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最幸運的一年。


    因為“上天的恩惠”誕生了。


    在見到那個孩子前,來送新年禮物的夏流霜遇到了許久未見的人。


    他藏在陰影裏,眼神呆滯的看著身穿軍大衣的熟人,救命的話被扼在喉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是啊,她為什麽要幫他?他們有兩年沒見了吧,而且,她根本沒有立場幫他。


    他和那小鬼不同,他不是她什麽人,又怎麽可能……得到她的許可。


    “甚爾?你怎麽找來了?”轉身準備關門的夏流霜,看到了陰影裏的人。


    他身上落了雪,又穿著單衣,於心不忍的夏流霜拿起雞毛撣子(?),給他掃了掃雪。


    “……救救她。”他終於擠出了音節。


    “誰?”好歹說清楚是誰啊*!


    “……”


    見他沒說話,她隻好自顧自地又說了一句:“生日快樂啊,甚爾。”


    “……謝謝。”她怎麽會知道?他將疑問隱藏在心裏,“那個,我結婚了。”


    “恭喜?所以是你太太出事了?”她一下子就聯想到了,“你是零咒力,不應該會對普通人造成影響的吧?”


    “我不知道……惠出生後她就生了病,一直都沒好,去醫院沒效果,反轉術式也沒有效果。”


    “所以你就想起我這個老朋友了?”惠?他的孩子?名字挺好聽的。


    (小夏完全沒有名字符合性別的固有印象,反正我是遇到過男女都叫子涵的情況,就挺巧,在同一個班。)


    “老朋友嗎?”他嗤笑著,卻認可了這個稱唿,“和我熟識、能做交易的強大咒術師就隻有你了,夏。救救她,讓我付出什麽都可以。”


    “很嚴重嗎?但是我今晚要陪傑守歲,雖然你們好像沒留這個習俗。”甚至沒留農曆。


    她轉頭,久久沒見人迴屋的夏油傑出來了,他站在門口和她默默對視。


    “你答應了?”輕而易舉地答應了?他有些驚喜。


    “好歹是朋友,當你欠我個人情。所以你太太怎麽了,還能撐嗎?”


    “謝謝你,夏……”


    後來他們好像又說了些什麽,但那時下雪了,他迴屋找傘,便錯過了。出來時,隻看到那匹狼用頭倚在夏的肩上,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著。而夏用空著的那隻手,輕輕地拍著他的肩。


    他讓咒靈將打開的傘遞了過去,他看到雪在傘上堆積,而那匹狼粗喘著,似乎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他們不再說話,他隻能幹等著,等有人想起他。


    夏流霜迴來了,她目送走了滿心不安的人。迴身後,她看著抱尾的小狐狸,出聲驅散了他的不耐:“迴去吧,傑,晚飯還沒吃呢。”


    她很忙,除去任務,每次來都隻有不到一天的時間。但重要的日子卻從來不會錯過,新年、他的生日……她都會來,如果來不了,她也會寄一份禮物給他,甚至是他從不了解的農曆新春,她也會按照習俗為他壓歲。


    隻不過,今年屬於他的時間,大概是要變少了。


    “夏,那個家夥,他很愛他的妻子嗎?”他坐在沙發上,看著夏流霜為晚飯忙前忙後。


    原本她一進門就可以開始著手晚飯了,但為了那匹狼,她耽誤了不少時間。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愛極了。”她帶著吃驚迴道,“愛情這種東西真的很不講理,容易改變一個人的思維習慣。”她甚至從來都沒有想到,會有欲墜崖者,真的能尋到他的一段繩索。


    “那你會結婚嗎?夏也會和那些普通人一樣,對愛情產生向往嗎?”


    夏油傑在等待連載的時候看過少女漫,那些漫畫裏,充斥著對愛情向往的少女心。即使夏大他十歲,他也依舊猜著,夏或許曾和那些普通人一樣,對於愛情產生向往。


    “如果我有一天結婚了,那大概是因為我老了,突然想把自己的術式傳承下去,又或者是弟弟妹妹們想要個姐夫玩,那我便隨了他們的意。但如果你因為自己的父母,對家人的婚姻感到不適,我也會拒絕他們。”


    她停下手上的事,認真的迴複:“而且,愛情這種東西……我認為咒術師不適合有愛情。咒術師的工作太危險,我不能被任何的感情蒙蔽。咒力來源於負麵情緒,而你又沒有想過,每種情緒都是有關聯的——因為被打斷了喜悅,所以憤怒或悲傷,因為憤怒平息了,所以有了平靜或高興——這些情緒緊密相連,而愛情親情友情——這些人際交往所帶來的額外的情緒價值,也可以被咒術師所運用。”


    “隻是愛情的價值太高了,它將不同的陌生人緊密聯係在一起,所形成的情緒太多了,它帶來的更多責任與壓力,甚至會讓總是在強烈情緒中保持理智的咒術師妥協。所以我很讚同五條說的一句話:‘愛是最扭曲的詛咒。’”


