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老三是怕了,怕極了。他有了子女。有軟肋了。


    他可以以一敵百,以一破千,以一擋萬。他可以豁出去不要命。


    但他不能連累家人,不能把家人置於危險的境地。


    他不敢豁出去揭露事實的真相。因為十幾年前,這麽做的人,連墳頭,都沒有人敢給他們起。


    兩個大男人麵對麵跪在一起,淚流滿麵。


    正僵持的時候,福兜在門外汪的一聲,把沉浸在過去的兩個男人驚醒。


    薑瑜被嚇了一跳,頭不小心磕在了窗沿上。發出哎呀一聲。


    薑老三把薑瑜喚進房裏。


    兩人收拾好情緒,正坐在椅子上,薑老三喚薑瑜過來:“瑜兒,見過你雷叔叔。”


    薑瑜乖巧的打招唿,內心卻激動萬分,沒想到爹爹居然有這麽大一個秘密。


    老雷客套道:“孩子長的真好,都這麽大了啊!”


    薑老三打發薑瑜出去:“瑜兒,去客棧幫雷叔叔訂個上房,晚上喊你哥也早點迴來,咱們和雷叔叔,一起吃個團圓飯。”


    “慢著,別去,雷叔自己去訂房間就行。”老雷叫住了薑瑜。


    薑瑜不解,望向薑老三。


    薑老三明白過來,老雷想做的事,太危險。怕事情沒成,到時候會連累自己家。所以不想讓外人知道,他與薑老三家有聯係。


    也罷,兄弟的好意,薑老三領了。


    兩人接著在房裏聊著什麽,薑瑜把胖麻雀留在窗外邊,去忙一天的生意了。


    薑瑜感覺到,靈物就在這雷叔叔身上。


    既然是爹爹的朋友,就不該打這靈物的主意。


    入夜,薑老三宴請老雷。那一桌菜豐盛無比。魚菜肉湯,煎炸熬煮。應有盡有。


    大家吃著菜,聊著天,推杯換盞。聊著店裏的趣事。


    眾人怕老雷受到冷落,紛紛熱情的給他敬酒。


    老雷這麽些年,滴酒不沾。就怕酒後泄露出一字半句不該說的話。


    在薑老三這裏,也隻是淺淺嚐幾杯而已。


    看著薑老三那嬌妻愛子,其樂融融的溫馨場麵。老雷心中有些不落忍。


    罷了,現在處境危如累卵,命懸一線。此事由我一人承擔,就別拖老三下水了。


    雖粉身碎骨,吾往矣。


    酒足飯飽後,薑老三把老雷安排在薑砷房間裏休息。


    夜深人靜時,有一黑影,從薑砷房間窗戶翻出,往外走去。


    黑影剛想從院牆翻出去,突然有一人擋在麵前。


    老雷輕輕喚了聲:“三哥!”


    薑老三歎息一聲,把老雷帶迴房間。


    房間薑瑜與薑砷正穿好衣服等在那裏。


    薑瑜把動物們都放出去,在屋外幫他們放風,以確保裏麵的談話不會泄露。


    薑老三深知,瞞不住薑瑜與薑砷。幹脆直接向兒女們坦白。


    薑靈年紀還小,就先不告訴她了。


    在兩個老男人的訴說下,這場人間慘案。在十幾年後,終於再次被人提及。


    ——


    當時是聖文三十二年。


    聖文皇帝病重,欲封福王為太子。


    靖王當時手握兵權,得軍心。軍隊都以能在靖王麾下為榮。


    靖王親率三萬烈羽軍,在邊境擊敗了來犯的虎丘國七萬大軍,大勝後班師迴朝。


    於是皇帝猶豫了,靖王無論心性,智謀,手段。都遠遠超過平庸的福王。


    但福王,是聖文皇帝最愛之人留下的孩子。


    到底該立誰為太子。


    福王急了,若讓靖王順利迴來,又是大功一件。勢必會影響到老皇帝的決定。


    福王聯係上了虎丘軍,欲讓細作打開關口城門,放虎丘軍入關,讓其在天坑穀,劫殺靖王。


    誰知計劃被靖王知曉。


    靖王將計就計,讓守關將軍假裝不知。配合福王細作,放虎丘軍入關,虎丘軍一路直搗天坑穀。


    天坑穀地勢險要,卻是靖王迴朝的必經之路,兩邊山穀聳立,極易埋伏。


    虎丘軍堵在了進口的一頭,福王的人扮作虎丘軍,堵在了出口的另一頭。


    山穀頂上全是福王預先埋伏的人。


    無數的滾石,箭雨落下。烈羽軍避無可避。箭頭上還抹了毒藥。


    三萬烈羽軍,被坑殺在了天坑穀。幾乎損失殆盡。隻有少數得以幸存。


    而靖王早就留下替身,金蟬脫殼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靖王早已埋伏好了軍隊,待福王的人與虎丘軍以為已將靖王殺死在穀內時。大軍從兩側包圍,將福王的親兵殺死,並將虎丘軍重新趕出關外。


