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仙境,人間有蘇杭。


    杭州,乃江南富饒之首,長久以來,皆為江湖豪傑聚集之地。


    踏入城門,遊人絡繹,歌聲樂韻不絕於耳。


    劉風牽著良駒,獨自步入西湖畔,此景與往昔世俗喧囂大相徑庭,此時的西湖猶如素顏少女,溫婉含蓄,盡顯江南煙雨的朦朧之美。


    柳條輕拂水麵,碧波蕩漾,山色如煙,清霧繚繞。


    偶有幾聲鳥鳴清亮,蜻蜓翩翩落在荷莖之上,泛起層層微波。


    穿過堤岸,劉風來到約定之處,遠遠望去,任盈盈端坐於水榭,輕撥瑤琴。


    她依舊一身輕紗,從頭至腳遮掩周全,隻是紫衣換成了翠綠,如春柳新綠。


    在她身旁,立著一名臉色紅棗、須發如劍的中年男子。


    劉風瞥了一眼,此人乃超凡高手,正是向問天!


    身為日月神教左護法,其實力已可與峨嵋派等大門派掌門一較高下。


    然而日月神教建教未滿百年,與峨嵋等古老宗門相比,差距不在表麵,而在暗處,那種深厚的底蘊。


    以峨嵋為例,劉風從紀曉芙口中得知,峨嵋金頂六大長老皆為先天強者。


    而日月神教,恐怕除了東方不敗,再無第二人可比肩。


    馬蹄聲漸近,任盈盈的琴音也隨之急促,一聲“錚”,琴聲戛然而止。


    向問天望向那位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低語道:“小姐,這就是你選定的人?”


    任盈盈點頭:“以他之能,救我父親自是不在話下。”


    向問天信服任盈盈的抉擇,畢竟她為了尋找合適人選,等待了十餘載,絕不會草率決定。


    救出任我行並非難事,難的是之後如何應對東方不敗。


    向問天並不多言,隻專注於自己該做的事情。


    “久違了,盈盈姑娘。”劉風淡笑而語。


    任盈盈看著溫文爾雅的劉風,心中莫名生出異樣。


    “劉公子,你來了。”


    任盈盈甜美一笑,這才記起自己麵覆青紗,對方無法看見。


    感受到任盈盈的好感提升,劉風嘴角微揚,主場即將轉變,盈盈姑娘!