    她的話有些高深,但也讓人鬆了口氣。


    許是還沒有正式接觸咒術知識的原因,他除了咒靈和咒術的原理以外,對咒術拓展出去的其他理論都還不太懂,所以他提煉出了想聽的和一個奇怪的地方——


    “我記得悟好像沒說過那句話吧。”


    迴頭接著忙活的夏流霜,冷不丁地聽到了這句話。她思索了一下,說:“我也沒說是五條悟啊。”


    記憶裏的五條悟,和她所認識的五條悟,確實不像同一個。


    長篇大論並不適合她,這裏麵有一半是抄那個家夥演講時的原話,以及她那少女心早就被該死的現實扼殺在幼苗階段了,所以她對愛情不怎麽感興趣——玩玩就得了,不都是這樣嗎,沒必要再去欺騙感情欺騙彼此,浪費自己的青春。


    對夏流霜充滿信任的夏油傑沒細想,他看著黑屏的電視沉靜了一會,然後低頭翻找起了自己的庫存——那些咒靈玉還是太難吃了,他想嬌氣一下,就一下,隻在夏麵前。


    她不會生氣也不會覺得他還沒長大,這隻是一個人盡皆知的不必要的苦難,她會幫他越過的。


    至少在她無能為力前,會盡可能幫他的。她擁有著普通又古板的種花人理念——再苦也不能苦到孩子,再累也不能累著孩子。


    做完晚飯後,看到滿茶幾的咒靈玉的夏流霜覺得,她或許需要做一個儲存她術式的咒具。


    ————(晚飯有三菜一湯,還有熱乎乎的蕎麥麵菠菜陷餃子,夏油傑吃出了一個硬幣————


    埼玉和東京離著不遠,但要早些到也是要費一番功夫的。但他們並不需要早些到,據說為了蹲她,禪院甚爾帶著他的妻子住了兩天東京的某家酒店。


    當時,她其實問了一嘴他孩子什麽時候生的,他難得記憶清晰地報全了日期。


    “大約是12月22日晚上吧?”


    “哇哦,冬至生的啊。”


    “廢話,當然是我生的。”


    “**我說的是冬至,冬至,是日子!”


    他們當時甚至還為冬至到底是哪一天而爭吵,後來還是夏流霜反應過來,是自己代了農曆才有了這個誤會。


    但重點不是這個。


    他們交談的時候是12月31日,他孩子出生在12月22日,太太從那天起就生了治不好的病——不是就隔了9天,萬一是個長期風寒呢?


    要不是禪院甚爾能看見咒靈,她還以為他們家就是單純的進了一個咒靈鬧事。


    “醜寶現在很聽話的。”


    “它就是一個肚裏有乾坤的蟲子,我怎麽都不可能覺得它會做什麽事吧?!”


    看著蛇猙獰的表情,狼閉嘴了。


    後來他們約了時間,是上午十點整,正好夠他們睡七個小時的。


    但騎摩托車去酒店接人總覺得哪裏怪怪的,而且,這個死窮鬼也付得起包間的錢了?!


    “我隻是把錢都換成了咒具,我不窮。”不敢在老婆麵前說實話的禪院甚爾瘋狂給夏流霜打眼色。


    但夏流霜拒收。


    “沒關係,你隻是差一點就可以變成玩命賭徒了而已。”握著人家夫人手的夏流霜嘲諷道。


    這位夫人叫袖美,婚後按照傳統改姓了禪院,雖然禪院甚爾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姓氏,但美柚堅持,他便也同意了這個決定。


    所以惠也是姓禪院的,禪院惠。


    這名字要是按中文念,就有一種“禪院會xxxxx”的感覺。嗬嗬,開玩笑的,真冷啊。


    不過名字是袖美寫的,禪院甚爾那個大字不記幾個的玩意,當時想出來名字後,死活不記得字形。他的腦袋裏大概裝的不是錢的那串數字,就是袖美那張漂亮的臉。


    袖美很漂亮,但也是肉眼可見的虛弱。


    她那像刺蝟一樣的頭發讓她想起來一個熟人——大概是平頭哥,但她的種族是袋鼠。她的麵色蒼白,麵龐瘦削,眼白中也充斥著血絲,嬌嫩的臉上也起著皮,看著就讓人心疼。


    禪院甚爾還特地遞了一本相冊過來,她被秀了一臉的恩愛。


    照片裏的袖美是十分健康的,麵頰飽滿,眼神靈動,看上去比禪院甚爾過的好多了。


    “你正式進階成家庭主夫了啊,甚爾?”夏流霜指著那張美柚背後穿著圍裙的禪院甚爾問道。


    “啊,不行嗎?”突然哄起孩子的甚爾湊過來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惠怎麽了,剛才起就開始哭,到底是看到了生人害怕,還是被帶來的某個臭小子玩他了。


    罪魁禍首眼疾手快地把手裏的東西,塞進了咒靈的嘴巴裏。


    “雖然甚爾君沒有找什麽工作,但是意外的很持家呢。”袖美艱難的咧出一個虛弱的笑。


    夏流霜看向禪院甚爾的表情都變成驚恐了。


    沒找工作成天在家,還讓辛苦至極的夫人生育孩子?他那體格為什麽不親自生?