    這一仗,作為誘餌的三萬烈羽軍,就是坐實福王罪名的棋子。


    靖王指責福王喪心病狂,勾結虎丘軍,坑殺三萬有功戰士。


    皇帝震怒,降罪,將福王賜死於府邸之中。


    此案轟動全國。


    靖王狠毒的用擁立自己的烈羽軍,除掉了當時皇帝最寵愛的兒子。


    靖王還用受害者的姿態,請求朝廷對烈羽軍家屬,發放豐厚的撫恤金。


    沒有人懷疑他。


    然,再周密的計劃。都有漏洞。


    烈羽軍的殘餘部將,查出了當時守關將軍是故意放虎丘軍進關的。


    他們抓住了守關的將軍,以為是守關將軍背叛了靖王。於是將他押往靖王府。想讓靖王主持公道。


    那一夜,靖王府血流成河。所有進去的烈羽軍戰士與那守關將軍。全數死在了王府裏,大火燒了整整一夜,無一活口。


    第二天,王府抬出一具具麵目全非的屍體。指紋全部抹去了。臉都燒毀了。


    靖王稱,遭到了福王殘餘勢力的刺殺。這些全是福王的死士。


    幸好薑老三與老雷等人留下來照顧受傷的幸存戰友,未進王府。


    當薑老三看到遠處靖王府火光衝天時,心頭突感不妙。與老雷等人將受傷的戰友們轉移到城外山洞裏。


    他們走了沒多久,就有一夥刺客,直撲薑老雷他們之前的落腳點。


    第二天幾人喬裝進城打探消息,看見昔日的戰友被當成刺客滅口,有什麽不明白的。元兇,就是自己崇拜的靖王啊!


    幾人趁著夜色逃出城外,從此隱姓埋名。改頭換麵。


    他們接受不了,原本該保家衛國的戰士們,最終卻盡數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薑老三心灰意冷,決意再不從軍。


    老雷也自此遠走,不知去向。


    可笑的是,聖心難測。


    老皇帝失去了最心愛的孩子。遷怒於靖王這個表麵的受害者。


    反而轉頭立了寧王為太子,就是如今的皇帝崇武帝,六皇子的老爹。


    一番謀劃,自斷臂膀。卻給他人作了嫁衣。靖王何其可笑。


    老雷的父親與弟弟,都戰死在了天坑穀。血海深仇,令他寢食難安。日日夜夜都想著報仇雪恨。


    老雷與薑老三微微顫抖的聲音,風輕雲淡的訴說著往日的故事。


    一抬頭,卻見自己的兒子女兒,早已淚眼婆娑,泣不成聲了。


    薑瑜想起原著中的那一段,靖老王爺,莫名的在天坑穀被刺殺。刺客與其同歸於盡。


    所以,雷叔叔他們後麵是成功了吧!


    應該是報仇成功了吧!


    眾人沉默,坐了半晌。


    老雷說話了:“三哥,此事有我一人即可,既然老天不給我們公道,我自己取。”


    薑老三說道:“老雷,我慚愧啊!這麽些年窩在這山野之中,不敢暴露曾是烈羽軍的身份,家中孩子們都還小。我……”


    老雷說:“三哥不必說了,我都明白。”


    薑老三又說:“你可還記得,斷了腿的小莫,瞎了一隻眼的老古,還有半身全是疤痕的小張等人嗎?”


    老雷驚訝的問:“他們還活著?”


    當初靖王派刺客秘密的四處追殺殘餘的烈羽軍幸存者。


    薑老三說:“自你走後,我與老劉老趙把行動不便的他們都藏起來了。”


    薑老三握住老雷的手:“聽哥一句,咱們從長計議可好,想報仇的,還有我們啊。”


    薑砷勸道:“雷叔叔,你有什麽計劃,不如說來聽聽。”


    老雷把這些年做的準備,詳細說來。


    薑瑜驚訝道:“雷叔就是南山道人?”


    薑瑜知道,南山道人,原著後麵可是國師啊!


    薑砷明白了,難怪老爹當初聽南山道人掌心有葫蘆疤痕,眼神不對勁。


    老雷說:“是,當年我四處躲藏,拜入文當山穀音道人座下。潛心研究煉丹,如今小有成就。”


    老雷取下手套,給他們看了看掌心疤痕。笑道:“這疤痕還是當初你爹留下的,我經常戴著手套。所以烈羽軍裏也沒幾個人知道。”


    薑瑜好奇:“怎麽弄的?”


