鞘子。


    銀鞘子上連三司密封的火漆都是完好的,紋絲沒動!


    燕昭雖然也想到了這裏,可是看到了失蹤多日的交子銀,還是激動地叫了出來。


    其餘兩處也傳來了同樣的消息,又是一模一樣的手法。


    那失蹤的交子銀,都是完好無損地沉在了汴河之中。


    典型的燈下黑!


    想不到這個對手居然還是一位心理高手。


    交子銀找到了!


    許多人都鬆了一口氣。


    鹽鐵、度支、戶部三司的人,尤其感激趙允讓,監守自盜可不是一個小罪名。


    死了的庫房主事自然是一了百了,活著的官吏們這些天可一直是提心吊膽呢!


    至於那些沒有找到的交子,倒是無所謂了。


    據說除了票麵的圖案防偽之外,畢昇還用上了鬆香煙墨等熱處理手段。


    按照畢昇的說法,起碼領先目前的印刷技術十年!


    而最安全的辦法,其實是老辦法,這銀票都是一式兩份,在三司留有存根。


    真要兌銀子的時候,是必須到三司規定的錢莊去兌換的。


    這樣,即使有流通中的一些問題,也不過是幾兩銀子的損耗而已。


    在最終的核驗上,最原始的手段反倒是最高明的手段。


    隻要不是內外勾結,就不會出問題。


    所以那些丟失的交子,就如同廢紙一般。


    對於三司的人而言,這案子其實就算是破了。


    其餘的,那都是軍器監和樞密院的事情了。


    禦書房內,趙禎臉上卻毫無喜色:“王弟所言,甚合朕意,一點點銀子,找不找得到都無所謂,倒是那些心懷不軌之人,你一定要替朕找出來!”


    趙允讓躬身:“臣遵旨!”


    肚子裏卻在腹誹,銀子找到了,你當然無所謂了。


    當初被這件事掃了麵子,直接把人杖斃了怎麽不說?


    不過話說那個軍訓副使也活該倒黴,你看那個破名字起的!


    趙禎想了想,直接提筆擬了一道密旨:“王弟,這道密旨你隨身攜帶,到時候拿出來,如朕親臨!”


    趙允讓:“……”


    如朕親臨,有個屁用啊!


    你是能打還是能殺?


    真要是能剪草為馬,撒豆成兵,那密旨還算湊合!


    可是嘴上還得說著好聽的:“臣謝主隆恩!”


    迴到了開封府,趙允讓拿著密旨直接扔在了桌上。


    燕昭燙手一般接住:“這可是密旨,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趙允讓打了個哈哈:“密旨又如何,能解決我們現在的問題嗎?”


    一旁石磊冒出了一句:“銀子不是都找到了,聽三司的人說,交子壓根不用擔心,畢昇老頭就是厲害!”


    趙允讓和燕昭相視苦笑,這恐怕是很多人的看法了!


    趙允讓的想法恰恰相反。


    銀子沒有丟,恰恰說明對方根本誌不在此。


    人家壓根就沒把這十萬貫銀子放在眼裏。


    說白了,這就是逗你玩!


    心理戰術運用的如此出神入化,趙允讓也不禁暗自佩服。


    可是,既然你能逗我玩,自然我也能逗你玩兒,無非就是就看誰玩得高明了!


    既然不在銀子,交子恐怕才是對方的目的,隻是那交子恐怕也不是用來花的。


    這樣,目標就分外明朗了。


    不是遼人,就是西夏!


    交子和火藥,恐怕都是他們的目標。


    趙允讓其實並不擔心交子。


    首先畢昇防偽做得不錯,指望著大遼和西夏生產出假交子來,估計那得猴年馬月。


    而且畢昇已經說了,這防偽的手段還有不少,將要陸續實施。


    就現在這運輸能力,等假交子運過來,估計隻能當手紙用了。


    火藥,才是趙允讓真正擔心的。


    大宋積弱,除了重文抑武之外,比起西夏大遼來,很重要的一個短板,就是缺少馬匹。


    而在開闊的平原上,騎兵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


    如果不是依靠先進的火器,大宋早就滅亡於外敵的鐵蹄之下了。


    而軍中火藥的配方,乃至火器製造方法,一旦傳遞到遼和西夏,無異於鈾235提純技術泄露。


    淩渾,如果不能活著押迴大宋,也絕不能讓他活著出大宋。


    四海綢緞店的監視終於有了效果,一直堅守的護衛傳來了消息。


    店裏掌櫃組織了一批綢緞,準備運到遠處販賣。


    趙允讓點頭,這個遠處,真是意味深長。


    隻是不知道是北方還是西方?