    言簡意賅,任盈盈簡略向向問天介紹了劉風,便由向問天引領,策馬向西湖邊的一座小莊院進發,小徑幽靜,通往遠方。


    兩人將馬兒係好,踏上山邊的石階向上行去。


    向問天走在前頭引路,穿過幾道彎,越過一片老梅林,來到了一座紅門白牆的大莊院前。


    走近一看,大門上書寫著“梅莊”二字。


    向問天敲門許久,才有仆人應答。


    那看門的兩位皆為二流高手,向問天假扮嵩山派與他們周旋,終於請得他們引見梅莊四友。


    先是遇見老幺丹青生,這長須及腹的老者平生最愛酒、畫、劍三寶。


    向問天早有準備,獻上一幅《範寬溪山行旅圖》,丹青生愛不釋手,隨即邀請二人共品美酒。


    丹青生的藏酒豐富多樣,不愧為嗜酒之人。汾酒、女兒紅、葡萄酒、桂花釀……一壇壇,一瓶瓶擺滿酒室,香氣層層疊疊撲鼻而來。


    劉風開啟天香鼻,不必近前,已能辨別各酒種類,讓向問天與丹青生驚歎不已。


    丹青生邀他們品酒,又喚來老大黃鍾公、老二黑白子與老三禿筆翁。


    梅莊四友至此齊聚。


    關押任我行的所在及開啟鐵牢之法,唯有他們四人才知曉。


    因此,除非同時製住四人,否則無法救出任我行。向問天為此策劃多年,收集梅莊四友喜好,設下此計。


    六人在梅園中飲酒,興之所至,向問天又取出《嘔血譜》迎合黑白子喜好,以張旭的率意帖吸引禿筆翁。


    酒至微醺,向問天借機提出比試之請。


    或許是酒意上湧,或許是四人不信劉風能以一敵四,相繼擊敗他們,於是爽快答應。


    首先出戰的是老四丹青生,他施展潑墨披麻劍法,武功境界雖屬一流,劍法卻不敢恭維。


    劉風以華山劍法輕鬆破解。


    老三禿筆翁,使出石鼓打穴筆法,這武學比大理朱丹臣尚遜一籌。劉風以花間十二枝輕鬆破解。


    如此一來,梅莊四友酒意漸消,老大黃鍾公對老二黑白子低語:“你務必要全力以赴,不能再敗!”


    黑白子施展一套化水為冰的玄天指法,陰氣十足,但與玄冥神掌、幻陰指相比,相差甚遠。


    遇上劉風的一陽指,瞬間潰敗。


    劉風想著,這指法若在夏日製作冰棍或冰鎮西瓜,倒是一絕!


    最後隻剩下黃鍾公。


    見劉風劍法、指法、掌法皆高深莫測,內力又極其深厚,他心生不妙,全力驅動七弦無形劍。


    這是黃鍾公受武林秘籍《天龍八音》傳說啟發,自創的絕技。對決時,將上乘內力注入琴音,擾亂敵人心神。


    對方內力與琴音共鳴,便不知不覺受製於琴音。


    琴音悠緩,對方出招也緩;琴音急促,對方出招也急。


    但黃鍾公琴上的招數與琴音恰好相反。他出招迅速,琴音卻愈發閑適,對方無法抵擋。


    “七弦無形劍”隻是琴音,本身無法傷人,關鍵在於激發敵人內力,擾亂招式,對手內力越強,對琴音的感應就越強烈。


    “有趣!


    黃鍾公端坐,手指輕拂琴弦,向問天等人頓覺氣血翻騰,唯獨劉風依舊鎮定,眾人見狀皆是心驚不已。


    黃鍾公焦慮加劇,琴音越發急促如驟雨。


    忽見劉風席地而坐,竟也自懷中取出一把古琴,其狀古樸,仿佛隱含鋒芒。


    “這‘無形劍’果然別具匠心!”劉風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笑意。


    可惜黃鍾公的琴藝雖已登峰造極,但其內力尚未達至絕頂,無法憑借音波傷人於無形。畢竟北冥神功的深厚底蘊,非虛言所能掩蓋。


    既黃鍾公欲以琴音對決,那他便奉陪到底!


    劉風取來燕語古琴,與黃鍾公相對而奏。


    一曲《笑傲江湖》蕩氣迴腸,肅殺之意四溢,先是平息無形劍的激蕩琴音,旋即引領在場五人沉浸於劉風獨有的意境之中。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隻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


    曲終,五人仍沉浸在琴音中,喃喃哼唱。


    劉風猛然撥弦,五人如夢初醒。


    黃鍾公麵色煞白,終究忍不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劉風負手而立,驚歎道:“琴聲本為修身養性,黃公今日竟然琴至嘔血,可謂千古未有,晚輩深感敬佩!”


    黃鍾公聞言麵色愈發蒼白,又接連咳出數口血。


    見大哥吐血,其餘三人立刻挺身護在其後,神情憤慨。


    然而,他們深知技不如人,也無法責怪於黃鍾公。


    “大哥,現在怎麽辦?”三人齊齊看向黃鍾公,期盼他拿主意。


    黃鍾公臉色變換不定,最後長歎道:“天意如此,願賭服輸!”


    他看向向問天和劉風:“兩位既然堅持與那位比劍,那便去吧!”


    “大哥!”三人滿臉震驚,真要讓他們去地牢見那人?