    一半的普通霓虹人對她來說都很虛,讓這麽虛的人去生孩子,沒要了人的命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被注視的禪院甚爾不動聲色的撇過頭去。


    他也想自己去生或者讓美柚身體好點再說孩子的事,但惠就是很意外的來了。那時候他怕美柚誤會,就單方麵斷了和夏流霜的聯係來著,後來也就不好意思來找。


    袖美的情況其實很複雜:懷孕的時候厭食沒吃過什麽,然後好像還受過驚差點流產,胎兒似乎在她體內時吸走了不少營養,她的咒力也變成零了——正常的普通人在死的時候咒力才會為零,一出生就零咒力的禪院甚爾還是獨一份。


    身子虛弱的懷孕生子,再加上這麽冷的天,沒做好防護就容易受涼,一堆毛病這麽堆積下來,袖美要不了幾年就會死。而且還不是很好幹涉的死。


    她的命似乎是和禪院甚爾與禪院惠接著的。禪院甚爾要是沒繼承到禪院家的詛咒——「天與咒縛」,他的天賦應該會高的無人可信。偏偏他繼承了,而他原本的天賦又傳到了他的孩子惠身上。


    假如袖美的身體很好,說不定能扛得住來自父子倆並生的詛咒。可她身體不好啊,生命已經是岌岌可危的狀態了,就算夏流霜用術式賦予了【不死】的能力,估計也會因為那個帶有延遲作用的詛咒,而突然不受她的術式影響,然後暴斃在家。


    夏流霜不是醫生,她救不了人,隻能依靠詛咒或者禁術去留下人。禁術之所以被禁,就是因為隨意使用會有代價。對她來說,美柚隻是第一次見的陌生人,她是不會用代價使用禁術救她的。


    然而詛咒……


    她用去超市的借口,拉上了禪院甚爾。


    走進陰暗死角的巷子,夏流霜點了煙,看著那支香煙在手上慢慢燃燒。


    霓虹的咒術界還未公開,在那種房間裏絕對有監控的霓虹酒店裏談話,屬實不妥。


    “你們家的詛咒,你有頭緒嗎?”


    “……啊?這事關禪院家?!” 他一下子就瞪大了雙眼。


    他該想到的,從垃圾堆裏出來的他,又何嚐不是禍害人的垃圾?


    見他怒不可遏的模樣,夏流霜頓了一下,表情也從凝重變成了無語。她說:“不是,你的關注點在哪裏,我怎麽知道這家是和禪院家有沒有什麽關係?你人不是禪院家出來的?”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天與咒縛為什麽那麽強?”


    因為這是禪院家的詛咒,因為隻有禪院家包攬了各種各樣的術式——


    “因為你的天賦太強,會礙到某些人的成長,遮住某些人的光輝。甚爾,如果你沒有「天與咒縛」的話,你的術式應該是和惠一樣,是十種影法術。”


    這句話就仿佛是驚天霹靂一樣,猛地砸在了禪院甚爾的頭上。


    霓虹咒術界的彎彎繞繞太多,夏流霜並不是很想了解,但是,除了某個貌似是輪迴製的六眼,其他的術式都可以在現世中存在兩個及以上,隻不過存在並不意味著可以激發並使用術式,說到底,傳承製就是離譜。


    “雖然不知道你們禪院家祖上的十種影法術的術師,有沒有一個「天與咒縛」的爹,還有被他和他爹之間相連的詛咒給咒殺的他娘,但我現在見到了。而且你們有一代十影法是不是和六眼同歸於盡了,所以你們兩家才互相詛咒了?”


    夏流霜的話越來越歪,她甚至說出了隻屬於禦三家的秘聞。


    她到底是從哪裏聽來的?!禪院甚爾詫異的想。


    “禪院家家主很給力,幾壺酒就吐露出來了。”夏流霜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迴道。


    “所以你明白了嗎?”


    “因為我搖到了炸彈?”他狀作思考。


    “你怎麽不說你買了定離手啊?”夏流霜快無語死了,現在不是說謎語的時候啊!


    禪院甚爾沉默了片刻,啞著聲音問:“所以詛咒能解決嗎?”


    “要麽把美柚從你們倆的關係中踢出去,她可以活得更好;要麽你們倆死一個,中斷詛咒;當然還有移除詛咒這個辦法,這要找到特定的人群才行。現階段我隻能幫美柚續命。”


    “……我會和美柚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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