    薑老三有些不好意思,說:“好久的事了,不提了不提了。”


    薑砷道:“所以雷叔叔散布你善於煉丹的消息,是想混入朝堂。如今連六皇子都親自四處找你。”


    老雷說:“砷兒果然敏銳,確實是我故意造勢,要想靠近靖王。必須要有點身份。”


    老雷又說:“無權無勢,隻不過是棋子罷了。我要走的路,漫長且兇險。雷叔不想把你們卷進來。”


    四人在屋裏,商量了一夜。晨光照進房間的時候,四人才出來。


    薑老三一夜沒睡,毫無困意。


    他這些天四處奔走,跑遍了東陽府各個縣城。托人秘密把空間的一小部分金子,換成銀票。


    按現在話來說,就是洗錢。


    把來曆不明的金銀。悄悄的換成易攜帶的銀票。


    薑砷則是在同窗,鄉親們麵前,把南山道人,誇的神乎其神。


    並悄悄的花錢,找三教九流內的朋友,給南山道人造勢。


    薑瑜找了家藥店,配了一堆十全大補的藥材。磨成粉,把這些天攢的靈液,和著藥粉,做成一個個小藥丸。


    捉了隻雞試了試,治傷與解毒的效果都相當好。


    老雷這段時間就躲在薑砷房間裏,哪也不去。


    薑老三還抽空去拜訪了劉縣尉,與隔壁縣的趙主薄。


    一切準備就緒。薑老三一家給老雷擺了送別酒。


    薑老三舉杯道:“老雷,一切順利。”


    老雷也舉起杯:“三哥,我還有一事相求。”


    薑老三堅定的說道:“老雷,你說,隻要我能辦到!”


    老雷說道:“三哥,戰場上我雖撿了條命,但傷了身子。此生再也無可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老雷家,到底是絕了後了。


    我觀小瑜這孩子,機靈,做事穩妥,又是重情之人。能否讓我收她為義女,到時候若事敗獲罪,就偷偷的幫我立個衣冠塚。”


    一股子悲壯彌漫開來。


    薑老三按了按薑瑜肩膀,薑瑜會意,跪下喊義父。


    老雷抹了抹眼角的淚,輕輕扶起薑瑜。


    薑瑜眼角含著淚:“義父放心。等真相大白後,瑜兒給你養老。”


    老雷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放在薑瑜掌心。說道:“瑜兒,此乃義父的傳家之寶,玉質雖不夠通透,也算是義父的一點心意。現在就傳給你了。”


    薑瑜呆愣愣的望著手心的玉佩。


    玉佩為圓形,雕刻著一朵盛放的牡丹。渾身濃鬱的靈氣環繞著。


    沒想到,靈物居然莫名其妙的,到了自己手裏。


    老雷見薑瑜發呆,忙道:“別看它一副不值錢的樣子。它能解百毒,當初戰場上的箭矢有毒,義父靠它才活了下來。”


    薑瑜忙把玉佩放迴老雷手中:“義父,這太珍貴了,我不能要。你留著,危險的時候,能救命。”


    老雷又把玉佩塞迴薑瑜手裏,道:“給你就拿著,你給義父的藥丸,不是也能解毒嗎?這是咱老雷家的信物。拿著。”


    薑瑜看了眼薑老三,薑老三點點頭。薑瑜隻好收下了。


    第二天,老雷義無反顧的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薑老三給他買了一輛馬車。車裏放了薑劉氏準備的厚實的衣物被褥。親手做的餃子,點心等等。


    包裹裏裝著薑老三換迴的三萬兩銀票,厚厚一疊,有各種金額。


    還有滿滿一包袱的小瓷瓶,瓷瓶裏裝著薑瑜親手做的小藥丸。


    證據依然在薑老三手裏藏著,除了他,誰也不知道在哪裏。


    決能讓老雷一個人承擔這一切。所有幸存的烈羽軍戰士,都將是老雷的後盾。


    總有一天,定要讓真相大白於天下。讓靖王付出應有的代價。


    我薑德耀還是那個令敵軍聞風喪膽的烈羽軍百夫長薑三炮。


    薑老三入伍時便用了化名薑三炮。事出有因,會在後文中解釋。


    送別了老雷,薑瑜拿著靈物進了空間裏。


    熟悉的感覺襲來,


    空間傳來想與玉佩融合的請求。


    薑瑜忙說:“等等,等等”


    薑瑜想,這是義父給的傳家寶。融合後就沒有了,有些不太合適。


    隻感覺空間傳來一句話:“明白,馬上融合,融合後等一等”


    “我*”薑瑜來不及吐槽,就暈倒在空間裏,還砸倒了好幾株剛長出來的人參。


    待薑瑜醒來,手裏玉佩早已消失。


    薑瑜來不及觀看空間的變化。


    雙膝跪地,心裏流下兩行熱淚:“義父,女兒不孝,女兒對不起你呀!咱家的傳家寶,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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