    黃鍾公嚴肅點頭,作為梅莊四友之首,他曆來是決策之人。


    見大哥決定,三人隻好順從。


    但他們隻允許劉風跟隨,讓向問天留在梅莊等候。


    劉風依言戴上黑色頭罩,頭罩上留有雙目孔洞,模樣滑稽。


    隨四人深入地底,穿過重重石門,最終來到關押任我行的鐵牢深處。


    鐵牢四周由精鋼鑄造,夾層又以密實的棉花和厚重的木材隔音,隔絕內力。


    劉風暗忖,西湖地牢果真固若金湯,即便先天高手也無法強行突圍。


    梅莊四人均自腰間取出鑰匙,逐一轉動精鋼門鎖,終於“哢噠”一聲,牢門開啟。


    “任先生,黃鍾公四兄弟前來拜訪。”


    黃鍾公話音剛落,室內即傳來一陣洪亮粗獷的罵聲:


    “滾你娘的雞毛蒜皮!有屁就放,沒屁快滾遠點!”


    黃鍾公等人早已司空見慣,任我行持續一刻鍾的辱罵並未使他們變色,仍向任我行表明來意。


    “你們四個狗崽子打不過人家,就激他來跟我比劍,想讓我替你們這些蠢貨解決強敵?操你娘的王八蛋,快滾!”


    果然是任我行,出口成章,罵人如詩!


    劉風心中暗想,牢房光線昏暗,他無法看清隱藏在黑暗中的任我行容貌。


    他迴想起前世看過不同版本的《笑傲江湖》,揣測這位任我行究竟是哪一版的人物......


    畢竟某些版本的任我行,無論口才還是實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為了應付任我行,劉風按照計劃自報家門,自稱是風清揚的傳人,請求前輩指點一二。


    任我行聞後果然感興趣,答應與劉風比試。


    隨著“叮叮當當”的鐵鏈拖拽聲,隻見一位身材魁梧、披頭散發、麵色蒼白的中年男子從黑暗中走出,形貌猶如剛從墳墓中爬出的僵屍。


    看清任我行的樣貌,劉風心中一震,差點驚唿出聲:


    “靠,這不是帝釋天·徐紱嗎?!”


    任我行深深注視劉風:“你就是風清揚的傳人?”


    劉風壓製住驚訝,點頭道:“還請前輩指教。”


    說著,上前遞劍,趁機將任我行給的紙團塞進其手中。


    任我行微微一愣,接過紙團後轉身,借著微光看清字跡,心中不禁大喜。


    梅莊四友守在鐵牢外,聽得內中劍聲激蕩,料想戰況激烈。


    他們強忍好奇,不敢貿然進入。


    忽然,一聲慘叫響起,正是那少年發出,梅莊四友心頭一緊,難道少年被那人所傷?


    他們不能讓他死在這裏,否則便違反了先前的約定。


    梅莊四友連忙推開鐵門,衝了進去。


    卻見劉風安然立在一旁,四人心知不妙,欲轉身離開。


    突然,室內爆發出一聲震天狂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梅莊四友耳中轟鳴,仿佛耳膜破裂,眼前一陣眩暈。


    三人當即人事不省,昏倒在地。


    黃鍾公內力稍強,勉強支撐片刻,終還是倒地不起。


    任我行揮舞雙手,鐵鏈被他拉得嘩嘩作響,他在那裏狂笑了足足一刻鍾!


    笑聲中蘊含的內力強大無比,若非劉風境界足夠,也難以抵擋。


    笑吧,盡情笑,笑滿一百八十天,就在這裏笑......


    劉風望著任我行略帶血色的老臉,腦海中不由浮現前世某個廣告畫麵。


    梅莊四友被任我行的音波功震暈,而劉風依舊倚著鐵壁不動聲色。


    任我行用力掙紮鐵鏈,冷聲道:


    “是向問天派你來的?好手段......還不快替我解開這身枷鎖!”


    劉風挑眉道:“前輩不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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