    是燕雲十六州,還是涼州亦或靈州?


    而且,趙允讓最擔心的,就是這些人手中已然有大量的火器或者火藥。


    有淩渾在,這些肯定都不是問題。


    製造火藥的材料並不難獲得,否則就不會有那麽多的鞭炮了!


    對方真要是打定了主意玉石俱焚,就麻煩了!


    趙允讓可不打算在居民區引爆一個超級火藥庫!


    所以第二天,皇宮大內傳下來聖旨,交子銀已經找到,盜匪望風而逃,著令開封府發下海捕公文緝拿。


    案子就算是結了。


    宵禁取消,城門放行,汴梁城內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和繁榮。


    當然,趙允讓不認為這樣就能騙過對方,隻不過是個障眼法罷了。


    潛伏多年的人,狡兔三窟都是最低的。


    果然,四海綢緞莊的老板親自押運著十幾輛拉著綢緞的大車上路了。


    截,還是不截?


    這是一個問題!


    截了,必然打草驚蛇;不截,萬一跑了就虧大了。


    車當然是要截的,不過卻看在哪裏截!


    趙允讓讓燕彰和石磊帶人,一直綴著這車隊。


    什麽時候發現車隊派人單獨迴城,立刻上前截殺。


    趙允讓則帶著燕昭,大張旗鼓地直奔四海綢緞莊。


    四海綢緞莊坐落的位置有些偏僻,但是卻四通八達,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選過的地方。


    趙允讓帶著人直接闖進去。果然,人去屋空,一無所獲!


    趙允讓氣得拔出寶劍亂砍一氣!


    最後隻得草草收兵。


    晚上,燕昭和趙允讓趴在屋頂之上,望著對麵一片寂靜的四海綢緞莊。


    趙允讓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


    錯在嚴重高估了自己的耐寒能力。


    這三九天,呆在屋子裏,圍在火爐邊還可以接受。


    哪怕是那天在河邊撈銀子,也沒有現在這樣的寒冷!


    人都凍透了!


    不是凍僵,是凍透!


    所有的肌膚都在用戰栗告訴趙允讓,你沒穿衣服,你沒穿衣服!


    趙允讓扭頭看看一旁的燕昭,人家老神在在,毫無冷意。


    最關鍵的,自己可是裏外套了五層,最外邊是趙元儼昔日出征時的一件狼皮大氅。


    這怎麽還抵不上燕昭的一身白衣呢?


    淡淡的月光下,燕昭輕聲問道:“你有把握?”


    趙允讓搖頭:“沒有!”


    燕昭:“……”


    趙允讓輕笑一聲:“這就是賭唄,看淩渾的運氣了,如果他真是被脅迫的,死了也算死得其所為國捐軀,如果是一心從賊,沒命那也是死有餘辜!”


    燕昭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


    “怎麽,覺得我說的不對?”


    燕昭搖頭:“話說的沒錯,不過據我所知,你連戰場都沒上過,哪來的這麽狠的心?”


    趙允讓無聲的笑了,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與其甕中捉鱉,不如引蛇出洞,叛國者,殺無赦!”


    燕昭突然眉頭一動:“噓——”


    趙允讓立刻朝著四海綢緞莊望去。


    隻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拿著一個夜壺出來,一邊走一邊張望。


    快子時了出來倒夜壺,趙允讓真為他的智商捉急!


    旁邊的一個護衛忍不住輕聲道:“燕大哥,抓不抓?”


    燕昭朝著趙允讓一努嘴,趙允讓搖了搖頭:“這是餌!”


    也真是佩服對麵的這位主腦了,從來都是抱著魚死網破的架勢不說,還沒完沒了的試探。


    趙允讓絕對相信,如果貿然闖進去,必然會遇上一場比除夕夜還劇烈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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